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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中庭

冬厢,祖上的卧室门外。

族长正背对着双门紧闭的卧室,一脸悲伤地抬头望着天空中那还在飘散的雪。

一名黑衣护卫匆匆来报:“族长,各城门已按您的指令调派人手加强了防备。”

“各城主们呢?”

“各城主尚无动静。”

族长皱了皱眉头,觉得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此时又一名黑衣护卫飞奔到他跟前。可能由于一路上奔的太急,这名黑衣护卫大口地喘着气,来不及禀报,这让族长的心里越发地焦急,大声呵斥道:“快说啊!”

“夏……夏城主……和春城主,先……先后离开城门,回城而去。”

“其余两城呢?”

“尚无……动……动静。”

族长并未感到特别的意外,反倒是悲伤的表情中又增添了些许纠结。他再次抬头望着已泛白的天空,轻声地自言自语道:“我该如何是好?” 说完,他慢慢地闭起双眼,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试图克制住心中涌动的情绪,让自己镇定下来,之前发生的一切来的太过突然了。

……

他记得,天空刚开始飘雪的时候,他正在春厢为进贡日的准备工作做着最后的巡查。对于出现这一不同寻常的景象,他未作任何迟疑,立马沿着春冬厢连接的回廊,前往祖上的居所,查探究竟。来到冬厢,他看到祖上卧室的灯是亮着的,且双门紧闭。

按理本不该打搅,但心中又甚是疑虑,于是便站在卧室门外,轻声叫唤道:“祖上。”

屋内没有任何回应。

“祖上?”他又叫了声。

依然毫无动静。

“祖上!” 这次,他提高了声音,并用手敲了敲门。

可能由于过于心急,手有些用力,卧室的门被他这么一敲,“咯吱”一声开出了一条缝。这声音显得格外刺耳,他也被这突然的一声弄的心中一惊,警惕地等待着屋内的反应。

可屋内仍然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心想,难道祖上不在屋里?

此时,他心中已从疑虑转为焦虑,于是便不顾礼节,推门而入。然而,眼前的一幕,让他几乎软瘫在地。

……

族长不忍再回忆这一幕的细节,晃了晃头,在脑中快速地跳了过去。

……

他记得,是屋外传来的烟花爆炸声,将他的心绪从无比悲伤的情绪泥潭中给拉了出来。如果说第一声,他还在怀疑,是否是自己的幻听的话,那紧接着的两声,让他顿时清醒,立马冲了出来。

他冲到屋外,抬头望天,空中正闪烁着尚未熄灭的火花,提醒着他确实没有听错。他立马意识到,这烟花必定是暗号,那究竟是什么人如此明目张胆?又究竟是什么消息需要如此急迫地传递到城外? 难道?!他心想,一定是除了他之外,也有人发现了屋内的一幕。

他迅速回望着左右,整个回廊没有任何人影,他又扫视了一下庭院,也是空无一人,通往庭院的雪地上更是连一串脚印都没有。忽然,他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再次转头,察看右侧的回廊,确认着那个令他感到不对劲的地方。没错,不远处通往中庭的门居然是敞开着的!而他明明记得,自己之前从春厢赶过来,路过那儿的时候,通往中庭的门是关着的。那说明极有可能此人是在他进屋后,从屋外偷看到了屋内的情景,并趁他悲伤未发现之际,快速地从那扇门溜入了中庭。溜入后,门都没关,说明此人走的十分匆忙。应该不是凶手本人,否则没必要去而复返。那此人如此急迫地用烟花将消息传递出去,又是出于何种目的呢?莫非是要通知城外的同谋,按照暗号事先所赋予的约定内容,迅速采取行动?那究竟是什么行动呢?

