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回一将难求杨邑尘悲痛
五世之功刘恢复用心
上回书说，薛国梁因转移群众被洪水卷走，不见踪迹。这可不是小事，薛国梁可是团级军官，培养出一名高级军官是要花代价的。洪峰是上方一处大河决堤形成的，破坏力特别强大。由于指挥得当、救援及时，河下村子的村民才能安然无恙，无一伤亡。但是，部队损失惨重：一名中校副团长、一名中尉连长、两名上士。部队高层大为震惊，一面下令封堵决口，一面派舰船全力搜救落水者，甚至动用了军舰。哪里去找？那么大的洪峰、那么急的水流、那么深的水位，半个月没有结果。二十多天过去了，洪水逐渐褪去，村民也加入了寻找失踪官兵的行列。不久，村民就在出事山坡下游约一公里多的河道里发现了那艘冲锋舟。冲锋舟被砂石於埋，只有少许的船底露出河床。村民赶紧挖掘，赶紧呼叫部队。众人合力掀开冲锋舟，船里面大多数地方是空的，三名军人都死死地抓着冲锋舟桅杆、有一士兵的一只手还紧握着操纵杆。遗体发绿，开始腐败，军帽、救生衣都在，都是瞪大眼睛、紧咬牙关。在场军人都自觉地脱下军帽、垂头站立，默默哀悼；在场村民无不流涕，甚至有人哭出声来。这是恩人，舍己救人的恩人，救了全村一千多号人的恩人。薛国梁仍然踪迹全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千余人亲眼所见他为救群众，把安全让给别人、把危险留给自己；千余人又亲眼所见他被冲锋舟撞击、被洪水卷走失踪；凶多吉少。
到了秋天，当地政府对水毁河道进行了系统清理，共三十多公里长，淤沙中有几具尸体，但没有一具是军人，仍然没有找到薛国梁。部队中流行一种说法：薛国梁去执行特殊任务了。部队中这也是常事，薛国梁是多兵种联合作战的开创和实践人之一，各兵种或各区域军人执行特殊任务互不知晓是常事，也互不打听。而且，薛国梁是海陆空三栖作战的尖兵，能被洪水轻易淹死？老首长很痛心，他宁愿相信爱徒是去执行特殊任务了，他更清楚这是在欺骗自己。不过，没有见到遗体，这事就没有结论。地方群众的感谢信、地方政府的旌旗送了一大堆，可部队的追悼会没法开、表彰大会也没法进行。一直牺牲官兵只是在内部通报，晋升、追认、抚恤按规定进行，不做大肆渲染。
杨邑尘对薛国梁的忽然失踪习以为常，每月也能如期收到政府的薪水，两个老的、两个小的够她受的了，无暇顾及其他，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有着对丈夫刻骨铭心的思念。勤劳农夫嫌日短、贪睡村姑愿夜长。好日子好过、苦日子难过。这三年杨邑尘在煎熬中渡过，度日如年。原以为这次薛国梁的突然消失会又是三年，可三年到了，刻骨的期盼又成泡影。三年到了没等回来薛国梁，杨邑尘如坐针毡，心里很不踏实。11月初的一天，部队来了两名军医，对老薛头和两个孩子采了点血样，杨邑尘有了不祥的预感。到了周六的早晨，家里忽然来了三名不速之客：薛国梁的恩师军长的夫人、上司旅长夫人、同级军官夫人。杨邑尘前几年在部队，深得军长夫人赏识：朴实无华、善于加工食品、从不搬弄是非。见到三位，杨邑尘的心有种莫名的窘迫，似乎大难临头。几位夫人也没多话，把杨邑尘接到了部队。在营房的一间接待室里，军长夫人把杨邑尘搂在怀里，还没说话杨邑尘就哭了：“阿姨，是不是国梁出什么事了！？”“邑尘啊！你要坚强！国梁是好样的！”“严重么？到什么程度？”“是这样的···”负责接待的军医简单说了一下情况。
