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县地处大梁的西南方向,每到深秋时节就会掀起厚雾,有时候浓雾直到午后二时方才散去,尤其到了下雨的季节,浓雾更是终日不曾散去。
是日,南山县下起了小雨,雨水滴落到石板路上,响起了“滴答滴答”的响声,着实令人有些单调。
小雨从早晨下到晌午,未曾见着有消停的迹象,路上行人稀少,偶见行人也是行色匆匆。
烟雨蒙蒙,朦胧了南山县,仿佛是一场朦胧的画卷,却被那一声声清脆的铜铃声打破,城门内缓缓的行来四个人,还有一头疲懒的老牛拖着牛车,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前走着。
这四个人明显是一家人,女人模样秀美,只可惜穿着粗布衣裳为其减分不少,秀美女人怀里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婴儿坐在牛车上,婴儿睡着的模样憨憨的,很是可爱。
秀美女人旁边还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眼中泛着灵动目光,有两颗淘气的虎牙,站起来就像夜空一闪闪的小星星。
四人中唯一的男人正走在略带泥泞的道路上赶着老牛,穿着草鞋,戴蓑衣蓑帽,却给人一种儒雅的感觉,背对着女人和孩子,他的眉头皱的很紧,就像两座高高耸立的山川,太高太厚重了。
秀美女子愁容满面看着前面的丈夫,轻轻地拍打着小儿子的背部,叹道:“青山哥,咱们这一走还有机会回来吗?”
儒雅男子顿了顿,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妻子,此刻他的脸上挂满阳光般地笑容。
儒雅男子坚毅的说道:“会有机会的,娘子放心,咱们这次去犀牛镇安家一事,为夫都已经安排好了,而且为夫也寻了好差事,娘子不用担心未来的生计,天就是塌下来,为夫也会把天撑起来的。”
其实儒雅男子说的轻松,但那都是为了宽慰妻子,心里却是非常的明白:“此次七叔仗着在洪雅府当大官的儿子把我赶出叶家,无非就是贪图我名下的几十亩良田。”
“不过七叔没有对我赶尽杀绝就算是有点良心了,或许他也是怕同宗族的人说他狼心狗肺吧?毕父亲当年没少照顾他啊!”
不管怎么说,儒雅男子都是明白,此生怕是再难回明家,而他说的到犀牛镇已经安排好了,其实……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听到夫君的话,秀美女子点了点头,可是却更加的担心夫君了。
秀美女子心中叹息:“青山哥寒窗苦读十几载就是为了一朝金榜题名,如今为了照顾这个家,不得不放弃这个理想,这心里得有多么的苦楚啊!”
秀美女子知道夫君心里苦,可是她不能说,有些事说出来只会更痛。
雾气更加浓郁,远处景物显得模糊起来,有时候觉得很远,有时候觉得很近。
儒雅男子回过头,高大且斑驳的城墙,望不到头,仿佛无声的见证了南山县的悲欢离合。转过身,儒雅男子迈着坚毅的步伐向前走着,我现在唯一值钱的就剩这头老牛了,可是我不能绝望,我真的不能绝望。
“别了,我的家。别了,南山县。”
坐在牛车的小男孩,看着父母悲伤的神情,脸上出现了疑惑的表情,歪着小脑袋想着:娘亲和父亲在说什么呢?为什么他们看起来很伤心呢?难道是我调皮的事情又被他们发现了?
