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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激愤

众儒生群情激愤,早已不在乎差役的恫吓,依旧直往前闯。差役们也不敢轻易用刀,只能用脚踢人,想把往前冲的举子们从台阶上踹下去。但拳打脚踢只能遭来更大的愤怒,被踢倒的人爬起来后依旧往前冲,局面终于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前排的书生们已经涌到了县衙门口,用拳头拼命地砸着县衙厚重的大门。差役们陷在人群中间,与书生们相互撕扯着,狼狈不堪。王经见事态闹大,本不想跟着惹事生非,但在人群的裹挟下,竟也不由自主地被推挤到前面,抬眼一看,那个凶神恶煞的捕头已经站在眼前了。他刚想往后退,还没来得及跨出半步,捕头早已抬起巴掌,啪啪给了王经两记响亮的耳光。王经被打得两眼冒金星,面颊上火辣辣地疼,心中一股无名火蓦地蹿了上来,心想:这个遭瘟的公人,狗一般的东西,竟然如此蛮横,今天定要趁乱给他点颜色看看,出出这口恶气。他定了定神,一个箭步窜上去,趁乱绕到捕头的背后,打掉他的帽子,一把揪住捕头的头发往后拉。这捕头倒也吃了一惊,他干这一行打人无数,可从没见过这种不三不四的招式,哪有揪人头发打架的。捕头试着转身摆脱王经,不料头皮却越揪越疼,头发也扯掉了不少。眼见摆脱不了纠缠,捕头便抬手用胳膊肘往身后猛砸,连着几下都砸到王经肚皮上,疼得王经龇牙咧嘴。可捕头哪里知道王经是个从小就被揍惯了的,生来能扛。只要他这王八劲一上来,天塌下来都不会松手。因而捕头越是用力肘王经,王经就揪得越用力,还用手使劲掐捕头背上的赘肉,直到掐出血来。缠斗半晌,捕头终于恼羞成怒,拔出刀来想往背后的人身上砍一刀,好让他松手。刀刚举起来,王经眼明手快一把抓住捕头的手腕,硬是把刀往下按不让它伸到后面来。不料就在这一举一按之际,这刀锋竟象中了邪一样,不偏不倚正从那捕头喉咙口切了下去,顿时鲜血从动脉里喷涌而出。

捕头见势不妙,赶忙丢了刀用手紧紧护住喉咙口,想阻止喷涌而出的鲜血。王经傻了眼,站在那里愣了片刻,见捕头噗地一声倒在地上直蹬腿,这才知道闯了大祸,扭头撒腿就跑。众书生见有人中了刀,也跟着一哄而散。差役们也乱作一团,混乱中谁也没看清究竟是哪个人干的,也就顾不得抓人,赶忙抬着倒地的捕头往药铺跑去。

王经受了惊吓,一路不带歇地往回跑,等回到赵家庄时天已全黑了。老王头这时正倚着门焦急地等孙儿,见王经归来,赶忙把他迎进屋,说:“今儿这是怎么啦,哪里去的?这么晚才回。”

出乎老王头的意料,王经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说:“孙儿不孝,犯了大事了。”

老王头吃了一惊,开始心想这孩子不知又有什么坏点子了。可看王经哭丧着脸的表情,又觉得不像是个玩笑。再仔细一看,见王经身上似乎还有几处血迹,这才倒吸一口冷气,慌慌张张地问:“你……这血……哪里来的?”

王经苦着脸,轻声说:“我……杀人了。”

老王头只觉得听到了炸雷一般,说:“你说什么?你……杀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王经只得原原本本地把白天发生的事告诉了老王头。

老王头听了之后差点没晕过去,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找了张凳子坐了,嘴里喃喃地说:“应验了……果然应验了……”

不久父亲王宝也回来了,听说了这天大的祸事,气得脸色煞白。木讷的王宝说不出太多的话,只是从屋里抄起一根扁担,抬手就朝王经打去。这顿打王经挨得一声不吭,无论扁担砸下来有多狠,他好像都麻木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在意身上的疼痛,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要是现在打死了,也就不用担心今后的事了。

王宝打了十几下,却也停住了,把扁担扔在一边,径自蹲到地上,垂着泪叹道:“这个冤家呀……造了什么孽呀……”

这时老王头缓缓地站了起来,摆了摆手说:“现在就是哭死都没有用了,还是想想今后怎么办吧。”

“还能怎么办?绑了送官,兴许还能留一条命。”王宝哭丧着脸说。

老王头也垂泪道:“可王家就这一根独苗……要是判了死罪,老夫还不如就一块儿去了!”

王宝愣愣地看着老王头,无言以对。

这时王经从地上爬起来,依旧跪着说:“爷爷也不必如此,王经罪孽深重,死了也是应得的……”

“畜牲闭嘴!”王宝哭骂道。

老王头想了想,说:“如今只有一法,也只能死马权当活马医……这次本也是误伤,现在既无差役追来,怕是也无人知道你就在这里。呆在家里就是等死,还要搭上全家,办个窝藏人犯的罪。不如出去暂躲一阵,躲得过就事福气,躲不过也只好认命。我们就只当你从来没回来过,直接就从城里跑了。”

王经说:“这样也好,我现在就走,决不连累家人。”

老王头说:“只是还要找一个合适的去处,总不能真的沦落天涯啊。”

可哪里是个去处呢?王家人丁不旺,没有什么远亲,到哪里都没有个落脚处。王经左思右想,忽然想到了赵成。对呀,赵成在时不是常说,出了玉门关那片地方都归节度使管,朝廷的政令多半传不到那里去么。现在自己在中原犯了罪,何不像赵成一样,跑到那里去投军,一来可以避祸,二来也随了自己的心愿,这比漂泊天涯强似百倍。

