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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入吴家 家主夜话

白如玉右手背于身后,不住地颤抖,在刚才的交锋中已是受了伤。此刻真气运转,面色好看了许多,虽败了阵势却不能输了风度,向微笑道:

“吴兄的定风指又有了进境,小弟佩服。”

而后转向易宁,

“易先生,这几日先生医圣之名如雷贯耳,我白家诚意相邀,望先生今晚光临寒舍,我白家定以贵宾之礼相迎。”

易宁拱了拱手,算是还礼了,而后目送着白如玉率一众随从离去。

吴应一间白如玉走了,更高兴了,哈哈大笑着走上前来,伸手就要抓易宁的手臂。

易宁不着痕迹地侧了下身,躲开了这一抓,顺势抱拳拱手,

“吴先生,我们又见面了,当日内伤可曾痊愈?”

吴应一把没抓到,收回手挠挠头发,一边挥手让随从把马车赶过来,一边说道,

“没事没事,小伤不碍事的,我这人就是爱打架,小伤小病都是常有的事。对了易兄弟,今天晚上就去我家一趟,我可跟老爷子保证了,你可得给老哥哥这个面子。”

易宁苦笑,自己与这位吴应大爷只不过是一面之缘,现在倒怎么看怎么像多年未见的好友。自己对这位醉心武道,没什么心机的吴应大爷一点也不排斥,在这尔虞我诈的江湖之中,这种心思单纯的人让易宁有种找到了同伴的感觉。只不过这位吴应大爷有整个吴家做后盾,作为保护,而自己却只有赶快成熟起来,才能自己保护自己。

长话短说,二人相谈几句,定下晚上去吴家看望吴家主。白家那边,易宁自然是分身乏术,只好作罢。若是按易宁的意思,自己即便不去也要拜托旁人去知会一声,未曾想被吴应拦了下来。吴、白两家在城中一直是对立的,这点尽人皆知,易宁也不便说什么,也就由得他去了。但此时易宁还要赶去城外接人,时间已经耽误不少,不便多说,绕过吴家的马车,迅速赶奔城外接人。

依董盼盼所说,易宁找到了城外那座小山,在一个很隐秘的山洞中,发现了一个明显动过的地道出口,地上一双小巧的脚印,一见就知道是董盼盼逃了出来。可是沿着脚印向洞口找去,洞口处却出现了两双脚印,一双大些,一双小些。那小的与之前相同,是董盼盼的,到了洞口戛然而断。大的脚印却很是奇怪,一双脚印,与董盼盼的对着,可想而知是二人相对而立,可是周围再也没发现其它相同的脚印,只有此处有十分突兀的一双。看上去确实是人的足迹,不会是山鹰大鹏把人抓走了,可是那脚印之中居然是深一块浅一块,这是怎么回事?

易宁平复心境,心念之风展开。董盼盼必然是刚刚从中出来就被人带走了,自己前后相差也不过只有半柱香的时间。如果董盼盼当时有很大的情绪波动,譬如恐惧、愤怒,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心念之风必然能探知到。

随着一股清风向易宁汇聚而来,易宁仔细分辨,除了满山植物的生发、喜悦之气外,并没有发现异样。非但如此,还感知到一种熟悉的气息,易宁想了想,笑了起来。地上的脚印原来是一双破鞋漏了底,才踩出那种奇怪的形状出来。看来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金沙城送了自己一场大造化的天机!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地上只有一双脚印,天机参悟大道有成,是踏入修真境的人物,凌空虚渡也没什么奇怪的。

董盼盼身负天阴脉,这等逆天的体质出世定有其气运相随,不是那么容易就夭折的。天机能赶来将其救走,一点也不奇怪,毕竟天机一门就是感知天地气运而预知未来的一门。不过当日天机因易宁的原因受大道之伤,要回师门借助无字天书疗伤。易宁知道,天机门的宗门远在北方寒食国恒山郡,离金沙城少说也有五千里,短短半月功夫,天机就已经回来了?又或者说,天机并没有回师门疗伤,而是另有它事?

易宁不再多想,这些事见了天机自然可知。当务之急是马上离开这里,董家一旦发现董盼盼不见了,自然会顺此密道出来寻找,一旦碰上了便是一团麻烦,还是尽早脱身为妙。

右手一扬,马鞭发出清脆地一响,马车驳回头来,向山下而去。

等到进程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易宁驾着马车,走向西城吴家大宅。吴应正在门口等着。一旁的两个门僮本该站在门外,一见吴应出来,赶忙往门里退,因为不知道什么事做的不对,惹怒了吴应大爷,八成就是一顿臭骂,一个不小心还会有皮肉之苦,还是躲着点好。易宁到的时候,两个门僮都退到门里边了,只剩下吴应大爷一个人在门外石狮子旁边戳着。一见易宁的马车到了,吴应无精打采的眼神一下亮了起来,一回头,发现两个门僮都缩在门里,只探个脑袋出来看着。吴应心中火起,一指两个门僮,

“出来!快快站好,抖擞精神,成何体统!”

