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美的空姐走上来,嘴边挂着精致的笑容。她慢慢俯下身,刻意压得极低,露出诱人的一道沟壑,被撑得鼓胀的制服刺激着人的视觉神经。
肤白胜雪的空姐暧昧地凑到宋亦霖的耳边,问他是否想要喝些什么。
宋亦霖笑了笑,迷人得要命,他要了一小杯加柠檬的威士忌,然后继续低头摆弄自己的平板。
男人的手指好看极了,又细又长,让人完全移不开眼球,勾得心里直发痒。
空姐很快将杯子满上,然后递到宋亦霖的手中,玻璃杯下面还垫了一张纸巾,上面有一排数字,用黑色的马克笔写的,十分醒目。
宋亦霖抽出那张纸巾,轻轻握在手里,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酒。
空姐离开的时候还不忘给宋亦霖抛了个媚眼,然后扭着腰肢,娇媚地走远了。
宋亦霖还是笑得云淡风轻的,丝毫不在意周围的人或羡慕或嫉妒或不屑的目光。
他拿手中的纸巾悠悠地擦了擦指尖,然后将它放到桌子的最角落。
那里起码有七八张相同的纸巾,叠在一起,已经相当高了。
可是男人,却看都没有再看它们一眼。
而同样在头等舱内,宋亦霖邻座往后第三排的位置,坐着一个女人,她葱白的手指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金丝边眼镜,正目不转睛地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女人梳着高贵的盘发,脖子上系着纯手工刺绣的真丝围巾,手腕上还戴着一个古朴的玉镯子,充满格调的穿衣风格,显得她整个人更加的典雅,气质斐然。
然而,女人的唇却已然惨白,侧脸凝成了坚冰,仔细看,还有源源不断的冷雾缭绕着。
让人有一种,她随时会冲到宋亦霖面前,拖着他跳下飞机,和他同归于尽的错觉!
出租车在国际航班大楼前停下,夏温暖又拿出手机看了一次时间,她付了钱,行色匆匆地准备下车。
司机师傅迅速找零钱给她,还不忘笑着调侃一句,“这么心急啊?要去给老公接机么?别太赶了哟,当心肚子里的孩子!”
夏温暖也不做过多的解释,她听得出来司机师傅是好心,于是接过钱,说了声“谢谢”,便往大楼里走去。
机场的地面十分干净,纯白色的大理石砖,亮堂得能够映出人影。
人很多,来来回回,打扮各异——有穿着古板,戴着眼镜的IT精英男;有舔着棒棒糖,成群结队奔跑而过的小孩子;有背着行囊,哼着小调的青年男女;还有独自一人出国求学的游子,身后跟着来送行的全家人……
机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所有的悲欢离合在此处交汇,到最后,终究是什么也不会剩下。
夏温暖拨了拨有些松动的围巾,呵出一口白气。
她在LED大屏幕前站定,抬起头,确认着宋亦霖的航班的着陆时间。
奇怪,应该已经到了啊……可为什么见不到他的人?
照理说,宋亦霖那样的身高,扎在人堆里肯定是鹤立鸡群的,一眼就能看到才对。
夏温暖一面往行李传输带走去,一面拨通宋亦霖的电话,那头提示“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男人迷糊的,下了飞机都不知道将手机打开。
但转念一想,宋亦霖是不可能先行离开的,肯定也正埋头在找自己呢……
夏温暖认命地继续拨号,留心看人。
这时候,一只大红色行李箱忽然朝夏温暖滑了过去,她本能地侧开身子闪躲,于是那行李箱便径直撞上了后面的墙壁,然后又稍稍退回来一些距离。
夏温暖转过身,一眼就瞄见了那个被包裹在玫红色大衣之中的长卷发女人,长筒高跟靴将她的腿型收拢得十分惹眼,露出一小截单薄的黑色丝袜,更加衬托得她美丽“冻”人。
女人的眼妆很精致,深邃而饱满,像是沉淀过大风大浪一般。但一看肌肤的质感,很容易便暴露了她的年龄——不过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黄毛丫头罢了。
夏温暖微有讶异,怎么……会是她?
“哟,我当是谁呢。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女人的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微笑,煞有其事地揉着眼睛,还一边张开双臂营造氛围,表情特别的夸张,“这不是二嫂嘛!”
