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外的空地——暗合了西部岐国的部分特征。暨国的绿草茵茵,拂堤杨柳在这里早没了痕迹,仅有的几棵胡杨依旧保留着秋冬时节的样貌。
潘瑜将潘母放在地上让她的背靠着树干,火光映照着的夜色中只听见几人劫后余生的喘息声。
潘母年岁已大,此时更是半分力气都提不上来,方才的一番逃命已经将她的精神紧绷到了极限,一路的来回奔波也飞速地消耗了她仅存的体力——虽然她一直是被潘瑜扶着出去的。
空气中灼热的温度把老人的嘴唇烤的干涩发白,因水分流失而翘起了一层皮,倚在树干上甚至无力地翻起了眼白。
容均也好不到哪儿去,头发被那刚才过高的温度炙烤的有些蜷曲起来,手上的烫伤也因未能及时处理且在高温中来回奔忙愈发严重。众人脸上和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被烟雾熏的黑乎乎的,活像是西贡的昆仑奴,只不过在这大晚上的就像是隐身一般,只看见几双闪亮的眼睛显在外面倒是有些吓人。
“小瑜啊——”老人的声音像是从肺部一点一点抽上来一样,耗费了很大精力才吐出这三个字。
小鱼?是扒皮鱼还是多宝鱼?
容均听着有些想笑,但是现下的情况却让他清楚的明白这个老人的时间已是为数不多,甚至此时此刻经历着比他们更甚的痛楚。
“娘,我在。”潘瑜轻轻伸手轻抚着老人的腰背,一下一下慢慢地替她顺着气。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声音不自觉带上了一丝颤抖却被他努力压制着。
“呼——”老人抽抽着喘一口气接着道,“娘——对不起你啊——”本就断断续续的声音被夜风吹得支离破碎,只余得几个细碎的破音飘入潘瑜的耳朵里,惊出了一身冷汗。
“娘?”潘瑜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试图告诉自己潘母这种类似遗言的口气只是一个错觉——然而,下一刻,潘母的话就打破了他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
“咳——”老人强撑着拉扯出一丝笑容,有着几分勉强,“儿啊——娘确实是对不起你……”
“娘——”潘瑜想要打断老人的话,试图摆脱这种不知从什么时候萦绕着的悲伤而绝望的气氛。
“且听我说——”老人的声音越发低沉,也渐渐轻了下去,“这些年来我并没有真真正正的做到一个娘亲应当做到的——可偏偏全村的人都说我是最好的娘亲……”
“……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很努力……我什么也没做,可是因为你让我在全村都受到了尊敬……”潘母说着咳了几声,“现在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瞧瞧吧,我对不起你的事情又多了一样——现在还要害的你为我丁忧守孝……”
潘瑜的眼睛里隐隐约约闪烁起了泪光,潘母用浑浊的眼睛看着他叹了一口气,“儿啊……村里人都说了,你出息了……现在的你刚刚考上会元,正是可以一展抱负的时候……”
潘母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我是庶母,对你并不是太好……尤其,尤其是锦儿还在的时候,什么好的我都给他……可你却……以德报怨。”
筱妍和容均对视一眼,同时愣住——庶母?!怎么都没听潘瑜说过?
“娘——”,潘瑜安抚道,“那些大宅里的阴私之事……娘待我其实并不算差——既无毒打,又无谩骂。”
潘瑜勾起唇角似是带着回忆,“锦弟年幼顽皮也在情理之中,作为兄长担待一二,本也是家庭和睦所必须的——哪有您说的那么严重……娘?”
“……娘也是从大宅子里出来的……这么些年过去了,也没什么遗物好留给你。”潘母眼里含着一丝愧疚,“……你们快走。娘年轻时发现村子西南方向大概三里地的地方有个山洞,神神秘秘的,当年娘也没敢进去看看……现在你们又没了栖身之所……先找……地方避……”说到最后竟是气若游丝了。
“娘?”潘瑜轻轻拍了拍潘母的肩膀,却见她头一歪再没了声息。
容均一时没反应过来,筱妍已是伸了手去探潘母的颈脉。
潘瑜见筱妍对他摇了摇头就知已是无望,两眼无神地看着虚空半晌说不出话来。
筱妍原以为潘瑜会大吼一声“娘——”然后再嚎啕大哭——都准备好要去劝他了……可是现在却无用武之地。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话不假,只是若是伤心到了极点,竟是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只剩下满腔的悲伤……就连站在一旁的容均和筱妍都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远处的火光映在潘瑜脸上,明明灭灭,愈发显得整个人风姿如仙——只是此刻的仙染上了凡人的悲伤。
一夜思亲泪,天明又复收。恐伤慈母意,暗向枕边流……
可是如今,慈母已逝,再多的泪谁来关心,谁来在乎?再多的思念,也没了再见的机会……
以村为祭,以夜为棺,陈尸一具。
逝者在静默中辞世永享安宁,而生者却在尘世中跋涉只为求得片刻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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