铜铃的声音清脆的响着,雨打车棚的轻声,奏响起一曲淡淡的悲伤的乐曲,牛车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朦胧地雾气中。
乐曲一路响着,直到走进犀牛镇,走到小男孩的新家方才停止,这个家很简陋,四个人住很挤。
从此以后,小男孩发现父亲叹气的次数多了起来,娘亲会在无人的角落偷偷抹眼泪,小男孩真的不明白父母没什么那么感伤。
直到那一天,小男孩开始明白了一些,也就在那一天,他开始学着当一个乖孩子,一个很优秀的孩子。
那一天,他看到父亲说的好差事就是到码头扛麻袋,一个麻袋少说也有一百斤。
父亲可是个读书人,这怎么受得了?可是父亲真的受得了,只是那滚滚流淌的汗水,以及那颤抖的双腿,又说明父亲受不了,而这一切又坚持到了如今。
“我要努力,我绝对不能让父亲永远过这个日子,绝对不能。”小男孩在心里发誓,豆大的眼泪滚落下来,砸落到了地面。
这一刻小男孩蜕变了,懂事了,长大了,这叫做成熟,也许早熟并不是好事,可是他也是受得了的。
沧海桑田,瞬息万变,转眼十年过去了,小男孩长大成人,年十八,名思勉,身高七尺,只是身体有些瘦弱,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像是常年生着病一般。
此刻,明思勉穿着一身粗布衣衫,坐在私塾的学堂里,专心致志的看着手中的《道德经》,嘴里轻声的念着:“道可道,非常道……”
明思勉的周围皆是玩耍的人儿,此刻并不是上课的时间,大家都是满腔热血的年纪,哪里坐的住,自然是要珍惜每一刻玩耍的机会。
只有明思勉是个例外,但是私塾里面的人都习惯了,因为十年来,明思勉都是这样的努力学习。
明思勉在同学的眼里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书呆子,所以明思勉没有什么朋友,这是无奈且正常的现实,若是想要拼命的完成的一件事情,必须要耐得住寂寞,耐不住就输了。
忽然,一个丹凤眼的华衣少年手中拿着一个蹴鞠,趴在明思勉的面前,笑嘻嘻的说道:“勉哥儿,你怎么又在看书?你看现在正是春季,春风拂面,风景正好,要不要和我们出去蹴鞠?”
明思勉看了一眼华衣少年手中的蹴鞠,叹了口气,说道:“不了,再过十五日就是童子试了,我要准备一下,便不和你去玩蹴鞠了。”
这童子试不是说只有童子才能参加的考试,而是读书人能否参加科举的一次考试,成功了,便是童生,虽然难度不大,但是对于读书人尤为重要。
华衣少年名叫周斯修,同明思勉的关系极好,见着明思勉不愿意去玩,周斯修把蹴鞠一丢,担心地说道:“以你平日的成绩,六艺第一,你哪里需要准备?该准备的是我,我看你都看书看了一天,我真担心你会看傻,范进中举的故事你知道吧?你千万别死读书读死书,你自己可要悠着点。”
“我明白了。”明思勉点了点头,随后将目光移回《道德经》中,语气实在有些的敷衍。
周斯修年并不恼怒明思勉的敷衍语气,要知道两人从小到大,既是邻居,又是好兄弟,所以华衣少年知道明思勉如此努力的原因。
年少时,调皮捣蛋的周斯修常常护着沉默倔强的明思勉。
年少时,两人曾经一起打倒过私塾里的恶霸。
年少时,两人曾经共饮一壶水。
年少时……是啊,那都是年少的事情了。
随着年龄增长,明思勉变得越来越沉默,沉默的看着书,沉默的看着天空,沉默的走着,尽管明思勉如此的沉默,可是周斯修和明思勉的感情从未改变过。
在两人眼中,明思勉就是周斯修的兄弟,周斯修就是明思勉的兄弟。
周斯修拿起一本书,同明思勉相对而坐,说道:“我正好想要学习,我也学习好了。”
明思勉抬头看了一眼周斯修,没有说话,别看周斯修的性格外向活泼,但是他一旦决定的事情,便是难以劝其放弃的,而且学习又不是坏事情,何须劝说?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高,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周斯修一边读着,不时偷瞄着明思勉。
许久后,令周斯修望眼欲穿的时间来到了,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下学了。
下学后,明思勉站了起来,收拾了下书本,便打算回家,今天读到的书中,有些不明白的地方,需要询问下父亲。
周斯修凑了过来,眯起狭长的双眼,笑嘻嘻的说道:“勉哥儿,一同回家,可好?”
