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兵如八股家之揣摩,
只要有百篇烂熟之文,
则布局立意,常有熟径可寻,
而腔调亦左右逢源。
凡读文太多,
而实无心得者,必不能文者也。
《挺经》原典
带勇之法,用恩莫如用仁,用威莫如用礼。仁者,即所谓欲立立人,欲达达人也。待弁勇如待子弟之心,尝望其成立,尝望其发达,则人之恩矣。礼者,即所谓无众寡,无大小,无敢慢、泰而不骄也。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威而不猛也。持之以敬,临之以庄,无形无声之际,常有懔然难犯之象,则人知威矣。守斯二者,虽蛮貊之邦行矣,何兵勇之不可治哉。
兵者,阴事也,哀戚之意,如临亲丧,肃敬之心,如承大祭,庶为近之。今以羊牛犬佾而就屠烹,见其悲啼于割剥之顷,宛转于刀俎之间,仁者将有所不忍,况以人命为浪博轻掷之物。无论其败丧也,即使幸胜,而死伤相望,断头洞胸,折臂失足,血肉狼藉,日陈吾前,哀矜不遑,喜于何有?故军中不宜有欢欣之象,有欢欣之象者,无论或为悦,或为骄盈,终归于败而已矣。田单之在即墨,将军有死之心,士卒无生之气,此所以破燕也;及其攻狄也,黄金横带,而骋乎淄渑之间,有生之乐,无死之心,鲁仲连策其必不胜,兵事之宜惨戚,不宜欢欣,亦明矣。
练兵如八股家之揣摩,只要有百篇烂熟之文,则布局立意,常有熟径可寻,而腔调亦左右逢源。凡读文太多,而实无心得者,必不能文者也。用兵亦宜有简练之营,有纯熟之将领,阵法不可贪多而无实。
此时自治毫无把握,遽求成效,则气浮而乏,凡心不可有察。进兵须由自己作主,不可因他人之言而受其牵制。非特进兵为然,即寻常出队开仗亦不可受人牵制。应战时,虽他营不愿而我营亦必接战;不应战时,虽他营催促,我亦且持重不进。若彼此皆牵率出队,视用兵为应酬之文,则不复能出奇制胜矣。
原典精译
带兵之道,用施恩的方法不如用仁的方法!用立威的方法不如用礼的方法。仁就是自己要想建立的就让别人也建立, 自己想要发达的,就让别人也发达。对待部下,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子弟一样,一心希望他们能够发达,能够建功立业?这样,他们就知道感恩戴德了。礼就是无论人多人少,无论是大还是小,不敢有所怠慢,安泰但不骄横;衣冠整齐,举止严肃,令人望而生畏,威严但不凶暴。做事恭谨有礼,对待部下庄重,在不知不觉之中,常常保持凛然难犯的样子,这样,部属就感觉到你的威严了。如果能够做到这两条,即使蛮夷之国都可以畅行,还会有什么军队不能治好呢!