就在一星期前，地方清理河道。这里已经是干流，水毁严重，也就今年入秋雨水少，具备清理塌方的条件。地方政府不失时机，计划在大雪封河之前完成工程。这天早晨，太阳刚露出笑脸，又被薄雾笼罩，薄雾和机械的黑烟混合在一起，河湾里显得阴冷、深沉。这是一处丁字形河湾，干流向东、支流向南，形成大面积滩涂。光线不好，年轻的挖掘机手全神贯注于挖斗。突然，机手哇哇大叫，打开驾驶室门，跳下挖机，也没熄火、也不关门，边跑边喊：“来人啦！救命呀！······”指挥人员和其他挖掘机手闻声赶来。见挖机的挖斗刚离地，挖斗牙齿挂了一只军靴，拖着军裤，耷拉着森森白骨。赶快报警，警方看过之后没有动，报告了军方。军方到现场清理出一具完整的骨骸，服装、头盔、救生衣、靴子都在，证件已无法识别，头盔和救生衣、服装等有用编号不相符。估计这就是薛国梁。遗物送到薛国梁所在部队，基本可以确定。但军医建议去他家乡提取了DNA，比对结果是：父子、父子、父女。军属中流传薛永贤非薛国梁亲生的言论被消灭。经军部研究：由军长夫人出面、邀几位杨邑尘关系要好的军属接待杨邑尘。
军医说：“经过DNA比对，此遗骸与薛XX是子父；与薛永敢、薛永贤是父子、父女关系！”闻听此言，杨邑尘犹如万丈高楼失脚、扬子江心断缆崩舟，心脏收缩、肺叶不能扩张、皮肤骤冷、大脑供氧不足，眼珠上翻、眼前渐黑，失去知觉。军医在场，赶紧急救，半晌苏醒过来。“国梁啊！你怎能丢下这一家老小啊！”声音深沉，犹如深海冒出的气泡，汩汩有声，悲悲哀哀，震动海面泛起愁纹，凄惨之状透彻心扉，在场无不抽泣。军长夫人拍着杨邑尘，哽咽着：“邑尘啊，国梁是好样的，是英雄，为救人民群众而献出自己的生命，重如泰山！”“阿姨，我的心好痛啊！”“国梁是我军现代化军事改革的先锋，是可遇不可求的军事人才，我们也很惋惜。军长好几天都没能缓过劲来，我们也心痛！”杨邑尘在军长夫人的怀里不停地颤抖，几度晕厥，那种失去爱人的悲痛难以抑制···
经过几位军属及心理医生的努力，为了孩子和两位老人，杨邑尘逐渐理智下来。周日上午，杨邑尘拿到一份材料，要她看完之后签字。上面有薛国梁的详细资料，年龄、身高、籍贯、家庭成员、学习工作经历、立过的功等等。部队对薛国梁评价很高：我军现代化改革的开创人之一，海陆空三军综合演练的践行者，是不可多得的将才。1998年在东北的抗洪救灾中身先士卒，沉着指挥，挽救了千百人民群众的生命，以自己宝贵的生命兑现了一个军人的诺言。用实际行动捍卫了军人的荣誉。人民英雄、革命烈士。还有受过的处分一栏：违反计划生育法，处分尚未撤销。看到这里，杨邑尘的脑袋嗡嗡直响，原来国梁牺牲前的一年多待命在家是因为违反了计划生育。‘真该死，就不该要个二孩。’可转念一想，‘永贤就像天使，可遇不可求，不可多得，如何取舍？’唉！天呐！杨邑尘在家属要求栏目中填上了两句话：将一切抚恤无条件捐给国内灾区；将一切荣誉留给部队。
杨邑尘回到家，郁郁寡欢，在家人面前强制忍住悲痛，尽量做到与以往一样。她一个人默默承受着莫大的悲痛。可是，这么大的事难以久瞒，第二年春天，村子里的人就知道了，公婆不久也知道了。婆婆本来身体不好，听到这个噩耗，当时就病了。经过精心治疗，婆婆虽然捡回一条命，但生活不能自理。这可谓是雪上加霜。给婆婆治病花去了家中所有积蓄，杨邑尘几乎陷入绝境。原先家中是公公种地、婆婆做家务，杨邑尘加工食品出售并辅导孩子学习。杨邑尘加工食品是在食品厂学的：花生米炒熟去衣，白糖熬化浇筑在去衣的花生米外表，形成小球，香、脆、甜，颇受欢迎。可现在呢？公公要照顾婆婆，杨邑尘得下地干活，食品加工被迫停止。这就是杨邑尘，中国留守妇女中的一员，现在成了遗孀，军功章的份额她何止一半？！