明思勉笑了笑:“我要是说不好,你也不会听的,而且我们本来就一路,不过你今天怎么有空和我走?你不和朋友去厮混了?”
周斯修吹了口气,无奈的说:“你以为我想和他们厮混,皆是酒肉朋友罢了,可是我家本就经商起家,那些都是世家富豪的公子,我要是不常和他们交流,以后我怎么继承偌大的家业?”
明思勉听出了周斯修话中的身不由己,安慰道:“生活在世上,便是有羁绊,顺其自然就好。”
“你说倒是轻松,你何时顺其自然过?你这不是拼了命的在学习吗?”周斯修一副幽怨的表情。
明思勉顿了顿,说道:“我顺了自己的心,我这不就是顺其自然吗?”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周斯修向着门外走去,明思勉笑了笑,跟了上去。
刚出门,没走两步,两人就看见天空中有风筝飞起,抬头一看,原来天空中正飞着许多的风筝,各种各样,有大有小。
“勉哥儿,我们什么时候去放风筝啊?”周斯修说道。
“童子试后,我们去犀牛山放风筝,你觉得呢?”明思勉说道。
“好,我们这就说定了,你可不要反悔。”周斯修高兴的说道。
“我不会反悔的。”明思勉点头。
一路走来,告别了周斯修,明思勉来到家门口。
眼前是一座低矮的茅草屋,两个房间,一个厨房,加起来并不是很大一间屋子的门口。
院子中,一个十岁左右的稚子正趴在地上写写画画,模样尤为的清秀,表情十分的认真专注。
“华生,你又在写字吗?”明思勉走到稚子的面前,蹲下身说道。
华生抬头,脸上泛起纯真无暇的笑容,说道:“哥哥,我已经把你昨天教给我的字学会了,你看看,我写的怎么样?”
华生的眼睛泛着些许的灵动,就像是夜空中会微笑的星星。
“我来看看。”明思勉认真看着眼前的十个字,尽管有些歪歪扭扭,但是每一笔都显得十分的用力。
明思勉觉得有些的难受,要不是家里的经济只能供一个孩子读书,弟弟的字一定可以写的极为的好看。
华生看着明思勉不说话,眼咕噜一转,笑嘻嘻的说道:“哥哥,今儿家里来了一个客人,好像是我们家的亲戚,你要不要去看看?”
“这可是非常难得事情啊!”明思勉心疼的摸了摸华生的脑袋,华生是个聪慧的孩子,以后我一定要让华生读书。
两人正说着,门内传来一道争吵的声音,两人的声音传到外面,十分的清晰。
“青山,你是不是连三哥的话都不听了?”
“七叔的为人我可是清楚的,此事我绝对不会同意。”
“家父的为人自然是很好的,实话告诉你,我是念着亲戚的情分才来和你商量,你莫要不识好歹。”
“你这也叫商量?”
“这还不叫商量?我要是带了人,那就不是商量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多少钱才肯同意?”
