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金榜不愿退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不知不觉带上了几分凉意。
我讨厌那个孟金榜。
上次接着给杨五郎设套,我也派孟府里的影卫撺掇孟夫人,“姑娘眼看也该及笈相看人家了。总不能嫁到杨家去守着个排位吧?奴婢看杨将军杨夫人都是宽厚人,不能硬要咱们家把姑娘送火坑里去吧?”
我想得很好,设计得也天衣无缝。孟夫人也动了心,和杨夫人商议退婚。
可偏偏那个孟金榜,知道事情后居然直接在杨夫人过府的时候跪在人家面前,请求不要退婚。还说“愿与四公子之灵位成亲”。
孟金榜!
“死心眼子!”我恨声道。
乌凰也是一副不知所以的样子。
然后他摸了摸床边的帘子,“这么不喜欢她?”
谁能喜欢这样的女人?!
要是他是别人的未婚妻就算了,可她偏偏是杨四郎自幼定下婚约的妻子!
乌凰是我的男人,怎能容她插入?
要我怎生容得下她?
“你今天说完了想说的话,心里的火也该去了吧?”我道,“那杨业被你骂了一顿,走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对了。恍恍惚惚的,要不是黑豹扶了他一下,说不定就绊在门槛上了。”
我从未见过那样的铁将军。那时,他不是那个从百万人中取上将首级的杨无敌,只是一个失魂落魄的父亲。
可乌凰说的也有道理。
这么急着来找他,是为了他还是自己?是为了补偿还是赎罪?
补偿吗?
我忽然想起那日耶律斜的话,我是如何他的?
“若是真想补偿我,就拿赵王妃的命来吧!”
喜隐死了,留礼寿死了,把个赵王妃留在那府里不孤单吗?干脆些,送她走吧!让他们一家地下团聚吧!
“想什么呢?”耳畔乌凰轻声问道,他把我鬓角的碎发捋了几下。
“我以后不会再提杨业了,好吗?”
乌凰愣了一下,轻笑:“影主怎能不提他?他是我的目标。”
对哦……
“倒是影主,你的小凰能不能别再划我的门了?”
我失笑,“这个,你去问小凰吧!”
一番插科打诨,谁都没再提之前的事。
好像水里投进了一颗石子,激起水花,荡起涟漪。时间一过还是归于平静。
我命影卫加大对天波府的侦查。不为别的,乌凰那些话实在是太可疑了。早知道他这么有毅力,就应该给他下两倍的药!
天波府的情报还没传来,孟府里倒出事了。孟金榜想要打发了撺掇他母亲的那个管事媳妇,罪名是多嘴多舌。但做小辈的怎能动长辈的人?无非是敲打几句——明面上是这样,背地里她派自己的人监视着那个管事媳妇,也就是影卫阿芹。
她自己有那古怪的力气,自小习武。她的丫鬟也会几手功夫。但可能是力气太大了脑子不好使,不到半天就被阿芹发现了。
啧啧,佘赛花相中的儿媳妇和她一样,有这个想法有这个心,就是手下的人办不明白事。
孟金榜,凭你也敢和我斗!
战胜这样的对手,真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孟府里由着她折腾去,孟夫人迟早会与她离心离德。如此正派、方正得仿佛世间皆醉我独醒的模样,让人恶心透了。
这种人做女儿不好,做媳妇不好,做长媳不好,做四儿媳妇……不,我真是糊涂了,把孟金榜想成了杨家四少夫人。有我在,她绝对做不成杨四郎的女人!
忙了半天,乌凰呢?
穿过走廊,莲花池湖心亭里那个写着什么的人可不就是暗主乌凰吗?让人不寒而栗的魔头—杀手乌凰。他今天这一身,真像儒雅的书生。儒雅青涩的少年,谁又能想到他手上全是冤魂呢?
那人的眼光一下子射过来。
我没有上前,也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望着他。
蓝天下,碧色水面,未开的粉色花蕾,那人身上的青衣,全都汇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卷,在我面前缓缓打开。
华美绝伦。
不知过了多久,芙蓉来告诉我耶律斜到了。
是吗?我再深深看了一眼湖心亭中的青色身影,转身离开。
徐家里除了云阁就没有安全的地方,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耶律斜带进云阁。在徐家,除了乌凰没人敢听我的墙角。我自信,被我管得如铁桶般的徐家不会出错。
耶律斜见到我,立刻把右手放到胸前躬身行礼:“臣耶律斜见过长公主殿下。”
“这里没有什么长公主,本座影主牡丹。耶律将军别叫错人,你不是叫乌凰暗主吗?那就依例叫本座影主。”
我点出了我和乌凰之间的不寻常。他眼神动了动,却依旧恭敬道:“您是陛下亲封的楚国长公主,是太后同先帝的长女,身份尊贵,臣不会认错。”
好啊,本来也没想和他太犟这个事。
“坐吧!”我扬起手指指旁边的凳子。
“谢公主。”
“听说,耶律将军看上关氏了?”未等他开口,我便率先问起了八卦,“那关氏长得也不怎么样嘛!怎么看上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呢?”
也许是我太过八卦,耶律斜脸色瞬间变得有趣。
“耶律将军不用太担心,我影阁的人不会多嘴。至于你自己的人,你还得多费心。被尊夫人知道就不好了。”
我接着嘲笑他,又提醒他他已经成婚,妻子还是……的侄女。不怕那女人知道了醋意大发,也应该掂量掂量自己的前途吧!
“既然公主提起她,那臣想问公主一件事。先前她和杨五郎在夷山上被杨家的人发现,是不是公主的手笔?”
我笑吟吟问他:“耶律将军是在兴师问罪?为关氏讨回公道?”
“微臣不敢。只是臣的心上人被人算计了,臣总该知道原因吧?”
我在心底狠狠鄙视了脑袋不转的杨五郎,又鄙视了把木头当宝贝的关氏,然后才道:“是我的安排,谁让杨五郎惹了我呢?你要为他报仇吗?”
转头看向耶律斜,他低着头,看不清什么表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战场上所向披靡的人,涉及到儿女情长怎这般犹犹豫豫?要是他能狠下心来把关氏带走也好,或者大度放手也好。就这么纠缠不清,和杨五郎争来斗去,有意思吗?
偏偏不肯立断,被我钻了空子。
那关氏若是自己行得正,杨五郎怎么都不能落入这个局里。偏她还一副欲拒还休的样子,真是让人看不起。
私相授受,很好听吗?
“臣不敢。”意料之中,这人又给我一句不敢。
“行了,别在这儿不敢不敢的。你耶律斜在契丹地位如何我很清楚。我可不敢。受不起你的礼。”
“你难道不知道,杨五郎把自己的弟弟妹妹领去她家里,帮忙后还用饭;大晚上孤男寡女一起放孔明灯……这些子事,你比我清楚吧?就算我不动手,马家也不会袖手旁观。”
他没再说话,但我从他的眼睛里分明看到了“无理取闹”。
我就是无理取闹了,能把我如何?
乌凰说过,出了事他顶着。
关氏,要是她自己能检点,怎会掉进套里?
“以后,公主莫要如此了。”他道,“太后很担心您。”
“这句话,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能不能说点新鲜的?”我拿起茶碗喝茶,嗯,乌凰给我找的茶味道真是不错。
“公主若想听新鲜的,也有。您吩咐的事,已经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