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整,在市委三楼会议室,市委宣传部和市公安局联合召开了案件通报会,聂宝山、陈国金以及宣传部的副部长们、华兰日报社的正副社长们、华兰人民广播电台的正副台长们和华兰电视台中层以上的领导干部、公安局参与破案的民警们出席了会议。公安局长陈国金和公安民警们一身戎装,肩上的警徽熠熠生辉。闫伟斌和党宗明作为当事人单位的领导,坐在主席台下的第一排。
会场气氛凝重、庄严、肃穆,谁也不敢高声说笑,大家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聂宝山首先代表市委领导讲了话。他非常沉痛地说:“我市建市以来还没有发生过在职正处级一把手被人谋害的恶性案件。案件发生后,市委主要领导高度重视,责成市公安局立即破案,严惩凶手。社会上也有一些人趁机散布流言,污蔑我们的党,污蔑苏光耀同志。有些人说苏台长被杀是因为婚外情,有些人说是得罪了黑社会,当然还有其他一些说法。现在,经过公安机关的加班加点,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那些人的污蔑不攻自破,说明我们的党是好的、纯洁的,苏光耀同志是经得起党和人民考验的优秀领导干部。我们为失去这样的优秀人才感到悲伤。当然,我们也要感谢公安战线的同志,是他们尽心竭力、有智有谋有勇,才使案件在第一时间被侦破,我们要衷心感谢他们。”说着,聂宝山站起来面对身旁的陈国金和台下的民警们深深鞠了一躬。陈国金赶紧站起来,也深深鞠了一躬。聂宝山说,下面请陈局长介绍案件的侦破情况。
台下的人在静静听着。闫伟斌和党宗明在笔记本上忙碌地记着。
陈国金轻轻咳了咳嗓子,酝酿了一下感情,用更加沉痛、低缓的话语说:“刚才聂部长介绍了一下情况。我要说明的是,正像聂部长讲的那样,我们公安机关始终高度重视这个案件,我和刑侦处的刘白荣处长亲自坐镇,经过几天几夜的加班加点,终于破获了案件,缉拿了凶手,给市领导一个满意的答复,给死者家属一个满意的答复,也给关心此案件的广大老百姓一个满意的答复。我想,九泉之下的苏光耀台长会瞑目的。至于具体的案情,我还是请刘白荣处长给大家介绍。”
台下越发寂静,没有一个人说话、咳嗽、走动,也没有掌声、欢呼声。刘白荣详细介绍了整个案件的侦破过程。闫伟斌、党宗明和电视台的中层领导们一边听一边都在笔记本上记着。
此后,闫伟斌回忆案件的发生过程,感觉并没有什么离奇和神秘之处,甚至比想象的简单多了,只是凶手太凶残,苏光耀死得太悲惨、太冤枉。
凶手名叫王财德,二十九岁,是星宝花苑的保安,也就是苏光耀居住小区的保安,华兰市农村人,过去因盗窃罪被判刑三年,去年刚刑满释放,家里有年迈的双亲无人赡养。刑满释放、至今单身的他不安心在老家种地,经人介绍当了保安。
当了保安,王财德感到一个月几百元的工资太少,无法满足自己的私欲,就打起坏主意来。每天早晨上班后,他都要亲自给小区的订户送去当天的《华兰都市报》。这样,他就逐渐熟悉了小区的大部分住户。但谁也不知道他曾经是个劳改犯,时间长了,大家就放松了对他的戒备,他有时候还可以到订户家中聊天。
经过多次观察和思虑后,王财德认为作为电视台一把手的苏光耀肯定有钱,就暗暗打起了苏光耀的主意。
案发的前一天傍晚,王财德观察到苏光耀的妻子唐梅英去了父母家,当晚没有回来。他就预谋趁第二天送报的机会敲开苏光耀的家门,实施抢劫。
据王财德交代,当天是星期一早晨,他送报时间是八点,比平素晚了半个小时。因为这个时间,上班晨练的人们大多数已经出了小区大门,有利于实施犯罪。
当他按响苏光耀家的门铃时,苏光耀从猫眼看了看,发现是他就开了门,他就拿着报纸一脚迈了进去。门半掩着,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用肩膀将门关上,单手将报纸递给苏光耀。当门发出“哐”的一声后,他确定门已经被关上了。此时,客厅里的电视正在播放早间新闻,看来苏光耀刚才正在看电视。苏光耀没有说让他进来或者坐下的话,拿了报纸一边转身往沙发边走,一边随口就问:“小王,今天的报纸怎么迟了半个小时?”王财德随口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台词:“报纸晚来了半个小时。”王财德说着,慢慢移动脚步,向苏光耀靠近。当苏光耀把报纸扔在茶几上,再抬头向电视瞅去时,王财德一个箭步冲上去,向苏光耀的后脑勺猛击一拳。
遭到忽然一击的苏光耀猛然转过身,面对着王财德,大喊了一声:“你要干啥?”但由于太突然太惊恐,有点变声。他的眼睛大大地瞪着,想伸出手去抓王财德,但由于惯性,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额头撞在电视柜的角上。“你,你,你……”苏光耀挣扎着,大喊着,王财德冲上去对着苏光耀的脑袋和胸部猛击几拳。王财德年轻力壮,而苏光耀已是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再加上王财德过去练过拳脚、凶残成性,几拳下去,苏光耀根本不是对手。
王财德走过去卡住苏光耀的脖子,说:“快说,钱在哪里?”
“混、混账、东、东西,哪儿、哪儿有、有钱!”被卡住脖子的苏光耀气愤地逼视着王财德,想使出全身的力气大骂,但由于脖子被卡住,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
“到底说不说?”王财德凶相毕露,摇晃着苏光耀的脖子,“再不说,老子就杀了你!”