也就在这时期，国家对采矿，尤其是石料开采，对炸药的控制力度加大。主要是安全方面，没有《开采证》、《爆破证》的一律禁止。杨邑尘的《爆破证》可成了香饽饽。离他家最近的石料厂找到她，光借用她的证件领炸药，每月给她几千元。这石料厂厂长心术不正，见杨邑尘姿色颇佳，一再表示要照顾她的“生活”，让她入股。杨邑尘何许人也！？怒不可遏，一气之下收回《爆破证》。杨邑尘这一举动使石料厂彻底倒闭。原先可以花钱买证，可到此时必须专业出身。这一回，杨邑尘在娘家的帮助下，出钱盘下了这个石料厂，一家人从困境中摆脱出来。这是杨邑尘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接受来自娘家的援助。杨邑尘的故事让牛、白二人感触不已。
牛正昀察看石料厂的第二天旁晚，小仙就拿来了《采矿许可证》、机械安装合同，供电部门已开始向石料场架设电线。小仙把几份拟好的合同掼在牛正昀面前：“周六晚六点，在某某咖啡屋某某包厢签订合同。”小仙转身离去，到门外还转身补充了一句：“过时不候。”牛正昀看了合同，完全按自己的愿望制定，就这一项，要比从码头上购买石材节约上亿资金，牛正昀愿意做。
很快到了周六，六点整，龙已在某某咖啡屋前停好，“哥，你先上去，我去买点东西，马上回来。”牛正昀找到包间坐下，服务生过来还没说话，杨邑尘到了。此时的杨邑尘与在石料厂见到的大相径庭、简直判若两人。长头发随意卷了一下盘踞在后脑勺，尽露饱满的脖子；黑色长披风直到腿肚，两手斜插衣兜，右手脖挎了只淡红小皮包；淡红低领毛衣，胸前绣一朵向日葵，内穿白衬衫；黑色直脚长裤，黑色高跟皮鞋；整个人显得飘逸高贵、落落大方。杨邑尘是见过世面的人。牛正昀长长叹了口气：“嗨——杨厂长，让人刮目相看那！喝点什么？”“养生茶，您呢？”“我，瓜片，六安瓜片。带一瓶开水来。”“白总呢？”“一会儿就来。”杨邑尘品着小蜡烛煨着的养生茶，不回避也不迎合牛正昀的目光，婷婷端坐，不亢不卑。牛正昀像是在欣赏艺术品，想在对方身上寻找什么，也不言语，专等白小仙到来。可白小仙似乎有意回避，半天不见人影。“牛总等人吗？”“一会儿就来。”“您的秘书？”“我和她没有定义，相互补缺吧！我是农民工出身，没有知识，她有的是才华，需要平台发挥。”“合同您说了算还是她说了算？”杨邑尘快人快语。“细节她说了算，大方向我掌握。”“哦！您看过了么？”“当然！这不着急！说说你自己。”“我没什么好说的，穷寡妇，是非较多。”“正当时的年龄，又如此风采照人，就这么一个人过？”“牛总是要给我当月老？我可不是一个人过，上有一对老的、下有一对小的，而且我是一个不祥的女人。”杨邑尘简单的话语把自己的处境表明。牛正昀抿嘴一笑：“难得一见的美女，让人心跳。”“心跳？谁的心不跳？”杨邑尘转而悠悠，“您身边的女人年轻貌美、妖冶威严，不知足？”这是杨邑尘的厉害之处。牛正昀只好转移话题：“我们大桥建好，你可增收几百万，有何长远打算？”“给老的养老送终，给小的养大成人，还要怎么长远？嗳——平安就是福！”杨邑尘这句简单的话，深深地震撼了牛正昀：是啊！没经历深重苦难的人怎能真正体会‘平安是福’的真谛？！他凝重地看着对面的女人，久久不能说话。
小仙恰好赶到：“杨厂长，我们牛总可会疼女人了。”杨邑尘淡然一笑：“那不是我的福分！合同带了吗？”“有牛总的知会，哪能不办好！杨厂长，后面就看你的了。”签合同过程不过一分钟，盖章签字生效，各自收好。杨邑尘挎了小包，站起身和牛正昀友好地握握手：“牛总，谢谢了！质量您放心，我现在的任务就是监督质量。”“杨厂长，就要走啊？我们牛总可是没了魂的欣赏啊！”“有你这狐狸精，哪有我的份儿？”杨邑尘见小仙没完没了，干脆把话说到位。“我们送你吧！”牛正昀站起身。“人家自己开车来的。铃木皮卡。”杨邑尘的车是CNT炸药专用车。