“此事没得商量,你休想。”
听着两人的对话,明思勉和明华生面面相觑。
这个时候,明氏从厨房走了出来,接过明思勉背上的书匣子,递给明思勉两文钱和一个瓶子,嘱咐道:“你俩去打一瓶酱油,余下的钱让你们自己做主。”
父亲和别人争吵,而且还是亲族的人,明思勉有些愤怒,很想冲进去帮助父亲,可是见着明氏哀求的眼神,明思勉叹了口气,拉着华生向着临街的酱油铺走去。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身处闹市,心情自然会变的热闹起来。
可是明思勉的心情却是有些的低落,此番亲族来人,尽管我当时还小,但是我还是知道那些人都不是好东西,既然如此,那个和爹爹争吵的人必然来者不善。
“哥哥……”
耳边响起华生微小的声音,明思勉回过神看着华生。
华生一脸苦笑:“哥哥,你捏疼我。”
明思勉赶紧松开手,连忙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有关系的,华生可是男子汉。”华生仰起头,一脸阳光的笑容,那佯装不疼的样子让人心疼不已。
“我知道。”明思勉摸了摸华生的脑袋。
两兄弟向着酱油铺走去,打完酱油,剩下一文钱。
两兄弟便来到了小吃街,这里专门卖吃食,价格相对来说比较便宜,所以这里从早到晚都是熙熙攘攘的。
两兄弟来到了一个馄饨摊前,铺面耳鼻的热香,令人食指大动,锅里的馄饨翻滚着,仿佛勾动着两兄弟肚子里的馋虫。
明思勉已是少年,多少好些面子,尚且能够面不改色。可是华生只是个小孩子,此刻却是流起了哈喇子。
明思勉看着弟弟的样子,并没有责怪,要知道家中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到肉食,弟弟这般样子也是能够理解的。
“老板,来一碗馄饨。”明思勉拿出一文钱递给老板,便带着华生寻了一处位置坐了下来。
“小哥儿,你们先去坐坐,我马上就给你们煮过来。”混沌摊老板吆喝一声。
馄饨一文钱一碗,放在平时明思勉是绝对不会买的,要知道一文钱可以打一瓶酱油,足够家里吃一个多月了,今天明思勉却鬼使神差的花了出去。
不小一会儿,一碗馄饨热气腾腾的馄饨就端到了两兄弟的面前,明思勉把筷子递给华生,华生接过筷子,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未曾想混沌太烫,又舍不得吞出来,只能不停的哈气。
“快吐出来,别烫着了。”明思勉吓了一跳。
华生被烫的眼睛都泛起了泪花都没有把馄饨吐出来,而是小心翼翼含在嘴里,等一会儿,华生眼睛放光了起来。
“哥哥,这馄饨真的很好吃,你快吃。”
“我不饿,先前回来的时候,思修就请我吃过了,你自己吃就好了。”明思勉别过头,咽了咽口水。
其实根本就没有那回事,明思勉从来没有吃过馄饨。
华生想了想,夹起一筷子塞进明思勉的嘴里,明思勉猝不及防的吃了一口混沌,这才发现馄饨真的很烫。
因此明思勉的表情并不比华生被烫着时的表情好看,烫过之后,明思勉惊讶的发现馄饨真的……很好吃。
“哥哥吃一口,我就吃一口,哥哥不吃,我便不吃。”
“我吃几口便是了,过几天就是童子试,我不能吃的太好,要是吃坏了肚子就麻烦了,我非常重视这次的考试,绝对不能出现半点的差错,所以华生吃了就是。”明思勉认真的说道,这是实话,这好像也是假话。
“好吧!”华生点了点头,倒是没有怀疑明思勉的话,小孩子本就那般高深的心智,哪里会想到这都是明思勉的推辞。
两兄弟第一次吃馄饨,馄饨不多,可是吃了很久,很小心,很珍惜,最后把碗都舔了个干净。
明思勉看着意犹未尽的华生,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给弟弟买很多好吃的馄饨。
回到家中,南山县来的亲戚已经走了,明氏已准备好可口的饭菜,尽管不丰盛,但是非常的温暖。
只要一家人能够一起开开心心的吃饭,这在明思勉眼中就是最幸福的事情,哪怕吃的再差,这都是没有关系的事情。
吃饭空余,明思勉寻问起父亲那名亲戚来的原因,结果父亲只是阴沉着脸叫明思勉不要管这件事,专心的准备乡试的事情。
