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藏经阁的正式生徒以后,牧休需要在青衣上扣一枚胸章以表明身份。
走在回弟子寮的途中,遇见不少陌生的生徒,他们目光扫过胸章,都对牧休微笑点头,牧休生涩地点头回礼,心里有一股奇怪的滋味。
而偶有认识的生徒,目光落在胸章之上,却是眉头皱起,一时脸色变幻,不知所想。牧休没有理会他们,默然走过,不久议论声才从背后传来,牧休隐约听到三个字——不可能。
回到了弟子寮,还没有进门,牧休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回过头去,见是郑文远匆匆的走来。
牧休不明所以,与他寒暄几句,才知道这位师兄竟是特意来祝贺自己通过测试的。
牧休对他可谓毫无好感,不过拳头不打笑脸人,所以保持了有距离的礼貌。
郑文远是个聪明人,他看出了牧休的抗拒,于是硬把一个布包塞进牧休手中,不等牧休拒绝,又匆匆离开。
牧休打开布包,见里面是三株拓脉筋,正是他现阶段修炼所需的草药,他心里不禁感叹,自己又一次输给了这位人情通达的师兄。
牧休的目标是一年之后进入通幽殿,而要入选就只能根据百川门的规定,一步一步走流程,半点不可偏差。
他首先要通过大考,将身份从生徒变成苦行生徒,也就是门派的中间水平。
而大考以后,就是殿试,若能通过殿试,便是百川门的核心生徒。
只有核心生徒才能参加明年七月的门派大比,争夺主殿分配下来的入殿名额。
牧休虽然成为了藏经阁的正式生徒,但这个身份不会改变他在门派中的地位,百川门是修道的地方,最终引起重视的还是自身的修为。
所以牧休的重点,最终还是要回归到修炼上面,而郑文远的厉害之处,也就是他眼光很准,思路清晰,更懂得把握时机。
开始的时候狠狠宰了牧休一次,然后入阁之时劝牧休收买康歧,最后到测试之前两人再无联系,这一系列的前科都会让牧休对他没有好感。
而在牧休表现出前景的时候,他却第一时间出来示好,这种示好目的性是很明确的,也会令人感觉现实势利,但牧休与他的关系还远远没有达到闹僵的地步,而且现在牧休身边明显还没有同伴,所以这个时机却又是最好的。
牧休看着拓脉筋,对这种明朗的交易关系也没有那么抗拒,毕竟别人投资你,就是看得起你,一个人看得起你,你就很难讨厌他。
……
牧休回想这一个月来的种种。
因为得罪了康歧,使他非但没有享受到藏经阁的好处,而且还因为需要负担各种清理杂务,使他白天的时间完全无法修炼。
而随着修炼时间锐减,修为进境也是缓慢得让他抓狂,本来本月的目标是要突破到问器七段,但最终只刚刚突破了六段。
大考时间在十一月,距离现在只有两个月,而牧休经过一番研究,知道若要通过大考,修为至少要达到共生期。
也就是说,他需要在两个月内让自己连升四段。
从二段到六段,他用了一个半月时间,以这样的进度,两个月内连升四段根本不可能,因为随着修为的提高,他晋升所需的时间也会随之而增加。
还好,这一个月的付出也不是一无所获。
他现在是藏经阁的正式生徒,与康歧同级,康歧再不能去限制他应有的权利。
所以,他现在非但能拥有自己的管理区域,而且还能享有藏经阁的每月补贴。
而更重要的是,他有信心在一两天内成功灵印出劣品法诀,成为一位正式的灵印师。
只要成为灵印师,他就可以通过灵印去赚取收益,这种收益是明显比门派任务优胜得多。
而他也能利用这些收益,去购买修炼所需的丹药和去请人对灵物进行锤炼。
如此一来,任务虽然艰巨,时间虽然紧迫,但也不是没有通过大考的可能。
……
这一个月来,牧休每隔几天就会收到臧宁的传书。
因为处境艰难,牧休不知如何下笔,所以回信都很少,对于入阁的事更是只字未提。
而现在,他忽然感觉自己有了勇气,胸中千言万语急欲倾吐,于是驭笔架纸,一时忘形。
所以,到了最后,看到晚霞如血,牧休回过神来,才知自己足足写了五六页纸。
牧休看着满地红光,心情愉悦,这一个月的苦闷无奈终于一扫而空。
一步,一步,每一步都会留下脚印。
而这些脚印最终会架成鹊桥,直达她所在的彼方。
……
与牧休的静室一河之隔,是女子生徒的弟子寮。
耿一绫的静室处在靠近半山的位置,环境较其他的静室清幽不少。
而她的静室之内,也不同于牧休的冷清简陋。
南海的红檀书桌,北山的紫木靠椅,西疆的青杉床榻,东境的黄杨衣柜,简单清雅却又千金难求。
衣柜之上是数十件衣衫,虽然还是百川门的道袍样式,但其上或绣火凤,或绣红玫,金丝银线贵而不俗,纹理花边活泼张扬。
古籍法诀横列左右,而书桌之上却是几件机巧玩意,或左右摇摆,或轻声叮咛,奇妙百变,颇具童趣。
而较之牧休的开心愉悦,此时的耿一绫却忧郁难受,她低头看着一纸传书,细长的眉毛轻轻皱起。
信是哥哥耿一航写的。
如之前几封一样,字里行间洋溢着自卑与不甘。
耿一绫可以理解哥哥的自卑。
因为在那个名字面前,任何人都会感觉自卑。
臧宁!
两年超越仙师,四年问鼎主殿,炼丹阁中的传奇,百川门里的神话。
只要有这个名字的存在,没有任何生徒敢妄称天才。
就连以哥哥的灵性弥漫、天资横溢,在臧宁面前都黯然失色。
所以当耿一绫知道哥哥对臧宁有意思的时候,她就知道悲剧一定会发生,而到了现在,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哥哥。
但是,耿一绫不会劝哥哥放弃,因为她也有不甘,而她的不甘甚至凌驾于哥哥之上。
因为就在那一天的清晨,就在目送哥哥入殿的时候。
她竟亲眼看见有一个生徒与臧宁舞剑传情。
她无法压制自己的冲动,她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够被臧宁看上。
所以,当她看清了那个人的时候,她就开始不甘心,她无法理解,臧宁为什么选择这个人,而不选择哥哥。
牧休?
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