夏温暖将遮住嘴巴的围巾往下拨了拨,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项乔伊,她回国了。
项启天膝下有四个孩子,三子一女。
项忱算是领养的,是叶华兰,也就是第二位夫人和前夫所出,不太受宠。
项慕川和项诺是同一个母亲所生,两人相差八岁。项诺出生那年,他母亲难产,就这么去世了。
这两人,算得上是项家的中流砥柱,哥哥叱咤白道,弟弟统领黑道。
后来叶华兰被娶进项家,不到一年就生下了项乔伊,作为年纪最小的妹妹,她可谓是从小被宠到大的,走到哪儿都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三个哥哥里,项诺年纪同她相近,但太过阴暗,项忱虽然温柔,却又太过年长,所以项乔伊最亲近项慕川,甚至说她是恋兄都不过分的。
所以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项乔伊一直视夏温暖为眼中钉、肉中刺,尽管对方从没有将她放在眼里过。
夏温暖的脑中已经窜过了一串又一串的省略号,自己到机场,可不是为了来见这只无时无刻都会对自己恶言相向的小野猫的……
“唉,二哥也真是的,怎么能劳二嫂大驾来接我呀?安排齐高来不就好了么……”项乔伊使劲眨巴着眼睛,装得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口气有些嗔怪,“二嫂的身份多么高贵呀,怎么能做这种助理做的事情呢!”
夏温暖已经可以猜到她接下来会说什么了——“还是说,二嫂你在我二哥眼里,连个助理都不如?”
她无语地扶额,脑袋上的绒帽耷拉下一分——看吧,第三句话就暴露本性了,自己就不应该对她有所期待的……
夏温暖完全不准备认真应付她,语气恹恹的,“项乔伊,去英国留了一年学,你除了比从前更会耍嘴皮子功夫之外,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这就是在犀利地抨击她一无是处了,项乔伊被这句话气得脸都绿了——留学?
她去英国留的是哪门子的学?!美其名曰是去修身养性,分明是被关禁闭!
而这一切,全都要拜夏温暖所赐!
“你、你竟然还敢在我面前提这个?!”项乔伊拔高音调,两只眼睛都在冒火,夏温暖那副局外人的表情更是让她气不打一处来,攥紧粉拳,她恨恨低吼道,“夏温暖,你别告诉我,你全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夏温暖淡淡地回了一句真话——“我确实记不清了……”
“你!”项乔伊更加的激动了,完全收不住自己的情绪,“夏温暖,你别以为我叫你一声‘二嫂’,我就真当你是我嫂子了!告诉你,你不配!”
“哦,是么?”夏温暖眯眼笑起来,声音依旧云淡风轻,“那我也告诉你,我已经不是你‘二嫂’了……不过呢,配不配,不是由你这种小丫头说了算的。”
“你说什么?你、你和我二哥……你们?”项乔伊呆了呆,舌头开始打结,指了指夏温暖,满脸的不可置信,一时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不是自己“二嫂”了,也就是说,她和二哥离婚了?
项乔伊上上下下打量着夏温暖,这才看清,宽松的外衣下,女子的小腹是突出来的,她的手搭在上面,手背纯白得像是初冬的雪。
“你……你又怀孕了?!”
夏温暖不知道项乔伊为什么会忽然露出这种惊诧外加鄙夷的眼神,刚想说话,她又兀自接了下去,“夏温暖,我算是看透你了……同样的戏码你还真是演不厌啊!你特么不给我二哥戴绿帽子就不自在是不是?!”
项乔伊激动到近乎失控,指着夏温暖不依不饶,“你给我说清楚,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哪个野男人的!你让我二哥以后怎么做人?!你特么贱不贱啊?三年前弄了个野种回来,到今天还死不悔改!我们项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饶是夏温暖教养再好,也被她这番彻骨的羞辱弄得心绪剧烈起伏着,她冷冷地将她挡在面前的手拨开,眼神似是能将人杀死,低声警告道,“项乔伊,你最好谨言慎行,别一回来,就让媒体和狗仔抓住了把柄,再被送出去一次!”
她夏温暖的逆鳞,不是任何人都能触碰得起的。
项乔伊莫明有些发憷,再一次被堵得无话可说。
这时,后方忽然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
——“乔乔?”
夏温暖立刻像是一枚捕捉到了讯号的雷达,怨念地闭了闭眼眸,她的眉头蹙得有些紧了。
她倒是希望自己不再记得这个声音,但事与愿违,有些记忆,就如同顽渍一般,牢牢地刻在了大脑皮层上,根本无法轻易地冲刷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