见着父亲脸色非常的不好,明思勉就不好再问什么了,心想,希望不要出现什么意外就好,只要我成为童生,便可以进洪雅府的晓风学堂读书,这样就可以给家里减轻不少的经济负担了。
晓风学堂是官办的教育机构,只要考进去的学生,不仅不需要支付学费等费用,要是成绩优秀,学堂还会有奖励。洪雅府的三十二个县的读书人无不希望考进晓风学堂,原因各不相同,这里便不一一赘述了。
吃过饭后,明思勉问安了父母,便回到房中,打开书匣,拿出厚厚十来本书,这些书面的名字却不是明思勉的名字,而是他同学的名字。
明思勉看着这些书本笑了笑,说道:“今天的收获不错,大概是童子试来了,大家都没有时间做私塾先生布置的课业了,如今倒是便宜了我。”
这算是明思勉的重要经济收入了——帮同学写课业,一本书半文钱,这对于私塾里那些的有钱又不愿写课业的学生来说就是九牛一毛,其中便有周斯修。
当然了,周斯修不是不想写课业,这一点明思勉很清楚。周斯修想要帮助明思勉,但是又想要维护明思勉的尊严,所以他做的很小心翼翼,因为他知道明思勉就是一个倔强的孩子,不愿意接受任何人的施舍。
这些课业,明思勉大约要写到深夜,好在在私塾的时候,明思勉便已经复习过了童子试需要考察的内容,所以心里并不是非常的心急,他能够安安静静的写课业,安安静静的写字。
明思勉是喜欢写字的,写字使人平心静气,身心放松,写字的世界就是明思勉心中的一片净土。
写完字,明思勉洗完毛笔,便草草的睡去,这一天便就过去了,十几年的生活便是这样过去了。
时间日复一日,又恢复了平静,似乎那名亲戚的到来只是生活的小插曲,转眼之间,便到了明思勉出发去洪雅府参加童子试的日子。
这样大型的考试,便只有洪雅府才有资格和能力举办,就是南山县这样附属洪雅府的较富裕的县都是不能举办的。
是日,天还没有全亮,天色还有些暗淡,倘若有人极目向远处望去,会看到远处的天空是青灰色的,天空中还挂着一轮弯月,真的别有一番情趣,其实黎明之前的天空也是很好看的。
然而,明思勉却没有兴趣看这被人忽略的黎明之前,他坐在书桌前,借着灯光,孜孜不倦的在誊抄着书籍,嘴里不时念叨着书籍里的内容。
明思勉身着一件粗布衣衫,头发柔顺的搭在肩上,小脸泛起一丝汗珠,一脸认真的表情。
许久后,当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明思勉把毛笔搁在笔架上,深吸了一口气,甩着发胀发酸的胳膊。
“总算誊抄完《易经六十四卦》了,果然博大精深,晦涩难明,听私塾里的先生说此中真意,玄之又玄。”
明思勉站起身走到水盆边清洗毛笔,心想如今自己要是考上童生,进入晓风学堂,学堂里的先生应该知道一些。
这个时候,明思勉发现考上晓风学堂对自己晓风学堂是向往的,读书其实在明思勉心里并不仅是为了父母的期望,更多则是心中喜欢,发自内心的喜欢。
忽然,隔壁传来悉悉嗦嗦的声音,明思勉猜想是娘亲起来准备早饭,平常明思勉起得早都会帮着娘亲准备早饭,所以他也拉开门走了出去,刚出门却看到父母一起走出来。
明思勉有些诧异,这准备早饭不用三个人吧?
明氏细心地发现了儿子的疑惑,解释道:“你今天就要洪雅府了,洪雅府距离犀牛镇路途遥远,再加上还要参加童子试,这一去月底才能回来了,你父亲就寻思着给你做顿早饭为你送别,你也否劝他不要做,他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哪里听劝呢?”
明青山闻言,不悦了:“咳咳……当着孩子的面,你怎么能这样比喻为夫呢?小心我……”
明氏凤眼一瞪,温柔的脸上出现愠色:“小心怎样?”
这一瞪,体现了明氏风韵犹存的霸气,意思是说你要是把我怎样了,我就一个月不让你碰我。
“小心我现在就去准备早饭。”明青山瓮声瓮气的说道,心中想着,好吧,我明青山好歹也是读书,腹中自有傲气,怎么会一个没有文化的妇道人家置气?
明思勉看着像两个老小孩的父母,眼睛眯的像月牙般灿烂,一双可爱的虎牙露了出来。
这样真的很好,生活的重担并没有把父母变得整天愁眉苦脸,而是更加相扶相持的走下去,其实这样真的很好,难道不是吗?