“混、混账、东、东西。”苏光耀还在断断续续地大骂,“哪、哪儿、有钱?……”
王财德一看苏光耀根本不从,就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匕首,向苏光耀的身上头上捅去,一股股鲜血涌了出来。老头子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王财德开始在屋子里乱翻起来,床头柜、衣橱、抽屉等处一一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现金和金银首饰。他又一次来到客厅,看到躺在血泊中的苏光耀在痛苦地呻吟,不禁恼羞成怒,拿起匕首又捅了起来。
当他确信苏光耀死了之后,心里有些后怕,匆匆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和电视柜里的两条烟,想溜之大吉。他把耳朵按在门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发现有脚步声从楼上下去,就转身到卫生间洗去了手上和脸上的血迹、污物,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王财德夹肢窝里夹着用报纸包着的烟,脚步匆匆地来到值班室,对另一保安说自己肚子突然疼了,要去看病。回到租住的房间,他越想越后怕,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坐上了开往银川的火车。他想离得越远越安全。到了银川,再想下一步的打算。公安说不定就找不到了,他就可以逃脱法律的严惩。
案件发生后,刑侦处最初确定了三种可能,情杀、仇杀和抢劫。但当具体查看了现场后,刑侦处最终确定了抢劫的可能性最大,就从星宝花苑小区监测室调出了当时的监控录像,但是没有发现有陌生人进出。随后,又调出花苑小区里其他几个地方的监控录像,还是没有发现嫌疑人。于是,刑侦处召开了案情分析会,通过仔细分析,仍然把案件定性为抢劫。民警们围坐在一起,反复观看录像,一个民警发现小区的保安当时步履匆匆、神色慌张地走出了大门,就说:“这个保安有问题!”大家围上去又仔细观看了几遍,一致认定这个保安一定有问题。刑侦处立即与小区物业管理中心联系,对王财德进行调查,才发现王财德犯有前科,目前已经失踪。
随后,公安局封锁了全市四周的交通要道,并向周围的省市公安机关发出协查的请求。最终,在银川警方的配合下,王财德一出火车站就被缉捕了。
这些具体的细节,在案件通报会上是无法得知的。刘白荣在汇报的时候主要突出了公安民警的分析、判断、思考以及加班加点、神勇破案的过程。但电视台的职工却对整个案件的发生、发展以及最终的破案过程非常关心。毕竟是单位的一把手,多年的老领导,自己身边最熟悉的人,这种心情可以理解。闫伟斌和党宗明也很是感兴趣。随后的日子里,闫伟斌抽空采访了陈国金和具体破案的民警,并在陈国金的帮助下见到了被羁押的王财德,才了解了整个案情的过程。党宗明抽空也跟破案的民警进行了交流。此后,电视台的职工经常谈起老领导苏光耀被害的故事,这才形成了案件发生、发展的整个情节。
案件侦破通报会结束后,聂宝山专门跟电视台中层以上领导干部进行了座谈,要求大家尽快从混乱中摆脱出来,稳定情绪,调整心态,截断流言的蔓延,维护单位和集体的形象,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随后,聂宝山又把闫伟斌和党宗明叫到办公室面谈。
聂宝山问二人:“目前工作还有什么困难?”
闫伟斌说:“目前主要还是职工们的心态不稳,有些人依然有恐慌情绪。回去后,我们按照您的指示,再好好做工作。”
党宗明说:“单位蔓延着一种消极不健康的氛围,有些职工不遵守纪律,随意迟到早退,工作懒散、积极性不高,还说一些怪话,看来还得加强这方面的管理。”
聂宝山听出了党宗明话里的弦外之音,单位目前没有一把手,而作为副职管理全局工作名不正言不顺,不好管理。
聂宝山沉吟了一阵,说:“我看还是这样吧,你俩不是一个管业务,一个管技术嘛。那就闫台长继续管理业务,党台长继续管理技术,办公室这一块也归党台长暂时管理。你俩要精诚团结,遇到事情多研究、多分析,解决不了的就请示汇报。现在是敏感时期,不能再出现一点差错!”
过去,苏光耀当台长的时候,除了管理全台工作外,还具体管理办公室这一块。现在,聂宝山让党宗明管理技术和办公室,大大出乎两人的意料,他们原本都以为办公室这一块会让闫伟斌管理的。因为在单位,闫伟斌是第一副台长,党宗明是第二副台长。闫伟斌是聂宝山一手提拔起来的,别人认为聂宝山就是闫伟斌的靠山。聂宝山这样安排自有他的打算。在外界看来,电视台最主要的影响力还是电视节目。只要办好了电视节目,就树立了电视台的形象、权威。如果再让闫伟斌管理办公室的一摊事,势必分散了精力,影响节目的质量,还不如让党宗明管理算了。但聂宝山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
听了部长的安排,闫伟斌瞬间露出了一丝失望的神态,党宗明则露出了一丝惊喜和感激的神色,但这种神色只持续了几秒钟,两人马上恢复了常态。聂宝山机敏地感觉到了。他依然不动神色,“他俩怎么会知道我的想法。”
聂宝山拿过办公桌上的烟,抽出来三支,自己点燃一支,随手给俩人各扔一支。他深深抽了一口,说:“还有一件大事。后天举行苏光耀台长的追悼会,全台职工参加,一个也不能少。你俩看看,谁主持追悼会,谁致悼词?”
闫伟斌和党宗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把目光定格在聂宝山身上,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看部长的安排吧!”
聂宝山想了想,说:“那就这样吧,党台长主持追悼会,闫台长致悼词。哦,悼词写好后明天拿过来,我先看看,市委主要领导都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