随后,几名察觉到异常的黑衣护卫,也找到了他。他随即下令,命他们调派人手通知各城楼加强守卫,不得任何人进出四季城。

……

族长一直在反复地推敲着各种可能性,如果说之前他还不太确定的话,那在听到春夏两城人马回城的消息后,他便笃定了自己的猜测,然而此刻,这一猜测的事实反而让他的心里产生了纠结。他知道,以他对夏城主的了解,必定是回城搬兵去了。这本该是他这么多年来,如此尽心尽力地训练族人并精心布防,所时时等待防备的一刻,但现在,他却犹豫了起来。

他心想,他和他的族人的使命就是保卫祖上,但如今,祖上却已……既然如此,那他还有必要死守住这座四季城么?夏城来犯必定是一场恶战。如果死守,且不说是否能守住,即便守住了,他的族人也必定是死伤惨烈。这么做值得么?!但一转念,他又开始痛恨自己,恨自己怎么会有如此忘恩负义的想法。凶手尚未抓到,他竟然开始退缩了起来,这是何等的羞辱,岂不招世人唾弃!

想到这儿,他停止了纠结,内心渐渐地开始变得坚定了起来,心想,不管事态会如何发展,不管他这一族今后将何去何从,此刻,最重要的就是要捉拿凶手!只有如此,才能对的起祖上在天之灵。

族长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身边的几名黑衣护卫命令道:“你二人守在祖上的门前,不得任何人进入,其他人都跟我来!”

说罢,他便带着黑衣护卫们,穿过那扇开着的门,径直朝中庭而去。

外面的雪依然在下着,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通往中庭的通道很窄,两侧和上面都是密不透风的墙,显的很暗。整个通道的上下左右感觉都是由石块砌成,但却又找不到任何石块之间堆砌的缝隙,仿佛整个通道就是用一整块石头凿钻而成,而且不可思议地竟然可以凿钻的如此光滑。

黑衣护卫们从未进入过中庭,一个个跟在族长后面,都显得有些小心谨慎。忽然,一阵寒风从通道口灌入,伴随着低沉的啸叫声,让平时勇猛的黑夜护卫们也不禁打了个寒战。族长也仅仅随祖上进来过几次而已,按祖规他是不能私自进来的,像此番这样带着这么多族人一起进来那就更不被允许了。但为了能尽快地捉拿凶手,他已顾不得那么多禁忌了。

说起捉拿凶手,他的心里没有任何的把握。因为,对于祖上的魔力,他是再清楚不过了,然而,这个凶手竟然能如此轻易地得逞,若非偷袭绝无可能。但就算是偷袭,此人也绝非泛泛之辈。他心想,他和身后的这几名族人,就怕联手也不一定是这人的敌手。

但即便如此,明知山有虎,也仍须竭尽全力。并不是他有把握,更不是他有胆量,而是,即便有去无回,惨死在此人的手下,他也必须这么做。因为,只有这么做,才对的起祖上!对的起护卫一族的使命!

通道并不是很长,很快他们便穿过了通道,进入了中庭。

中庭很宽敞,约能容纳数百人。通道与中庭的回廊相接,回廊成四方形,每条边的中间都连接着一条通往各厢房的通道。中庭并无屋顶,能直接看到上方的天空,视线极其开阔。然而眼前的场景,却让首度进来的黑夜护卫们惊讶不已,因为天上没有任何的雪花飘落下来,按理说,既然整个四季城的上空都在飘雪,这儿作为四季城的中心,怎么会一点雪花都没有呢?同时,周围的温度骤然提升,很明显在通道口和中庭之间有一条温度的分界线,难道在这中庭之内并无四季之分?

中庭的中间是一个逐级下沉的广场,在广场的正中央,有一间十分奇特的高高隆起的石屋,这是中庭之中唯一的建筑,除此之外,整个中庭内甚至连一棵植物都没有。整个石屋呈极其规整的圆柱形,青灰色,表面十分光滑,有数人高,看不到顶,没有任何窗户,若不是在侧面有一扇上锁的门,会让人以为,这只是一整块大石墩子而已。整间石屋及其所在的下沉广场,与周围的中式庭院建筑极其不协调,显得十分突兀。