小仙真的学会了舒蕾的“疏”，比“堵”切实有效，不过她心中的不满总是要表达出来，达不到舒蕾的境界。“哥，这女人真有韵味，加把劲。”“可人家不理我这茬儿。我怎么闻到浓浓的酸味儿，你刚才去买醋啦？好像还打翻在车里了。”“哥，你就消遣我。”“傻瓜，这是美男计，你看，投入一千二百万，节约一亿多。”两人笑作一团。
杨邑尘回到家9点还不到，永贤在等妈妈。“妈，回来啦！”杨邑尘温和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轻轻叹了口气：“还不睡呢！”“妈妈不在睡不着。妈，元旦前我代表八年级到济南参加数学竞赛。”“哟！这么有出息，像你哥。要钱吗？”“不要！薛校长带队，男女同学五人。”“哦！睡吧！”永贤出生以来很少离开妈妈，13岁已经有妈妈高了，乖巧懂事。有道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永贤兄妹学习用功，成绩优异，永敢就在今年高考中以优异成绩考取清华，是蓬莱地区第二人。永贤在妈妈身边很快进入梦乡，妈妈却长吁短叹不能入眠，牛正昀的深切目光、关爱神情挥之不去。那眼神里充满爱怜、欣赏，没有轻佻、亵渎，没有不怀好意的占有。薛国梁高大威猛，牛正昀睿智善良，不过这里还有一位，杨邑尘心里美滋滋的：爱我的好男人还是有的。
牛、白二人欢天喜地，回了办公室一趟。办公桌上端放着一叠文件：《渤海海峡大桥施工方案和进度计划》，刘恢复和许多桥梁专家都签了字，牛正昀、白小仙只要签字盖章就行。然后报到国务院、建设部、铁道部、中科院等部门。牛正昀喜欢细节，坐下来便不动了。进度计划五年，一目了然，关键是施工方案。
大桥全长300KM，宽80M，距水面最大高度80M，公路铁路同一水平面，最大单跨2000M，三幅。铁璐宽15M，双轨，两道绿化带，一条单向消防通道；公路双向16车道，慢车道比快车道高出45CM；绿化带四条；中途经过四个大的岛屿，三个岛屿设匝道，一个岛屿设双行电梯；中间设了大型的观光平台，有停车场、娱乐购物、加油修车，东西两块加一起超过一平方公里，铁路在此设站；蓬莱、大连的起始点均设有服务中心；铁路设计时速300KM，公路设计时速120KM、最大载荷150T；整体使用寿命为500年；主体钢筋混凝土结构，辅助于钢索；总造价8000亿元人民币；大桥整体不是简单的平面直线，而是流线造型，就是把一条布带一端水平固定，让当地最盛行的、力度最大的自然风吹起，每秒6次的速度摄像，出现频率最多的形状即是这座桥的造型。这是刘恢复首创，是抗风震最合理的设计。建成后将是东北和内地的主要通道。
施工方案有多种，施工方法就四种。
第一是针对陆地。直径1米的大钻机钻孔，深度到岩石的稳定层，此处为泰山地貌稳定层通常在地表下15以外；在直径1米的井底钻6个直径10厘米的小孔，深入稳定层200~300米不等，根据实际情况定；注入直径8厘米的钢缆，高压注入锚固剂；露出的钢缆与井中的钢筋笼衔接；浇筑混凝土；三个或四个这样的井构成一个承台（承载桥墩的重力平台）；承台中间浇筑桥墩；桥墩上架横梁，横梁上架箱梁；箱梁上钢筋网混凝土；喷乳化沥青；20CM厚AM30高级配沥青混凝土；10CM厚AM20沥青混凝土；粘贴发热装置（就是以前实验多次的防结冰装置，和电热毯原理相似）；10CM厚AM10沥青混凝土罩面。沥青路面都一样。
第二种是针对海水下的岩石面。水下作业机械凿平岩石表面；拖船拖来加工好的模具，抽去模具底板，将模具沉入凿平的海底岩石面；密封模具与海底岩石交接处，抽去海水；驳船装载钻孔机进一步操作，与陆地相同。这两种施工方法的共同特点是平整工作面，它的好处是安全。首先凿平岩石，在承台产生之后就没什么作用，许多施工单位干脆不做。这种耗费大量资金做安全保障的银狐最舍得，他把工人的安全放在首位。所以，这个单独一次投资超过八千亿的大项目、五年的施工过程没有一人因工作死亡，世界第一次。也为我国安全生产提供了新的规范标准。