用兵是一种残酷的事情……无论是胜利,还是失败,每次战斗下来,看到死的死,伤的伤,断头穿胸,失足断臂,血肉狼藉,每天呈现在我们面前,哀戚有余,有什么可欢喜的呢?所以军队中不应有欢乐的气象。有欢乐的气象,无论是喜悦,还是骄盈,终归要失败的。田单在即墨时,将军有死的决心,士兵没有生的愿望,因此终于击破燕军。攻狄人时穿着华丽的衣服,驰骋在淄渑两地之间,有生的欢乐,没有死的心意,因此鲁仲连预言他们决不能取胜。用兵之事应哀伤悲戚,不应有欢欣之象,这是很容易明白的道理
练兵如同作八股文的大家的思维一样,只要有百篇烂熟的文章在心中打底,那么文章的结构布局、立意主题之法,常有熟路可寻,行文腔调也会左右逢源,有一定准则。凡是那些读书太多,却潦草浮泛没有心得的人,一定不会写文章。用兵也应该有简达易练的军兵、纯熟有谋略的将领,阵法也不可贪多不切实际。
这时自己想控制全局是毫无把握的。立即追求成效,就会虚火上浮而身体困乏,内心不可不察觉这一点。我们常说进兵必须由自己作主,不可由于顾及他人言论而受牵制。不仅进兵这样,即便寻常出兵打仗也不能受人牵制。应该作战时,即使别的营垒不愿出战,我的营垒也必须接战开火;不应该作战时,即使别的营催促,我也要坚持稳重不轻易进兵。如果彼此都牵制关联勉强出兵,把用兵看作写应酬文章,那么就再不能出奇致胜了。
智慧解析
曾国藩制定的湘军营规规定,营中必须有三勤,勤点名,勤操练,勤站墙子(防守营墙);其用意是,勤点名则士兵不能私出游荡,勤操练则士兵体魄强健、技艺娴熟,勤站墙子则日日如临大敌,战时方能镇定。有了这三勤,士兵便人人不懒散,精力旺盛,斗志常存。他每次都要亲自去点名、看操、站墙子,给下属作表率。初练湘军时,每逢三、八操演,他都亲自训话,一讲就是两三个钟头。许多营规都是他亲自起草的,什么“禁嫖赌,戒游惰,慎言语”之类,他都要考虑,并写成文字。他还亲自起草了通俗的《水师得胜歌》《陆军得胜歌》和《爱民歌》,令士兵诵唱。有时打仗他还亲自执刀督战。曾国藩作为一军统帅,如此躬亲实务,必会对湘军起到激励、督催作用,增强其战斗力。
营规还规定,士兵每逢朔望日必须向长官请安。表面看,请安只是行一普通礼节,实质上则是为了养成士兵“尊上敬长,辨等明威”的心理,以便战时服从号令,为曾国藩、为朝廷效死。对营中幕客,曾国藩则以不睡懒觉、不撒谎两件事严绳他们。曾国藩认为,能做到不睡懒觉、不撒谎,便是做到了“诚敬”,能“诚敬”,就能负巨艰,当大难。
一.厚饷以养兵
曾国藩一生不爱钱财,因而他在用人选将上也反对选用为名利而来的人。曾国藩在用兵上,却主张以“利”来获得军心,以厚赏来得兵将之勇。因此他不惜财力,多方努力,坚持实行了一种厚饷养兵的统军方式,因而得到了一支勇猛无比的军事力量,这是他军事上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
曾国藩认为,绿营兵腐败无能的一个主要原因,在于兵饷太低。绿营步兵月饷银一两五钱,绿营的守兵月饷一两,绿营马兵月饷二两。这种情况在清朝初年,勉强可以维持生活,至道光以后,米价上涨,绿营兵饷已不够维持五口之家的食用,加之绿营兵饷日薄,就更无法依靠兵饷来维持生计了。因此绿营兵就不得不经常出营寻求生计,便忽视了军营训练,最后导致战斗力下降。绿营军官为了聚敛财富,也常常扣军饷或冒领军饷,导致绿营军军心不稳。
湘军的军饷是相当优厚的,湘军士卒的月饷几乎是绿营兵月饷的三倍或三倍以上。统计各项总的收入,营官每月为二百两,分统、统领带兵三千人以上者每月为三百九十两,五千人以上者五百二十两,万人以上者六百五十两。连曾国藩本人也不得不承认过于丰厚。王闽运在《湘军志》中指出:“故将五百人,则岁入三千,统万人,岁入六万金,犹廉将也。”湘军将领中除多隆阿“统万人,而身无珍裘、麻葛之奉,家无屋,子无衣履”以外,“人人足于财”。
曾国藩通过厚饷养兵的原则,收到了一些成效。湘军士兵的兵饷,除个人生活外,还可贴补家用,因此能够安心操练,提高战斗力,一改绿营兵因口粮不足,而常常离营兼做他事,荒于训练的弊病。同时,曾国藩也希望通过给予将领丰厚的收入,来减少克扣兵饷的事情发生,达到“养廉”的目的。曾国藩在奏疏中阐述了这一想法,“臣初定湘营饷项,稍示优裕,原冀月有盈余,以养将领之廉,而作军士之气”。