两个门僮的脸一下苦了下来,还是被这位大爷给抓着了,赶忙站好,此时易宁的马车已经到了门口。

“哈哈哈,易老弟你可是让老哥哥好等啊。”

易宁下车,迎上前去,

“有事耽搁了,吴先生恕罪。”

“没事没事,赶快跟我进来吧。”

吴应大大咧咧一摆手,把马车交给门僮,拉着易宁就往院里走。此时一个门僮去安顿马车,另一个还在门口站着。吴应大爷引着易宁,不好发作,横眉立目,指了指自己的头,意思让你小心着点。门僮一间,吓得一哆嗦,连忙跪在地上,俯下身去,恭送大爷。

吴家大宅,比起董家的秀美更多了一分大气,别人家的屋高三丈三,吴家的就要三丈六,整个大宅一眼看去就要比旁人家大上一号。易宁与吴应一路交谈,一路穿房过院,进入中心地带,一座九层八角阁楼矗立,门上挂一块大匾,上书二字“三千”。这块匾长有四米左右,高约一米,厚重无比,是一整块上好的松木。而其上的两个字并不像一般的牌匾,由木匠雕刻而出,描金挂银,而似乎是以火烧出的痕迹,入木三分。易宁暗暗把灵觉向匾上攀去,只觉得两个漆黑的字中,一股炽烈的火劲扑面而来,似乎要将自己焚化一般。连忙提起功力与之相抗,却发现随着自己功力提升,那匾上的火劲也随之增强,自己全身的真气似乎都燃烧起来,经脉一阵阵的灼痛。

吴应正要带易宁进楼,一回头见易宁盯着楼上的牌匾,一动不动,心叫不好,连忙运起柔劲,一掌打在易宁胸前。易宁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柔劲推开,迅速把灵觉离开了牌匾,一张口,一股白气从口中喷出,尽是刚刚侵入体内的火气。

吴应赶忙上前,

“易兄弟,你没事吧?”

易宁定下心神,

“好厉害的意境!敢问吴先生,这匾是?”

吴应的脸上表情很精彩,一半是惭愧一半是感叹,

“易兄弟有所不知,这匾是我家家主以我吴家绝学阴火掌用手掌写出的,其中蕴含家主参悟多年而得的意境。早年间家主阴火掌大成,江湖中人前来讨教,家主不胜其烦,写下这块匾,称可伤此匾者才有资格与家主论武。”

易宁眉毛一挑,

“那结果呢?”

吴应脸上自豪满满,

“至今无人可敌!”

易宁点头。这块牌匾中所蕴含的意境的确是厉害至极,怕是已经超脱了先天境界,进入修真境了吧?想来自己从山中下来,还从没见过一个世俗势力之中产生出修真境的高手呢。而那些修真境的高手一般也不会选择继续在这种江湖势力中参与争斗,而是全心全意参悟更高深的境界,与天争命,求长生去了。

稍稍停歇了一下,二人进了三千阁,一路沿梯而上,到了顶楼。原以为是如同董家一般的一张大桌,未曾想只是在瞭望台上摆了一张小八仙桌,两位老人坐在桌边。一位老人须发皆白,白色的长发梳得一丝不乱,身材颀长,穿着一件天青色丝质长衫。往脸上看鹤发童颜,面色红润,呼吸轻细悠长。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那根根晶莹透亮的头发,仔细看去似乎有莹光透出。易宁心中凛然,宝光透出,这为已然是进入了半步修真境的绝顶高手,在这夜国以内恐怕已是站在巅峰的人物了。另一位老人一眼看去没什么特别,似乎丝毫不懂武功一般,脸上皱纹堆垒,双目浑浊,一头白发稍显凌乱,粗布衣裤,腰间扎一条布带,枯枝一般的手正端着茶壶,自斟自饮。易宁只觉得不对劲,仔细看去,突然发现此处乃是九层楼上,晚风渐起,刮动楼上的铜铃叮当直响,但这位老人周身之内,却是一片宁静!头发、衣角,丝毫不动,手中茶杯中飘起的袅袅白气,悠悠向上,丝毫没有被风吹散。

吴应上前,未曾说话,先跪下磕头,口称拜见老祖宗。

易宁一见如此,也是施大礼参拜,拜见吴前辈。

吴应起身引荐,左手边这位长衫老人,就是当代吴家家主,右边这位老人,乃是吴家老祖宗,当年江湖人送外号“定三天”的吴镇吴老爷子,早在百年以前就已经进入修真境了,而今静极思动,结束闭关出来走动走动,正赶上家主要宴请神医易先生,因此才坐在这里。

易宁毕恭毕敬,

“见过二位前辈。”

吴家老祖宗吴镇一动不动,似是没有听到一般。

吴家主微微一笑,上下打量了一下易宁,而后开口,声随风走,虽然声音不大,却是丝丝入耳:

“好,好,好。果然是少年出英雄!英俊潇洒,气宇轩昂,又谦卑和善,果然是人中龙凤之资。”

