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真说得出口!
还好意思和我说他是亲爹,有他这样的亲爹吗?
哦,还真有一个,现在那人是这人的元帅。
我貌似疑惑地问道:“我徐家办俆安的丧事,和林将军有什么关系?再说,我那三兄弟一早就和我说过,林诚,早就死了,活下来的是俆安。可如今,俆安也死了。林将军是想让他死了都不安生吗?”
这话,已经说得很重了。
让人死了都不安生,这得有多大的仇啊!这句话用在他和黑豹身上,一对父子的身上,说不出的讽刺。
林闵眼里有怒火,他身边那个小孩子甚是还想冲上来和我理论,是林闵拽住他,他才没有上来。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黑豹这些年受过的苦有多少?这点子就受不了了?
“三弟生前和你们不进一家门,死后也不愿和你们进一个祖坟。好了,我累了,送客。”我对管家乌狸说道。
“你站住!”说话的是那个孩子,今年十二岁的林孝,这回林闵没能拉住他,“你不能把我哥哥的遗体带走。”
我顿时来了兴趣,人不大,胆子倒不小,想听听他想说什么。“他是我弟弟,我为什么不能把他的遗体带走?”
林孝脸红了,“诚哥才不是你的弟弟,他是我哥哥。”
“那你来说说,这些年是谁在照顾他?是谁把他养大?是谁让他活到了现在?你父亲还是我父亲?”
林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却仍嘴硬地说道:“诚哥是林家的儿子,生前不能在林家尽孝,死后怎么也得葬在林家祖坟里。”
说得好像黑豹有多想回他们那个家似的。
我正色道:“为什么安弟生前不能在林家尽孝呢?二公子可想过这个问题?”
林孝脸红了,十分不情愿道:“父亲已经让母亲礼佛、修身养性了。”
我道:“贵府夫人礼不礼佛与我无关。但据我所知,林将军在族谱上把原配妻子降为妾室,把安弟由嫡子降为庶子。林将军,你认为安弟会乐意到林家祖坟去住吗?”
这事真是让人恶心。为奉承讨好岳父家,把原配嫡子写成妾室庶子。现在还在我面前说他是父亲!我若是黑豹,定让他尝尝无人送终的下场!
林闵的脸色变得十分不自然,却还是道:“这是林某的家事,徐少爷无权过问。”
我还未说话,屏风后牡丹悠悠道:“林府的家事,我哥哥插手自是不妥。那徐家的事,林将军也不要插手为好。”
我会心一笑,不愧是牡丹,一下子就把我的目的挑了出来。
林闵武将出身,又是旧唐的降将,能混到今天,其中固然有他岳父的功劳。他押着填房上堂,他岳父就不发火?又让那女人礼佛,不怕他岳父发威,断了他的仕途?能解释这个的只有一个:他岳父遇上了麻烦,还是很大的不能翻身的麻烦。
牡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又自顾自说道:“我知道林将军想说什么,无非就是安哥本来姓林,他的丧事应该由林家负责。但我想请问林将军,当安哥被赶出家门的时候,林将军在哪里?当安哥被他继母逼得自尽的时候,林将军在哪里?当安哥在回徐家的途中被儒生拦住,不能按时回家时,林将军又在哪里?如果说,安哥在被继母状告不孝的时候,林将军尚在出征途中。那之后,我和安哥被众位儒生当街辱骂时,还是杨家刘公子解的围,让他可以顺利回家。那时,林将军又在哪里?”
我听着牡丹的话,只觉得后脊生凉,却又找不到反驳的话。俆安的遗书,一字字,一句句,俱是血泪之言。而牡丹此时,说的都是大家知道的事,但从当事人口中说起,就带有了那么一丝不容人质疑的意味。
而且,在众人眼中,俆安当时已经不在了。可牡丹就是一口一个“安哥”,也不加棺木之类的词,硬是让人觉得大白天里阴风阵阵。
林闵的脸色变得十分有趣。
看来这男人虽然无耻脸皮厚,但还是敬畏鬼神的。
既然有怕的东西,那就好办了。
偏偏牡丹在屏风后感受不到,仍然自言自语地说着,因为伤心的缘故,声音中带着哽咽。但听起来就是不对劲儿,“安哥被我父亲捡到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带着伤疤。可就是这样,当时他也不愿意做我父亲的义子,说自己有父亲。可安哥做梦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安哥昨晚给我托梦,说他很想林将军,想去看看他,又怕他继母……安哥,你睁开眼睛看看这污秽的……”然后里面就没了声音,却有芙蓉惊慌道:“姑娘,你怎么了?姑娘!你别吓奴婢……”
我忙道:“去叫大夫,快!”转头对一脸不知所措的林闵父子道:“舍妹是太过伤心了。林将军请回吧!我与安弟兄弟一场,不忍心看着他在不喜欢的地方待着,所以还请林将军仔细想想,你若真想为安弟做些什么,就别再阻拦徐家!送客!”
来到牡丹的房间,那大夫还在唠叨什么伤心过度之类的。我看着床上不住流泪的牡丹,咬牙忍笑。
等那大夫走了,牡丹翻身而起:“我再也不拿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