“你们在做什么啊?”一个小孩子睡眼惺忪的从房间里走出来,没睡醒的样子非常的可爱。
“弟弟,你怎么出来了?”明思勉好奇的问道,斜刘海挡住的眼睛发出审视的目光,要知道平常这个家伙从来都不会起早的。
华生一脸乖巧的跑到明思勉面前,抱住明思勉的小腿,恋恋不舍的说道:“哥哥今天就要去参加童子试了,我当然要早起送你呀!”
明思勉正想摸摸华生的脑袋,却发现父母乘自己和华生说话的功夫,居然溜走厨房烧火做饭了,这怎么可以让他们得逞?
明思勉像风一样的跑向厨房,结果被明氏和明青山轰了出来。明思勉真的很想告诉母亲,父亲从来没有做过饭,您这是把全家往火坑里推啊!
“完了。”明思勉和华生相顾无言,一脸苦涩。
等会是佯装肚子疼溜走呢?
还是直接藏起来呢?
这真是一个纠结的事情啊!
最后,这顿送别早饭大家都在追忆过去,没有谁动筷子,试问西瓜大小的馒头,泛黑的稀饭,谁敢吃?
杨柳岸,惠风和顺,明思勉将要坐船赶往洪雅府,同行数十人,有男有女,来自犀牛镇的各个私塾,皆是前往洪雅府参加童子试的少年,由此可见大梁对于读书的重视,但凡有点钱的家庭都会把子女送去读书。
这些少年站在杨柳岸与送别的亲人依依不舍的告别,有的甚至哭了出来,尽管只是短暂的离别,但是其背后承载的辛酸和期望,又怎能不令人落泪?
此去,功成则名就,败则永世不得翻身;此去,将会决定少年们的命运;此去,将会希望和失望的降临,毕竟人生中并是不谁都有资本再去搏一次童子试,很多家庭的能力只能让子女走到这一步了。
虽然不是生离死别,但是受到这种气氛的感染,明思勉背着行囊看着已有老态的父母,眼眶红了。
“父亲,娘亲,弟弟,你们多保重。”明思勉不舍的说道,再看着消瘦的父亲,“父亲,你也上了年纪了,那就不要再去码头抗麻袋了,找份轻松的差事吧!”
明青山有些错愕,这件事情并没有告诉过明思勉,他不由地看了看明氏,明氏摇了摇头。
明青山这才恍然大悟,别过头说道:“原来早就知道,这些年你那么拼命的学习,便是为了这个原因了,不过你不用担心为父,昨晚陈管事亲自来我家时,告诉我被提升为工头,以后只需要管管人就可以了。”
“这样我就放心了。”明思勉点了点头,心想,那个陈管事只是个见钱眼开的家伙,又怎么会热心的帮助父亲呢?看来我是劝不了父亲了,只能以后再想办法了。
明思勉看到华生站在一边欲言又止,便说道:“弟弟,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华生把明思勉拉到一边,小脸憋的通红也没有说出话来。明思勉想了想,摸了摸着华生的脑袋,华生动了动脑袋,乖巧的笑着。
“华生长的真快,再过些年恐怕就有我高了,其实我知道想说什么,因为你心疼哥哥,你放心,哥哥会量力而行的。”明思勉惆怅的说道,嘴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眼前的华生仿佛变成前几日赌气般说着‘哥哥不吃,我也不吃’的犟小孩,华生是个善良的可爱的孩子,但是又是一个懂事的小孩,懂事的小孩都是让人心酸的小孩,想着,明思勉觉得有些难过。
华生见着明思勉的样子,眼睛一转,抱着明思勉的手,臭屁的说道:“哥哥,我当然长得快,再过些年,我就会比你高了,到时候我就保护你,你就叫我声哥哥好了,哈哈……”
“臭小孩。”明思勉摸了摸华生的脑袋。
“各位学子,上船了……”
船上传来即将起锚的催促声,前往洪雅府的学生纷纷上船,明思勉站在船上向父母挥手,只是明思勉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的分别,竟是永别。
船帆升起来,借着风势,船缓缓离岸。犀牛镇边的江水,碧波荡漾,一直传到天上,久久不愿意分,似乎也分不开了。
“夫君,那件事情真的不要告诉思勉吗?”明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担心的看着明青山。
“不用,明天我便会去南山县的本家一趟,我倒要看看他们又在搞什么鬼?”明青山摇头说道,眉头皱的非常的紧。
华生歪着小脑袋看着父母,心想,父母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呢?为什么不要告诉哥哥呢?