不仅黑夜护卫们这么觉得,族长每次进中庭,这间奇怪的石屋都让他觉得十分的诡异。他从来没有靠近过那间石屋,更别说进入那扇常年上锁的门了,唯一有权进入的以前只有祖上一人。后来,祖上破天荒地允许大小姐和二小姐自由进入,并把那扇门的钥匙交给了大小姐保管。除了他们三人以外,没有人知道门后究竟藏着什么。其实关于中庭,民间一直以来有很多种传说,但都是些无凭无据的揣测。数十年前凭空出现的陌生人以及十六年前的那场叛乱,让中庭之中藏着通道的说法流传甚广,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接受。只不过令他不解的是,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对通道另一头的世界如此好奇?在他看来,这片土地已经如此的完美,没有天灾,没有地祸,人们不愁吃、不愁穿,老有所养、少有所教,人们又有什么不知足的呢?!他希望那扇门最好永远也不要打开,应该彻底地封死,断了所有人的念头。如果十六年前就已经封死了,那就不会发生那一幕悲剧,他的族人也就不会白白的惨死。所以当两位小姐昨天竟然带着一个陌生人出现的时候,他的心中充满了痛恨,同时也充满了恐惧,恐惧这一陌生人的出现,又将在这片平静的土地上激起怎样的波澜。没想到,现在看来,他的担忧竟然变成了现实,甚至超出了他的想象。来的如此迅速,来的如此不可挽回。早知如此,他就应该誓死阻止!但现如今,任何的悔恨都已是多余,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抓到那个凶手。

族长扫视了一下中庭,除了他们,偌大的中庭之中,空无一人。他没有做任何停留,领着黑衣护卫们,沿右侧的回廊向前走。走到连接秋厢通道的口子上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命令道:“你二人速速前往秋厢,保护两位小姐。”

两名黑衣护卫领命,从通道直奔秋厢而去。

族长担忧地望着远去的护卫,自言自语道:“希望是我猜错了。” 说罢,便带着剩余的人朝着夏厢的通道快速奔进。

穿过夏厢的通道,一行人来到了通道尽头的门前。族长停了下来,他发现门锁已经被打开了,而且锁链十分的完整,这令他非常的不解。此前,他推测凶手必定是砍断了这扇门的锁链,经由中庭进入冬厢杀害的祖上,然而事实却是锁链并没有被刀砍断,门也没有被破坏,很明显,这把门锁是被人用钥匙打开的。

虽然疑问重重,但此刻他已来不及细想,觉得管不了那么多了,推开门,带着一群人直奔至王新的卧室门前。

黑衣护卫们踹开门,一涌而进,只见王新正坐在床前,好像在翻找着什么东西。众人不由分说,一起扑上前去,将他死死地按住。王新完全来不及反应,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子吓蒙了,等他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了起来,强行跪在地上,而他面前站着的,就是白天那位拿着虎头杖的白发老头,不同的是,此刻这老头的眼神比白天更凶神恶煞,仿佛要吃了他一般。

族长对于如此轻易地就制伏了王新,感到极度意外。

首先,他觉得王新在行凶后一定不会还呆在这间卧室里,他之所以带人匆匆赶来,只是因为这间卧室是他唯一能想到需要立即查看的地方,目的其实更多地是想查探王新是否在屋里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可以让他推断出王新的藏身之地。

其次,他同时也做好了在这间卧室里同王新正面冲突的准备,只是王新尽然毫无反抗之力,别说有这么多黑衣护卫,就算从族里随便挑一个没训练过的族人,也能轻松将他制伏,那么,如此软弱无能之人,究竟是用了什么招式行凶祖上的呢?

“你究竟是何人?” 族长怒声斥问道。

“啊?” 王新一脸不解,心想,你在开玩笑呢吧,我们不是见过面了么,而且我比你更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好不好。

“来我四季城究竟有何目的?” 族长紧接着问道。

王新有些不耐烦了,心想,我都说过好几百遍了,不是我主动要来的好不好,什么破四季城,人怎么都这样啊,有必要问了一遍又一遍么,白天问完晚上问,还变着法子的问。我要是知道我是谁,不早告诉你们了么,有必要这么五花大绑,跟抓捕逃犯,审犯人似的么?!

“我说……” 王新刚要辩解,只见又一名黑衣护卫急匆匆闯了进来。

“族长,不好了!” 黑衣护卫禀报道。

“说!” 族长催促道。

“大小姐和二小姐均不在房中,其中,二小姐的房中有打斗挣扎的痕迹。”

族长紧锁着眉头,满脸的担忧。

黑衣护卫继续禀报道:”此外,我们发现秋厢通道的门锁已被……“

“是被钥匙打开的么?” 族长没等他说完,就瞪大了眼睛,焦急地问道。

“不是,是被人用刀斩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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