当他们到了展览区的时候,现场已经是人山人海。
不仅是学生,就连可以待在家里休息的任课老师也来了很多。尽管美术展是在室内,但空气里还是充满着燥热和难以置信的高温。两个少年随着喧闹的人潮慢慢地在展览区前移动着,仰起头在宣传栏上不停地寻找着什么。
耳边是数不清的人声,嗡嗡作响。
“人怎么这么多啊……”苏桐光感觉额头上有豆大的汗珠冒出来,他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感觉到眼前掉落下来一滴汗珠,把视线模糊了,“这样看都看不见啊……”
顾卓晨没有回答他,安静地走过一个又一个展览区。偶尔看到让他眼前一亮的作品,会稍稍作停留,但很快就又会走开。
“喂,你不看其他作品吗?”苏桐光跟上顾卓晨的脚步,一边探出头问道。
“先找到礼夏的吧……她让我拍点照片。”顾卓晨一边抬起头将目光在作品栏上扫来扫去,一边回答苏桐光,“待会儿再回过头来看这些……”
苏桐光不讲话了,他一边也抬起头寻找起来,一边不时地看看顾卓晨。从侧面看过去,他看见少年高高的鼻梁上冒出细微的汗珠,几缕黑色的发丝因为汗水而贴在额头上。
“怎么没有啊……”
苏桐光开始有些着急起来,与此同时,顾卓晨也轻轻皱起眉头。
他扭过头看看剩下的展览区,只有短短不到十五米的距离了,可他们仍然没有找到礼夏的作品。
顾卓晨低下头。
“你说他们会不会没有放礼夏的作品……”苏桐光的声音里明显充满了不安,他的眸子垂下来,“毕竟她是名义休学生……”
也许……
真的是这样。
顾卓晨想起那天他把礼夏的画送到政教处的时候,那个老师看见纸袋上标着的名字时微微皱起眉的表情。
突然,口袋里响起“嗡嗡”声。顾卓晨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他打开屏幕,看到了那个新收到的短信:
“顾大神,照片拍到了吗?“
顾卓晨看着屏幕上的字,很久也没有再动过。
他低着头,头发几乎遮住他的眼睛,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声“在干嘛呢”过后,苏桐光也凑过来,当他看见屏幕上的短信的时候,也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顾卓晨的手指开始移动,他点开回复键,在键盘上慢慢地打出拼音。
——好像……没有看到你的。
顾卓晨咬着牙,点下了发送键。
1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发送键的前一秒,苏桐光从不远处爆发出一声呼喊声。
那声音让他停住了动作。
“喂!老顾!这边啊——”
顾卓晨抬起头,他一脸错愕地看着不远处正在朝他猛烈挥手的苏桐光。接着,他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化起来,下一秒,他迈开步子,几乎是跑着冲开了人群:
“对不起,借过一下……”
“……不好意思,请让让。”
少年奔跑在人群里,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跑的那样着急,到底是要干什么。
当顾卓晨冲到苏桐光所在的那个位置的时候,苏桐光一把拉过还在喘气的他,把手架在他的肩膀上,一边伸出手指着他们前面那片大大的展览区域:
——你看啊,这不是吗?
2
顾卓晨的瞳孔轻轻地颤动起来,慢慢放大。
后来回想起来,那个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消失了,所有声音都殆毁了,只剩下他和身边的苏桐光。
他们眼前,是整个美术展最后一块展览模版,同时也是最大的一个模版。在这个模版上,留白很多,因为它简简单单地只放着四幅作品,右上角,白纸黑字轻轻地标着“优推作品“,同时在左下角的作者栏里,清清楚楚地写着”高二三班,礼夏“的字样。
“哇!这是谁的作品啊,真好看……”
“对啊对啊,去年的美术展好像没有出现过这种水平的画作吧……”
“我们学校还真是藏龙卧虎……难怪放在展区最后,是压轴吗?”
“诶,过来过来!你看这颜色用的——真是太好了。”
“啊!我最喜欢这幅……”
在这个挂着四幅作品的展区前,驻足着比之前任何一块展区前都要多的人群。有老师,也有学生,每个人都张开嘴,对着眼前的画议论纷纷,不少人伸长了手臂拿出手机拍照,还有的就站在前面,不肯离开。
“啊,这里有作者名字诶!是个女生啊,叫礼夏……”
“礼夏?好像之前都没听过嘛,哪个班的?”
“我看看啊……高二三班,三班有这个人吗?”
“有啊。”苏桐光笑起来,对着前面几个正在叽叽喳喳的女生说道,“我认识她。”
3
顾卓晨安静地站在原地,他的目光稳稳地停留在眼前的四幅画作上。
耳边都是嘈杂的人声,视线里拥挤着黑色的人影。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手,一字一句地删掉了屏幕上刚才的话,取而代之的是一行简短的字:
“有拍啊,你的画前面好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