三是浅海淤泥层围堰。渤海海域多为浅海，淤泥和软质海底分布广泛，围堰施工较为复杂。特制的围堰模块垂直沉到海底，用高压压至岩石面；围成一个南北直径50M、东西直径200M的椭圆形围堰；清除围堰模具夹层里的海水和淤泥，直至岩石；岩石上打孔植入螺纹钢筋，浇筑混凝土；抽去围堰内海水，边抽边加支撑；抽去海水再抽淤泥，直到岩石；内里支撑换成编织袋装黄沙堆积，只留下约100M*20M的作业场地，确保绝无一失；后面就和上面的作业相同了。这种围堰造价昂贵，不可能密集造桥墩，于是采用了悬索工艺。悬索技术使桥墩距离拉远，由原来的几十米架梁，变成几百米，甚至上千米。这些围堰在桥墩建好后就完成了它的使命，按照惯例是爆破拆除。可刘恢复的团队没有这么做，只拆除了围堰的支撑和模具，放进海水，保留围堰主体。后来，桥面雨水的汇集，围堰逐渐变成了淡水，形成了数百个淡水湖。实践证明，围堰保留对桥墩的防撞击、防海浪洋流冲刷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大桥团队成员用心良苦。
最大的看点、也是最大的难点在第四。渤海海域的特点是水浅，从山东半岛到辽东半岛逐渐加深，即南浅北深。到了辽东老铁山附近水位最深，将近百米。这里像是渤海里的河道，暗流涌急，洋流复杂，漩涡较多且没有规律。这里水深，淤泥也深，最深处可达500M，且极不稳定，范围也很大，围堰无法进行。刘恢复的团队充分开动脑筋，采用了古今中外没有先例的方法。第一步，大批量运来碎石，最大的狗头那么大，投放到指定区域，600M*600M范围；密集投放，直至不再下沉时再平整成作业面，形成泥石混合物，厚度不少于20~30米；第二步，砾石层工作面上垂直下压60CM直径的钢管，高强度的，第一节底部有尖，大型的驳船平台上有间距4米的空，可同时下压20根钢管桩，有螺口连接，压不动时再打击，直达岩石；钢桩外围有棱，增加稳定性，上端露出水面；钢桩到达岩石，在桩底钻10CM的孔，深度一般不少于200M，植入钢缆；钢缆最大限度拉紧，分层固定在钢管壁上；钢桩打完，重新平整作业面，浇筑50cm厚的无筋混凝土，就在海水里现浇，是快凝混凝土；密集钢筋网与钢桩焊接，浇筑钢筋混凝土，打造出一个200M*40M的承台；第三步，承台上建造桥塔，两只桥塔的中心距离2000M，成功避开了最深、最复杂的海域。这样的桥墩六座，在主航道中心线，大跨度的中间还设计了吊桥，遇到特大型船只，可在一分钟时间里拉起吊桥，大船通过后放下吊桥，整个过程大约三四分钟。
牛正昀看得很仔细，还做了笔记，像设计寿命500年、很多部位可以更换、俯冲力的缓解等高理论问题都打了问号，寻找解答。通过宁波港建设过程中不懂理论的教训，牛正昀真正体会到“在科学面前来不得半点虚伪和骄傲”这句话的深刻内涵，不懂就是不懂，不懂不能装懂，更不能主观臆断地对工程指手画脚。
初冬的渤海之滨，深夜里寒气袭人，牛正昀总感觉四周凉凉的，难以抵挡，却不知究竟。正这时小仙提了一件东西过来。这东西是铁质的，有10厘米厚，80厘米见方，弯弯曲曲，看样子也不重。“哥，这是厂家改进的制热设备，里面装的是油脂，发热快，安全耐用，通过了各种测评，你体验一下。”“你先睡吧！不能两个人都熬夜。”小仙插上电自去睡了。牛正昀很快感觉到了暖意来袭，周边的空气也暖和起来，没有任何噪音，没有任何气味，没有光只有热；而且温度到指定标准就自动跳了。牛正昀仔细想了想，做了笔录，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凌晨三点，是一夜中最困的时候，牛正昀站起身，活动活动胳膊腿，揉了揉脸。