澜沧江从北到南,各个支流犹如盘根错节的古树,贯穿纵横整个大梁。
此刻明思勉所乘坐的船正行驶在澜沧江的一条支流上,这条支流名字叫做“回江”。
回江的是一条大江,江面极为的宽阔,水也是非常的深,即使行驶足以乘坐上万人的船都是可以的,这样壮阔的江非常容易的触发文人墨客的诗绪。
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
见着辽阔的大江,犀牛镇的学子们忘却了离别的哀愁,纷纷登上甲板,慷慨高歌,吟诗作对。
明思勉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场面,于是就向着船尾走去,没走几步,便被一个人拉住了。
“勉哥儿,你这是又要跑去一个人呆着吗?”
周斯修把手搭在明思勉肩膀上,说道,“现在风景正好,才子佳人,你若是作诗一首,定会赢的那些女学生的青睐,你有没有觉得很心动?”
明思勉一眼就看出了周斯修的心思,缓缓说道:“我知道我没有心动,但是我知道你心动了,你若是想要我帮你作诗一首,这是不可能的,不过你有没有觉得这样是不好的?”
“哎呦喂!勉哥儿,你也知道的,我现在都十八岁了,父亲早就催着我成亲,虽然他不会包办婚姻,但是我要是拖得太久,父亲肯定是会硬塞给我一个妻子,可是我真的想找一个自己喜欢的,这不……我才……”
周斯修害羞的叹息着,丹凤眼瞟着明思勉,意思非常的明显,这可是关乎了哥们儿的终身幸福,你自己看着办。
明思勉有些的无语,叹道:“你下次能不能换个借口?每次都是这样,真的很没有新意。”
“新意有什么用?”周斯修搂紧了明思勉,笑嘻嘻的说,“只要实用就行,快点给我作首诗。”
明思勉实在受不了周斯修的死皮赖脸的样子,拍开周斯修的手,说道:“别贫了,这是我的随身笔记,里面记载了我做的一些诗,你自己拿去选好了。”
“恩啊,原来勉哥儿还藏了不少私货,你的随身笔记先借给我十天半个月在还给你。”周斯修心满意足的接过明思勉的随身笔记,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明思勉愕然,随后说道,“只怕是随身笔记就是肉包子了,回不来了。”
明思勉摇了摇头,向着船尾走去,其实明思勉还真的不怎么在意那本随身笔记。
来到船尾,明思勉向着远处极目的望去,船行进的速度很快,远处的景物就像是奔跑中巨兽,最后被船给远远的抛在身后,最后逐渐的消失不见了。
轰隆!
突如其来的巨响传来,明思勉感到船体都震动起来,但是只是一瞬间,震动的幅度不是很大,非常的难以察觉,可是明思勉的表情却变得有些害怕起来。
因为……巨响是从船尾下面传来。
“这是怎么了?”
理智上告诉明思勉应该远离船尾,但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向着栏杆处走去,探头一望,明思勉眨了眨眼睛。
船尾下面只有翻起的浪花,什么都没有,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变化。
“难道是我的幻觉?”明思勉纳闷的想着。
再看了一会儿,依然没有发生异常的情况,明思勉松了口气,转身准备回到甲板上。
一回头,明思勉看到了令人惊悚的一幕。
一个巨大的怪物正流着涎水看着明思勉,巨大怪物全身被黑色的长毛笼罩着,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看着明思勉,眼中散发着血腥的杀气。
巨大怪物距离明思勉不过一个手指的距离,明思勉可以清楚的看见巨大怪物眼中蕴含的杀意,可以清楚的看见涎水滴落到地面,溅到自己的裤脚上。
这个时候,明思勉没有吓的惊慌失措,反而十分的冷静,甚至明思勉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冷静,他大概猜到了巨大怪物的身份。
“你是水鬼!”