于是王经开口道:“倘若真能走脱,去处我已经想好了。我一路往西走,到河西陇右一带投军,豁出性命挣个军功,赎了这戴罪之身。”

老王头一听要投军,又摇起头来:“不成不成,这河西一带连年打仗,死者十有八九,躲那里还不如自首,许能活命哩。”

王经再次顿首道:“爷爷一番苦心,孙儿心领。只是我虽是犯了大罪,但也读了十年诗书,纵使不能经邦济世,也不能浪迹天涯苟且偷生啊。现今求学无望,只得效力疆场。即便战死,也可收了忠骨回乡安葬,年年乡社也有个祭拜;倘若苍天有眼立了军功,博个封侯拜相,岂不胜读书百倍?况且,先前算命的也说我命中有兵火,既是天命,躲也躲不过,逆之则亡啊。”

老王头听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心里虽放心不下,但也不反对了。于是说:“既是你主意已定,那就由你自己去吧。只是要赶快收拾些东西,今夜便走,抄小路,莫被乡邻撞见。”

王经当下收拾了些钱物,又与家人泣涕了片刻,对着户门连拜三拜,当夜便离开了赵家庄。于路取出那把藏了多时的横刀别在腰上,沿小路折上大道,一路往西走去。老王头一家不敢迎送,只得站在窗前默默地看着王经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回头一家人又长吁短叹哭了大半夜。

安西地面北风正劲,镇胡楼前红旗猎猎。

四十三名百战余生的士兵迎着北风楼前列队,等候连云堡参将大人的校阅。这是军中一年一度的冬阅。校阅之后,兵士们将饱食一顿,并开始准备粮秣以迎接大雪封山的日子。

午后,本就微弱的阳光逐渐隐没在阴云中,天空不久就开始飘起细雪,可地上的士卒谁也不敢怠慢,依旧一个个如松直立。为了这次观兵,李校尉带着兵们起早贪黑的忙活,刀枪磨得锃亮,弓弦重新上胶涂漆,甚至铠甲上的每一个甲片都用布细细擦过,搞得一尘不染。照往年,镇胡楼的兵士们从不爱搞这套虚的,大伙只靠自己砍下的一颗颗吐蕃人头说话。可今年不同了,虽也立了头功,可仗打得实在惨烈,一个百人队折了大半,队伍拉出来一排,稀稀落落的,样子十分凄凉。于是李校尉训道:“人是少了,士气不能落!咱镇胡楼的兵今年夺了头功,可不能让人看着像是群打残了的败兵!四十个人受阅,就要像四百个人一样,这才不丢咱镇胡楼的人,这才对得起战死的七十四个弟兄。怎么做?那只能在细处下功夫,要把身上穿的、手里拿的擦得能照出人影来,腰杆要挺得笔直,军令要吼得震天动地!只要把参将大人哄乐了,到过年老子都有好脸色,要是谁出了半点叉子,那就好好赏一顿皮鞭!”一席话说得兵们一愣一愣,军士们不指望他有什么好脸色,但一顿皮鞭却消受不起,于是铆足了劲,从早忙到天黑,第二天再把队一排,可把校尉乐坏了:“嘿,他娘的,老子要不是眼花了,怎么看见皇上的御林军了。”

天越来越冷了。

老枣手握红旗站在排头的位置,身上明光铠上的大铜片直接把阵阵的寒气刺到衣服里面,使老枣实在忍不住想打哆嗦。为了不至于抖得太厉害,他撑紧了浑身的肌肉,像个石头人一样戳在地上,时间一久整个人都有点僵直。排在他旁边的是弩手习武,穿一身皮甲,照理这比老枣穿的铁鳞片耐寒一些,可习武却明显地打着哆嗦,像是得了伤寒在打摆子一样,弄得第二排一些士兵忍不住偷偷笑他。老枣也觉得他太碍眼,于是偏过头去小声说:“不要咬牙齿,嘴巴松开,身体绷直……”

习武试着照做,果然有点效果,抖得不那么厉害了。这时,李校尉骑着马沿路跑来,对大家说:“快站好了,将军大人到山口了。”

大家赶忙打起精神站直,斜眼里偷偷望着山口方向。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功夫一彪人马出现在大伙的视野里,为首的一个骑着枣红大马,头顶闪亮的青铜鏊兜,一袭火红的战袍裹身,一眼就让人看出他就是将军。后面跟着十余骑,一个个也都衣甲鲜明,煞是威风。

人马走到近前,李校尉跳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做了一个揖道:“镇胡卫所全军集合听令,请参将大人观兵!”

参将骑在枣红马上抬一抬手说:“请!”

话音刚落,老枣在队前大喝一声:“行礼!”四十多名士兵一时扑地一声,齐刷刷单膝跪地,大声喊道:“参见将军!”

动作整齐划一,喊声震天动地。

参将看了打心眼里满意,于是作了个手势说:“弟兄们免礼!”

哗!队伍又一下子齐刷刷地站起来,恢复刚才那种如松直立的样子。

接下来就是要观兵了。参将跳下马走到队伍跟前,用一种威严的步态从士兵前走过,把每一个士兵都仔细端详了一番。这使他看到了这支部队的细节:铠甲犹如新铸,刀枪闪着寒光,军士的眼里透着阵阵杀气,年轻的面庞布满了沧桑。将军早就听说李校尉治军极严,今日看到了镇胡楼的兵,才知道这五大三粗的汉子果然名不虚传,他确实为大唐带出了一支虎狼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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