多少年没有熬夜了，有点不习惯，也力不从心：人需要勤劳，不然会腐朽的。牛正昀有办法，跑到卧室掀开小仙的被子，抱起熟睡中的小仙。年轻成熟的小仙柔若无骨、肌滑如丝、温暖似绵、芬芳四溢，不由你不来精神。牛正昀直立抱着小仙来到办公桌前坐下。小仙就骑在他大腿上，全身充分偎依着，还喃喃呓语：“哥，干嘛？”“困了，拿你提提神。”“哦！”好一会儿，牛正昀送回小仙，重新回到桌前继续他的挑灯夜战：银狐集团嗷嗷待哺！作为数十万人的首脑能不上心么！？
次日清早，小仙醒来，办公室已不见牛正昀的踪迹，他可能怕打搅自己，去车上睡了。整理桌子时，小仙看到一张宣纸，毛笔写了一首词，毛笔没收，墨迹未干，可见牛正昀刚走。以往牛正昀大多是行楷瘦金体，今天则是正楷，工整有力，遒劲中充满柔和，全文如下：
小仙反复看了好几遍，坐了下来，闭上双眼，长长叹了口气：真是风流才子、多情种子，蕾子啊小仙，到底你们是福是悲？小仙没有过多纠缠，就近取暖器烘干，盖了牛正昀的艺术印，仔细收好：这以后都有大用处。小仙整理了牛正昀提出的疑问，上班后就交给设计组讨论：实践者的怀疑就是直觉，往往被理论者忽略，那是不负责任的。
小仙刚安排好工作，龙来了，要她去买一双棉的雨靴。小仙不知道牛正昀要干什么，但不会不执行。“他没睡觉呀？”“我没见他睡觉，不过也没见他困倦的样子。”“他要雨靴干什么？”“穿呀！”“废话，我不知道穿呀！他在哪儿？”“在货场。”小仙赶紧去镇上买了42码的棉雨靴，就是胶靴里面加了保暖材料，最快赶到货场。牛正昀一直没睡觉，小仙不能不放在心上。
货场在石鼓镇南15公里的小山坡上，再往南是潍坊到烟台的高速公路。几乎所有桥梁的起点都是上坡，可篷连大桥不是，它的两端都是下坡，因为起点都有小山。年初牛正昀到渤海之滨计划开工建设，首先开辟了这个货场。把几个小山头削平填谷，形成一个占地1。5平方公里的货场，也是以后的服务中心。货场成熟海拔100米，比大桥的最大高度还高20米。货场也是给路面加热装置的试验场，研究的发热设施都铺在了这里沥青混凝土里面。其实，实验有专业的小组，都做了精心试验，详细记录，可行性和环保标准都经过严格测评和审查，通过主管部门批准。可牛正昀昨晚看到加热施工方案，又看到了发热装置，觉得好奇，好奇就是未知，未知就是心里没底。于是他一大早跑去了货场。
牛正昀到现场，实验小组的值班人员还没上班。货场的一个方位集结了大量的工程机械，崭新的，在朝阳下熠熠生辉，有种摩拳擦掌、整装待发的架势。牛正昀让龙回去拿棉雨靴，自己在机械集结地转了一会儿，回到实验小组办公室门前。门已打开，一位二十多岁女孩子在打扫卫生，壶里的水在滋滋作响。女孩个儿不高，也不胖，面容清秀，合体的棉袄有银狐的标记，动作干练。“就你一人？”“是的，您有事么？”“哪些地方装了发热装置？”“图上都标注了。不相干的人不让进，您有事就问，我们领导在基地。”“这里做好之后有没有经历过下雪？”“没有。这是夏天才做好的，目前只做赖压记录，这里的冬天肯定会下雪。”“下雨天对雾的测试有过记录么？”“刚入冬，我们的制热系统还没启动过。您好像是我们内部的人，来做调查么？”牛正昀笑了：“这里近来有过几场雾，为何不看看去雾的效果？”“这里是150万平方米，每平方米100瓦，也就是说10平米一个小时就是至少一度电，整个货场一小时要耗电15万度，大约30万，元钱。”牛正昀深深地吸了口气，心里在盘算着，女孩奇怪：“这钱是我们银狐公司的，不是国家的。”“国家的不用节约？”“那倒不是，是不用心疼。”牛正昀又笑了。“一百五十万平米，在桥面有多少公里？”“不到三十公里。”“三十公里一小时三十万，开支是不小，但是一起交通事故是多大损失？”