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鲁一个人站在楼顶，任由凉风刮过脸庞。
寒冷与刺痛感会让人更加清醒，会让他不由自主地加快思考速度，只有时刻保持高效状态才能确保整个队伍的安全。
但太冷也会让人无法把注意力集中在想要的地方。
刚才他已经陪洛米一层楼一层楼找上来并且砸开了紧闭的机房大门，在按部就班在地板下找到备用电池后他就立刻跑到楼顶担任哨兵的工作。
洛米一个人在那没事，下载数据这活只有他能干，旁边站再多人都帮不上忙。
岩浆在地面上一处待命，木花开着雷祖特在另一处警戒，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一切顺利。
他又拿起望远镜尽力观察远处，但密布的高层建筑对视野造成了极大的影响，能观察到的只有几条街道的一部分外加无数的楼顶。
风好像又加强了些，他再次确认自己扣紧了领口，所有可以防风的魔术贴也全部贴上，但寒风似乎不需要专门从袖口或是领口进来。
防弹衣也好，对讲机也好，别在胸前的军团徽章也好，它们都不能让寒意减少一分……
凯鲁感觉配发的作战服好像没有太好的防风效果，那几层面料明明在宣传上被吹得神乎其神，不知道是自己体质大不如从前还是衣服真的有问题。
珈奈以前就一直在这么冷的地方站着，亏她还能忍住不说话。
凯鲁搜刮着自己的记忆，发现珈奈在露天楼顶警戒时从没向他抱怨过冻人，她在对讲机里经常聊些乱七八糟的，听起来精神头很好。
她绝对没多穿什么衣服……那难道是自己这边太弱了？
“我感觉～～很好。”
凯鲁试着顺畅地说出一句话，但肉体反应是很诚实的，中间的颤音完美表达了这个男人目前的身体状态。
果然，建造城市的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把这种寒风与人类分隔开。密集的楼宇会最大化削弱冷风的威力，除了像他这样站在楼顶的，其他人都能舒舒服服享受热岛效应。
但当一座城死去之后，它所营造的氛围就只能起到反效果。
在冲击波与寒风的侵蚀之下已经出现些许外皮脱落的水泥墙壁让人感觉不寒而栗，这种场景在灾难电影中总是伴随着阴雨出现，接下来的剧情也都是主角团遭遇第一次危机之类。
“洛米，还要多久。”
看来看去也只能看到死气沉沉的街道，凯鲁想着找人说说话来保持思维的正常运转。
“速度已经是最快了，但最少也要给我十分钟左右。”
对讲机那边还有轻微的键盘声，不知那家伙又在自己干什么，凯鲁记得洛米喜欢一个人慢慢在网络的海洋里游荡，现在这名义上只为他一人服务的城市主机房正是完美的乐园。
“那就好～～尽快弄完，我们就能尽快回去喝杯～～热咖啡。”
冷风一阵接一阵，温度也是越来越低，凯鲁早都把能拉上的拉链能扣上的扣子全都弄好，整个人也全部往里缩了一截，但无视任何物理防御的寒风根本不在乎站在楼顶的这个男人为自己建立了多少防线。
它们越过山川，越过平原，自如地在高楼大厦中穿行，又岂会因为这几层厚度可以忽略不计的衣料专门改道？
“队长。”洛米没注意到凯鲁颤抖的声音。
“嗯，什么事。”凯鲁原地跳个不停，他要想尽一切办法增加产热。
“我上次在罗克屋里找到的那个U盘……上头还没消息吗？”
“U盘？”
凯鲁这才想起还有上交的U盘这回事。
自从交上去之后就再也没了声响，他自然明白这里的任务只是把东西交上去，结果怎么样不是他们该过问的，但一点回话都没有还是有些好奇。
哪怕是按照规定告诉他们为军团做出了贡献都没有，就跟他们是空手回去的一样，毫无消息。
他曾向芬兰迪打过报告希望得到一些消息，但芬兰迪也只是告诉他所有物品都被送回本土分析，就算有发现也不会专门派人传消息回来。
他们没有必要参与战略层面的决策。
但凯鲁还是跟洛米说：“目前还没有消息，不过我相信他们会从中得到一些有帮助的情报。”
“也许吧，其实当时我想自己试试破解的。”洛米听起来有些惋惜。
“不能有这种想法！”凯鲁告诫道，“这不是我们应该插手的事情，如果因为我们的操作失误导致不必要的情报损失，那我们出来执行任务就没有意义。”
出错很正常，失误也很正常，但奋斗在前线的小队们出错是要挨批甚至被处罚的，这还是建立在小队没有因为失误而送命的前提下。