曾国藩如此厚饷养兵,自然“陇亩愚氓,人人乐从军,闻招募则急出效命,无复绿营征调别离之色”。于是,当兵——卖命——发财成了湖南贫苦农民的一条新的出路,湘军也成为一支骁勇善战的武装。
二.用兵坚持己见
在带兵上曾国藩反对因别人的议论、部署而改变自己的战略部署。
曾国藩初建湘军时,水陆两军加一起只有一万余人,这时若和太平天国的百万之师相对抗,无异以卵击石。因此曾国藩为保护他的起家资本,四次抗清廷圣旨,而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师吴文镕被太平军击败。
第一次是在太平天国西征军进至蕲、黄一带,武汉危急,清廷接连下令曾国藩率炮船增援湖北。第二次是太平军大将胡以晃进攻庐州,清廷令曾国藩督带船炮兵勇速赴安徽救援。第三次是太平军袭破清军黄州大营,清廷再次催促曾国藩赴援武汉。曾国藩深知太平军兵多将广,训练有素,绝非一般农民起义队伍可比,没有一支劲旅是不能贸然去碰的。况且与太平军争雄首先是在水上而不在陆上,没有一支得力的炮船和熟练的水勇,是无法与拥有千船百舸的太平军相抗衡的,甚至连兵力调动和粮饷供应都会发生困难。因而,曾国藩打定主意:船要精工良木,坚固耐用!炮要不惜重金,全购洋炮。船炮不齐,决不出征。他在给朋友的信中说,“剑戟不利不可以断割,毛羽不丰不可以高飞”。
曾国藩为坚持船炮不齐不出省作战的原则,不仅拒绝了清朝最高统治者咸丰皇帝的命令,也摈弃了师友的私人情谊。当湖北第一次危急时,他于咸丰谕旨之先,已接到湖广总督吴文镕求其急速援救的函札。吴文镕是曾国藩的老师,长期以来二人交谊甚厚,无论公理私情他都是应该迅速赴援的。但是,曾国藩接到吴的信函后仍不想赴援,不久太平军西征部队回师西上,吴文镕接连发信向曾国藩求援。曾皆复函拒绝,并反复说明不能草草轻发的道理。吴文镕终于被其说服,虽自度必死,仍令曾国藩万勿草草而出。还特致书说:我今为人所逼,以一死报国,无复他望。君所练水师各军,必等稍有把握,然后可以出而应敌,不要因为我的缘故,轻率东下,东南大局,完全依仗你一人,务以持重为意,倘若你有不测之险,恐怕连后来的继承人都找不到了。我虽然是老师,牵涉国家的份量还是不如你重要。希望三思。太平军进攻庐州时,江忠源危在旦夕,曾国藩亦拒绝出征,仅派刘长佑和江忠睿率1000新勇由陆路赴援。结果江、吴二人先后兵败自杀。
安庆会战的计划制订后不久,曾国藩就遇到了来自各方面的压力。这种压力先是来自朝廷。1860年,太平军施“围魏救赵”之计,先攻杭州,吸引围攻南京的清军来支援,然后突然杀了一个回马枪,趁着清军调动围攻南京的兵力救援杭州之机,一举攻破了清军的江南大营,并乘胜追击,连下苏州、常州,使苏南地区全部落入手中。
为了解安庆之围,太平军发动第二次西征。太平军兵分两路,合取武汉,以迫使清军回兵,从而解安庆之围。太平天国英王陈玉成率部自桐城出发,很快逼近武汉。当时湘军的主力都在安庆前线,湖北兵力极为空虚,只有湖广总督官文所率的3000防兵驻守武昌,而且战斗力极差。听闻太平军来攻,整个武汉三镇的官员富户逃徙一空。
面对此情此景,湘军内部也开始发生意见纷歧。许多人包括胡林翼都要求撤安庆之围,回救武汉。然而,曾国藩却仍然十分清醒和坚定,坚决要死死地盯着安庆,不为浮议所动。他非常清楚:即使太平军有破湖北之势,亦无守湖北之力,武汉即使一时失去也会马上收复,而围攻安庆的军队一撤,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他在给曾国荃的信中说,太平军在江西、湖北攻城掠地,无非是要分散我的兵力而已。我只求攻破安庆,此外的得失一概不与之争,再过一两个月,大局即定。结果湘军攻下安庆,直接威胁天京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