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当孩子在游戏疗法时提出想把玩具拿回家,或者延长治疗时间时
有的孩子是因为父母的爱情和关心不够才发生问题。比如说,拿家长的钱,偷超市的商品,尿床,夜间外出等等。像这样的孩子,他们有可能会提出想把游戏房的玩具带回去,或者偷偷地带回去。特别是一些奶瓶,质地柔软的球,或者玩具,这些都很可能是孩子追求母性的表现。
像这种情况,心理咨询师的心里容易出现想答应对方愿望的想法。但是,一旦答应了,很可能对方要求会越来越高,而且对问题的解决没有任何帮助。所以我们要一边体谅孩子的心情,一边坚持遵守原则的态度。孩子可能会询问为什么不可以,或者就干脆直接攻击心理咨询师。在这里重要的是,孩子的愤怒的真正对象,其实是对自己不够(或者不能)关心的父母,或者是悲惨的命运。如果我们能够这样去理解孩子,那么在心理咨询师心里,就不会是愤怒,而一定是困惑和悲伤。这是十分重要的。即使心理咨询师能够体会到的悲伤是孩子的几百分之一,但我们还是要通过这种感情更加进一步靠近孩子的内心。从结果上来说,孩子带不带东西回去都不重要了(一般我们允许孩子带一些很小的东西回去),重要的是心理咨询师从中感到的为难和困惑。
当不能很好回答孩子“为什么不能借给我”的问题时,我们可以回答“虽然我不能解释得很好,但是这确实不可以。”“我虽然很想借给你,但是别的孩子也想玩呢,而且这是中心的东西,如果我偷偷借给你了的话,我要挨批评的,对不起啊。”心理咨询师可以这样诚实地表达出自己的为难和困惑。
对要求延长治疗时间,也是同样处理。“规则和极限就差一步。”事实上,大多数的治疗总是超过那么一点点,或者是在特殊的日子里违反规则。
也就是说,作为心理咨询师,在某种程度上利用这样的为难局面,和来访者一起认识事态的严重性,在悲伤和放弃之后,等待来访者自身的变化。
七、关于来访者的个人行为
下面我们来讨论一下如何面对来访者的个人行为。
很多来访者在报告完近况以后,喜欢问心理咨询师“像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呢?”一些经验不够丰富的心理咨询师经常会在这里解释和分析来访者的无意识,或者单纯地回答“怎么办才好呢?”“最好有人具体教教你,是吗?”或者干脆建议“这样试一试怎么样?”“你最好这样做。”等等。
但是大多数的来访者对这种单纯的回答,觉得自己好像是被拒绝了。即使得到了建议,但又觉得不能实现。也有可能觉得如果真的按照心理咨询师的建议去做的话,就好像自己至今为止的生活方式受到了否定似的,而感到一种抵触情绪。事实上,有很多建议其实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很可能来访者已经从周围的人那里得到了类似的建议,而且这些建议并不起什么作用。
首先我们可以这样回答:“这个的确很难呢。”“这么做也不行,那样做又觉得有抵触,怎么办才好呢?我也不知道。”也许回答“不知道”,好像让人觉得失去了权威似的,但是从我们的临床经验来说,如果回答“我现在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让我们今后一起慢慢考虑,你看好吗?”心理咨询师的诚实态度其实更加容易得到来访者的信任。
当然我们也可以说:“你也可以这样试试。”“首先可以这样做做看。觉得有抵触吗?”“至今为止,有没有试过这样的方法?或者,有没有试着这样考虑过?”如果对方没有试过,那么我们可以建议试一试,如果对方因为某种原因没有能够让这个想法得到实施,那么我们可以和他一起探讨其中的原因。
也许我们已经不用在这里重复了,我们不可以把直接改变心理状态作为我们的目标。不懂心理治疗的人,往往会说一些像这样命令的话。“要振作起来。”“不要太在意。”“把它忘了吧。”“要更加有自信。”“要加油啊!”这样的话,通常对来访者起的是反作用。如果这些话就能够让他变得好起来的话,那么他根本就不需要心理治疗。
当你建议对方试着去做什么的时候,重要的是不要说这是大家都在做的事情。比如说:“应该这样做……”“这是常识呀”等等。与其那样,不如说:“这是我个人的想法,我想建议你……”来得更加有效果。
在这个过程中,有时心理咨询师谈谈自己的经验会很有效果。比如说:“我有一次这样试了一下,发现效果不错。”或者,谈谈自己的失败让来访者感到轻松。但是如果“我以前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但是我这样克服了”。这样容易给对方一种炫耀自己的感觉,而且有的人会为“自己做不到”而感到自卑。来访者的状态和心理咨询师当时的一定有所不同,要注意的是我们一定要在来访者的能力范围之内,按照他的价值观和他一起来摸索问题的解决方式。
八、当希望孩子的父母和老师拥有一些心理治疗的知识时
心理咨询师在解决孩子的问题时,有的时候需要和孩子的父母、老师谈话,要求他们在和孩子的交往过程中拥有一些心理治疗的知识。比如说,理解孩子内心的、潜在的欲望,并希望以适当的形式来满足他们的这些要求。