易宁心知,真乃是内功登峰造极之相,此时内力满盈,言谈举止皆有真气运行相合,内力激荡下会产生异象。若是能返璞归真,以金丹收束功力,行动如常人,便是跨过天人之隔,闯破第二道天关以后的境界了。

“吴家主谬赞了。”

“易先生请坐。应儿,你下去吧。”

说着话,吴家主也不见有什么动作,一旁的一把木椅似乎有人搬动一般,离地半寸,悄无声息地飘了过来,而后在桌边轻轻落地。吴应躬身施礼,转身下楼。

易宁心中赞叹,这一手足可称得起是一门绝学了。任何一个半步修真境的高手都能做到隔空移物,但能做的如此没有烟火气,足以证明这位吴家主恐怕也不是常人。

易宁落座,吴家主亲自沏上茶水,为易宁斟满。

茶水大体呈碧绿之色,打着旋冲入茶杯,并不见茶叶。仔细看去,只见这茶水并非是一种颜色,而是无数不同的绿色混合而成,互不相容,翻腾流动,其中隐隐有星光闪动。易宁不懂茶道,却也知道这绝不是凡品。

吴家主端起茶杯:

“易先生年少英雄,你我二人在此相识也是一份机缘。以茶代酒,你我共饮此杯,今后如有需要我吴家之处,易先生不要客气。”

易宁心中咯噔一下。一家之主,素未谋面,第一次见面就许下如此承诺,这是何意?易宁心知,这一杯茶喝下,虽然代表着接受了吴家的好意,同时也意味着自己偏向了吴家的阵营。自己有事可以来找吴家寻求支持,而自己的疗伤之术也同样是对方所需之物。这世上从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若是真有,也只能说事有反常必为妖。易宁回想了一下,自己下山以来,所展现出的,满打满算也不过是先天虚丹境界的功力,加上能够恢复经脉的能力。虚丹境界的微末功力自不必说,这等家族之中比自己强的多如过江之鲫。而自己的疗伤能力对于目前的吴家来说,竟有如此大的价值?莫非吴家有重要人物受伤,需要自己出手?若真是如此,连董家能够请来天下四大医仙,这吴家更不必说,即便请动了鬼医仙都没什么奇怪的,为何又如此看重一个初露锋芒的小子?

易宁此时糊涂,却是因为小看了那出自鬼医仙之手的断脉锁魂散。

当初鬼医仙配出此药之时,通告天下,此药只自己一家能解,天下名医尽皆无用。而后借各种机会以此毒挑战各大名医,无往不利,才营造了这断脉锁魂散的赫赫凶名。易宁还不知道,自己治愈了断脉锁魂散之伤的事情如同一场狂风暴雨一般,席卷了整个昆玉城,并在江湖上大为流传,这才让各大家族都极力拉拢。

“易先生?”

易宁端着杯,脑子在飞速运转,愣在当场。吴家主一见易宁的反应,心中明白,叫了一声,打断了易宁的思考。

“先生不必担心,吴某一来是诚心相交,二来也的确有求于您,同饮此杯,我与先生细说。”

易宁有些尴尬,毕竟自己有失礼数,歉意地笑了笑,赶紧饮下茶水。一杯入口,易宁闭眼品味,只觉得满口盈香,腹内温润,全身上下无比舒适,似是有一股清流行遍全身。凝神内视,只见五内生辉,经脉通明澄澈,知道自己是得了天大的好处。

睁开双眼,看向吴家主,起身行礼,

“多谢前辈待茶!”

吴家主点点头,请易宁坐下,而后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该怎样开口。而后说道,

“易先生可知此茶来历?”

易宁摇头,

“在下才疏学浅,对茶之一道一窍不通。”

吴家主轻轻一叹,

“先生有所不知,此茶名为千水碧渊,乃是采集天下水中精华,上引九天清露,下抽地脉灵泉,中取三江九海之水,请家中老祖宗出手,接星辉洗炼,以丹火煮熟,才得了这么一壶千水碧渊茶。”

易宁听得目瞪口呆,这一壶茶说是集天地灵秀于一身也不为过,不仅材料难得,竟还需要修真境高手出手制茶!吴家主继续说道,

“江湖尽人皆知我吴家四门绝学凌厉,却不知我家中祖传内功‘三千水阁’才是一切的根基所在。引天地元气入体,修一口柔水内气,于丹田筑三千高阁,直冲天阙。四大绝学由浅入深,入林刀、定风指、开山印、阴火掌,皆是霸道无比,都需要我独家内功时时温养经脉。老祖宗对家中晚辈疼爱有加,亲自出手采集天下水精,熔炼这‘千水碧渊茶’,给家中晚辈服用,用以体悟内功精髓。我这样说,易先生你可明白?”

易宁满脸钦佩之色,创出吴家武学的这位老祖宗果真是一位不世之才,以水劲筑基,借风林火山四种截然不同的绝学来修行,最终大彻大悟,通晓水之一门成道。这等奇思,让在师门中博览众多典籍的易宁也是赞叹不已。不过易宁心知,这位吴家主如此推心置腹,不惜动用家族重宝,讲出家族秘辛来拉拢自己,恐怕吴家主所求之事,难度不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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