可能的话，把所有可能出岔子的决定交给上头来办，这样是最好的。
上头出错也不会拿底下撒气，他们一般会自己扯皮划分责任。
凯鲁只想让小队普普通通过日子，不要做出任何危险行为。
来到这能吸收点年轻人的活力就很好了，千万不能沾上年轻人喜欢刺激喜欢冒险的心态，有太多的例子证明在战场上好奇心严重是多么致命的问题。
“如果我成功破解那不就能加快军团的进度吗？”洛米还保持一根筋。
这傻子怎么就不懂自己的意思？
凯鲁在年轻时也老想着用自己的热血与汗水为祖国奋斗，为此他在工作中没少花心思，即使是做着最普通的办公室文员他也是尽心尽力，但在几次莫名其妙挨上头训之后，他迷茫了……
明明没犯什么错误，明明自己的成果与新想法可以促进所在机构的运转，但私人办公室里的那几位还是很不满。
千辛万苦打听到些消息之后，凯鲁总结出这么一套理论。
人可以进步，可以奋斗，但如果他在群体中太过耀眼，那他就要比其他人承担更多的风险，这种风险来源于各个方面，来自于下方也来自于上方。
在得知因为自己的新言论导致所处部门被其他部门下了绊子后，凯鲁愣了好几天……
现在，听到洛米这经典至极的发言，凯鲁不禁为他感到惋惜，同时也感到一丝庆幸。
“洛米，如果我当时允许你破解那个U盘，但你没能成功导致U盘损毁的话，你该怎么做呢？”
“怎么做？”本来就稀稀拉拉的键盘声近乎消失，“损毁就只能把损毁的交上去了。”
凯鲁叹了口气，“损毁，然后上交。你觉得上头在看过我这么写的报告后会简简单单盖个章就好了吗？”
“他们会想办法修复？”
“说对了一半。他们会试着修复，但另一边也会派人找我们麻烦，因为我没能看好我的队员而让作战手册中明令禁止的事情发生……话说回来你有好好看手册没？”
“……没看完。”
“我相信这种粗心是珈奈传染给你的。谈正事，下次再碰到这种事情你可千万别动歪脑筋，即使你是好心也不行，因为我们都不知道一件好事背后连着多少坏事。总的来说，我们的任务是当搬运工，把新澳洲所有的发现都原封不动带回去。”
“那上次的罗克？”
“别提那件事……”
凯鲁心头又是一痛。
上次就不该心软让珈奈去“审问”罗克，那丫头干的事没一件是让人完全安心的，还好最后是星守把罗克杀了，还可以用帮他完成使命的理由掩盖过去，但是因为星守而失去这么个有价值的目标是绝对没得赚的。
他在写那天的作战日志时死了不少脑细胞，把因为这边的失误导致罗克死亡修改成罗克在战斗中死亡不是件简单的事，而且他还不能省去其他的内容，在不改变事实的前提下给它们改头换面差点让这个实诚人心里崩溃。
如果把罗克活着带回去，或许真的能为联邦提供些有价值的信息……
他不快道：“罗克的死我也有责任，因此如果下次再抓到战俘我会直接把他锁在车里，不会让任何人跟他单独见面。”
不爽与懊悔让他暂时忘记了寒冷，或者说心中的怒火带动身子产生了更多热量，他甚至感觉双手暖洋洋的。
为了确认一下这个发现，他又想了想珈奈在求他把罗克交给她审问时的样子。
啊！更暖和了！他浑身都在发抖，特别想找个沙袋狠狠锤一顿，打了八十八针过期兴奋剂也不过如此……
没想到珈奈还有这个用处。
“我这边完事了。”
“那就撤！”
要想着靠珈奈发热那就得一直想，一时分心都会立刻被冷风夺回阵地，凯鲁最后看了眼由钢铁巨人组成的城市，确认没有异常后扭头就走。
他现在喜欢这样，跟以前坐办公室一样平平淡淡完成该做的事，每天都是这样，一直是这样。
但有一个问题。
现在还是初期阶段，不需要中途补给，一次携带的油料物资足以支撑他们回到前线基地，但以后呢？
深入内陆的话那就不好办了，必须在中途建立新的后勤基地，到时就不得不在这鬼地方多待几天。
更何况，人手一直比较紧张，因为上次的雇佣兵罢工事件上头没少费心思，还有那么多东西要处理……
凯鲁苦笑一声，如果他是委员会成员的那肯定是大把大把掉头发，现在这样管着一个小队已经是差不多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他一个小队长，小中尉，又能替上头担心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