“我不是说这钱花的不值，可我们也不能浪费。”“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这和你有关系么？我忙着呢！”“您是不是我们的领导呀？”小姑娘回过神来，追问了一句。“他是我们这里的最高长官。”小仙正好赶到。女孩看到了龙，知是传说中的牛正昀、白小仙，兴奋不已。“我叫兰馨，今年刚大学毕业，济南大学物理系，来这里应聘三个月了。”小女孩善于言谈，“本来想直接考研，这份工作不错，先上班再考研。”“哪里人？”小仙问。“烟台，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就我一个女儿。”兰馨目光不离小仙左右，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白总，您好让我惊艳！”“别拍马屁，在我这不管用，我需要真才实学和实干。”兰馨没有在意小仙的话，继续说：“这里平时人少，最近忽然多了，很多地方没跟上，我和上面反映了，还没行动。”“你指哪方面？”“多了，我都写了下来，比如吃饭、喝水、看护、住宿，最重要的是场地规划，一定要有规划，不能到处乱放。”小仙也笑了，“你可以升级了，规划拿来我看看。”“兰馨，你把这一块电送上，我浇水，看看趋雾情况。”“这可不行！必须有主管领导的书面通知，每月要交到宣总那里。”小仙又笑了，“还行，这制度较完善。宣总请产假了，现在我负责。”“那也得给我书面通知。”“这孩子挺拧。”小仙当面写了一单证明，签了字。“白总，要有公章，签名和公章要全。”“死脑筋了吧！两大领导都在还有什么？”“白总，您就饶了我吧！您又不直接给我发工资，这几天烧水太多，我正琢磨如何上报。”牛白二人都笑了，“年纪轻轻能做到这样很不容易，你让指挥部发个传真过来，我去接水。”“牛总，水也要报告。”“你别矜持了，牛总昨晚一夜没睡觉，就注视着大桥开工。”兰馨点了点头，小跑着帮二人拉水管，接自来水，还不停地和小仙说话，直到见到了传真才打开电源。牛正昀浇了100平米，浇足。
10分钟后，热气升腾，牛白二人蹲在地上看着雾气弥漫，“面积小了，很快被风吹走，看不出效果。不过你看：地面现在三十多（摄氏）度，雾气却升得很高，地面干燥时，雾气肯定就没了。”“哥，这很正常，地表温度高、空气温度低，水汽容易凝结，地表温度过高会散发到空气中，空气会容纳更多的水汽，理论上是可行的。”两人正嘀咕，制热负责人来了。“牛总、白总，亲自过来啦！”“加热装置装好没启动过是吧？”“只是在刚装好验收时通过电，到这一步至少还要三四年，有的是机会。”“那倒也是。不过一定要在意，有什么问题有改进的时间。”大约四五十分钟，地面积水全部蒸发，雾气也没了。牛正昀这时才感到困倦，吩咐兰馨关了电源。地面热乎乎的，真想躺在上面睡觉。“我要睡觉去了，记住兰馨的名字。”小仙会意，走到兰馨面前：“兰馨，你最好在这儿负责到底，管好实验，且同时读研，之后回大有前途。”“好耶！”兰馨拍手叫好。
上车回基地，牛正昀昏昏欲睡，朦胧间他不忘事件，吩咐小仙：“制热实验要加紧，确保无误后还要批量生产，时间紧就会投入大量的生产线，大桥建好后又面临倒闭。直接干预会破坏了制度，推行一项制度不容易。之后不会有给大桥路面加热的工程了，耗资太大。对环境有何影响还尚未可知，不能不考虑，我们现在每做一件大事都要考虑子孙后代，知道吗？子孙后代.子孙后代.”牛正昀越说越模糊，像是喃喃自语，随后就是轻微的鼾声。小仙在他脸上深深地亲了一口，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这个男人总是让心碎。十几公里，龙走了半个多小时，以平稳方式前进，牛正昀睡着了。