像这种情况,我们要注意强调作为父母和老师是不可能完全成为心理治疗的专家的。为了让对方理解这个事实,我们常常拿教自己孩子学习是很难的事情来举例说明。比如说:“你有没有觉得比起教邻居家的孩子,自己家的孩子、兄弟更加难教?为什么呢?因为对自己的家人,不知道为什么要求就会不自觉地高一些。如果是邻居家的孩子,当他把题目做出来时,我们可以从心里高兴并表扬他,当他做不出来时,也可以很自然地说‘真可惜,就差那么一点点’。但如果是自己家的孩子,有不少人就会说‘傻瓜!怎么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会做!’而大声生气地训斥孩子。为什么孩子不会做这个问题,本来应该是大人来考虑的事情,所以反过来质问孩子是没有一点用处的。和这种情况一样,给自己的孩子,或者学生做心理治疗是不可能的。如果是我的孩子有了心理问题,我一定会请别的专家做心理治疗。就像医生从来不给自己的孩子动手术一样,因为太容易感情化了。老师有老师的工作,父母有父母的责任,所以呢,也不是说请你们当心理治疗的专家,而是请你们在和孩子的日常交往中,稍微有一点心理治疗的知识。也就是多一些倾听和理解,你们看怎么样?”也就是说,父母和心理咨询师都是在自己的工作和职业中帮助孩子。
九、当来访者取消心理治疗时
来访者打电话来取消这一周的心理治疗,有时是情有可原的,有时也是对心理治疗的失望的一种表现。另外,也可能是由于心理治疗迫使自己面对内心的心理问题,为了逃避这个痛苦而暂时取消治疗。所以从某种意义上看,一时的取消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咨询师注意不要因为这个而对自己的治疗失去信心,也不要因为害怕取消而紧张,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我们如果感到来访者对心理治疗表现出了抵触情绪,可以这样确认一下:“我担心自己的本事和技术不够,没有能够很好地帮助你,你觉得如何呢?”也许来访者会回答:“不是这样的。我觉得老师总是在听我说话,而我更想听听老师的意见。”那么我们可以更进一步地说:“是吗?比如说什么地方更想听听我的意见呢?”如果对方真的说出了问题,那么我们就需要认真地回答。如果对方说:“现在没有什么。”我们就可以回答:“那么什么时候有了问题就请随时告诉我,我一定认真地回答你,好吗?”
当来访者对心理治疗的疑问和不信任表现得不是很明确时,擅自不来治疗的事情会持续一段时间。当对方擅自不来接受治疗的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以后,有不少心理咨询师会给对方写信,而打电话,有的时候让人觉得很突然,甚至会起反作用,尤其是当心理咨询师觉得内疚时,抵触感会非常强烈。
写信的时候,不用触及到来访者的心理问题,我们可以这样简单地写一写:“我这个星期二在心理临床中心等你,没有能够见到你很遗憾。一边想你现在在做什么呢,一边在反省自己在治疗中做得不够好的地方。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够见到你,和你谈谈你的心情和感受。下个星期二下午两点,我在中心等你好吗?我们这里这几天气温下降了,心理临床中心门口的红叶变得很漂亮。衷心希望下次能够见到你。再见。”
还有,即使进展得比较顺利的治疗,有的时候来访者会取消原来预定好的最后面谈。为什么呢?有可能来访者无意识地想这样留下一些余韵,让心理咨询师再多想想自己一段时间。像这种情况的取消,我们不用太在意,让我们从心里为来访者今后美好的人生而祈祷。
十、中断
也许心理治疗的中断是心理咨询师最难以接受的事实了。这其中也许有很多需要心理咨询师反省的地方,但也可能是因为来访者自身的治愈能力太低,也可能是因为来访者和心理咨询师合不来,也可能是因为制度的问题。我们在这里再重复一下,为了克服心理问题,来访者将不得不面对很多不愉快,甚至是痛苦。所以有时发生治疗的中断,也是不可避免的。反过来,有时甚至还会发生因为勉强进行了心理治疗,结果来访者选择自杀的情况。因此当治疗中断了的时候,我们也不用太责备自己,只要我们把从中学到的东西运用到下一个治疗中去就可以了。
几乎所有的治疗,即使并没有做到问题的改善,只要朝着好的目标努力了,那么肯定就会有变化,即使只是建立了变化的基础。也就是说,来访者通过接受治疗,在心里认为“在这个世上,还有这样善待我的人”。这也许就是来访者今后变化的基础。或者,即使对这个心理咨询师失望了,而去接受别的心理治疗,或者自己想办法解决了问题,这对来访者来说难道不是好事吗?所以对中断了治疗的来访者,我们可以这样写一封信:“因为我的治疗技术不到家而没有能够很好地帮助你,我觉得很抱歉。心理治疗也有很多方法,也许你到别的心理临床中心去更好。但是如果你觉得还是想再来一次我们心理临床中心的话,请你一定不要客气或不好意思,请随时和我们联系,我们中心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我们应该认识到心理治疗确实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心理治疗的对象不是物品,而是具有主体性的人。如果来访者不能满足于我们的服务,当然可以去寻找别的心理咨询师,或者决定不接受治疗了。现在还没有对每个来访者都百分之百有效的心理治疗方法,可以说将来也不可能开发出来。反过来,即使来访者的状态得到了改善,心理治疗在其中起的作用,也许是很小的一部分。我们只是努力地去提供尽量有效的治疗和帮助,最终还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