到基地时，正好午饭，牛正昀陡然醒了，一跃而起：“吆，吃饭了，我得吃饭。”于是洗洗脸，到食堂吃饭。刚坐下，宣南燕来电话：“白总，刘恢复在么？”“什么？刘恢复不在家？知道他上哪儿了吗？”“不知道，”宣南燕在电话那头哭了，“乔乔出生他就在医院呆一天，我出院也没见他。”“这什么人呐？一点责任心也没有。你别着急，我去找他。”“我不要他伺候，我叫了月嫂。关键是他自己，这么冷，饱一顿饿一顿，五十多岁的人，别大桥没建好人先弄坏了。”牛正昀听的清晰，饭到嘴边无法下咽，这桥痴又犯病了。白小仙也很痛苦：“哥，难道就你们两头牛要建桥？一个废寝、一个忘食，工作不是这么干的。”小仙声音很大，餐厅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望过来。平时没什么，小仙发火时人人都害怕，生怕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我和龙去找。”“吃饭，吃完了睡觉，别不让人省心就够了。”小仙啪地一掼筷子，转身走了。牛正昀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吐了出来，见大家都看着自己，自我解嘲：“好凶，以后没人要，嫁不出去。”大家一笑，各自吃饭不提。
再说白小仙驱车来试验现场，老远看到刘恢复一手拿着望远镜，一手捧着个小本子，脖子上还挂了个放大镜。小仙停车，刘恢复一溜钻进了箱梁里面。小仙气不打一处来，对着箱梁高喊：“刘——恢——复——。”里面是密封空间，回声很大，刘恢复震得嗷嗷叫：“谁呀？神经病啊！”探头见是白小仙，“吆，妹子，有事呀？”“你老婆叫你回家吃饭。”刘恢复一看表：“呀！十一点半了，走。”刘恢复三步两步，一窜上了车，来到餐厅。一下车，刘恢复小跑着进了餐厅，他不敢和白小仙一起，怕是有押解回来的嫌疑。“来来，来份大的。”食堂三餐供应，中午晚上一样，5元一荤一素一汤、8元两荤一素一汤、10元两荤两素一汤，大的是指10元餐。午餐11点开饭。餐厅就剩牛正昀，他看着刘恢复，精神特好，没有忍饥、挨饿、受冻的迹象。刘恢复见牛正昀白小仙都在，知道躲不开，肯定有事。牛正昀先说话：“你在这种时候不回家，不如不要家，你不是害人么！”刘恢复边狼吞虎咽吃饭，另一只手伸出来晃悠。牛白二人都瞪着他，没理他的茬。刘恢复叹了口气：“设计使用五百年，我能掉以轻心吗？”牛正昀火了：“从今天起，你全白天班，朝九晚五，每晚必须回家，不干就滚蛋。”小仙也没想到牛正昀会如此武断，食堂员工在收拾餐具，被牛正昀的粗暴吓得愣住了。只见刘恢复哈哈一笑：“牛总，真生气啦！行，听你的。嗳！真对不起燕子。”
住宿区离办公区和实验区不到一公里，刘恢复能几天不回家，这说明他心里只有桥。刘恢复走后，小仙对牛正昀说：“这只是权宜之计，得想个良策。”“我也在想，只有一个办法：派两个人专门跟着他。”“派谁呢？别人不靠谱，他徒弟管不住他，他老婆坐月子，燕子真不该这时候生孩子。”“不对，这之前不生，以后不知到什么时候。要不把四大金刚叫一两个过来。”“只有叫他们才能降得住他。对了，你下午应该睡觉去。”“下午别睡了，生物钟乱了难调。”小仙有对付牛正昀的办法，那就生气，或者哭啼。正闹着，一名保安气喘吁吁跑进来，“报告牛牛总，有有两个巨人，巨人，指名道姓要找您。”牛正昀一拍大腿：“嗨！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了。”
来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