水鬼,顾名思义就是水中生活的鬼,通体黝黑,身上长着犹如水草般的毛发,拥有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
水鬼乃是阳寿未尽而溺死的人化作的鬼魂,没有办法投胎而心生怨恨,时常出没报复下水的人,要人的性命。
这些都是明思勉听镇上的老人说的,原本以为那只是传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不过水鬼一般都是在水中攻击人,但是这只水鬼居然可以来到船上,实在匪夷所思。
水鬼似乎没有耐心让明思勉思考,身上的毛发直接凝结成一根手指粗细的绳子,向着明思勉疾驰而去,速度十分的快。
尽管明思勉一直都关注着水鬼的一举一动,未曾想水鬼的攻击居然快到自己根本反映不来,便被缠绕住了。
“救……”明思勉有心呼救,可是水鬼直接堵住了明思勉的嘴,令得明思勉说不出一句话,随后水鬼一把跃向水中。
“噗通”一声,明思勉落到了水中,万物复苏的春天,河水还是有些寒冷的,明思勉一个激灵,张开了嘴巴。
咕!咕!咕!
冰冷的江水灌进了明思勉的嘴里,窒息,寒冷,刺骨,各种难受向着明思勉袭来。
明思勉开始用力的挣扎,可是任凭明思勉如何的挣扎,水鬼依然带着明思勉向着江底游去。
渐渐地,明思勉心中感到了绝望,没有想到这才刚刚出来,居然就要葬身在了水鬼的手里了。明思勉不甘心,我还没有参加童子试,我还没有让父亲不再去扛麻袋,我还没有……我怎么可以死呢?
无济于事,明思勉眼前的黑暗越来越深,意识逐渐模糊起来,最后彻底的变成了漆黑一片。
水鬼看了一眼身后的明思勉,发出“桀桀”的笑声,原本还在周围游动的水生动物四散而逃,像是极为的害怕水鬼的笑声一般。
像是经历了一个轮回,明思勉在绝望的黑暗中醒来,睁开眼睛,惊讶的发现身体无法行动。
然后,明思勉看到是璀璨的夜明珠挂在墙壁上,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这是一颗巨大的夜明珠,足足有西瓜大小,这样大小的珍珠怕是大梁皇宫都不见得拥有一颗。
紧接着明思勉看到的画面却是令他冷汗淋漓,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袭满全身。
夜明珠光下,一具具尸体被悬挂在空中。
这些尸体像是被风干了一般,难以分清男女,而且最令明思勉感到恐惧的是这些尸体的表情。
皆是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就像要跳出来,脸上的表情是抽搐般的痛苦,身上的关节更是呈现一种诡异的状态,像是被人玩弄了一番。
“这……”明思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是身上的冷汗止不住的流。
如此震撼而恐怖的场面,明思勉除了觉得害怕,还觉得有些凄惨。
“这些人身前应该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下场吧?或许我等会儿就会变得和这些人一样了,爹娘,我不能再孝顺你们了。”
明思勉眼中悲伤闪现,可是明思勉没有哭,很小的时候看到父亲去码头扛麻袋的时候,他就告诉自己不能哭,身为男人是绝对不能哭的。
只是明思勉心中充满了无尽的遗憾,这些遗憾萦绕在明思勉的心头,遗憾意味着无力,明思勉没有办法逃出这个地方,没有办法逃出水鬼的手掌心。
无论是眼前的地方还是水鬼,那都是超出常识的存在,明思勉觉得以自己的本事,根本就是没有办法解决这些事情。
遗憾之余,明思勉倒是淡然了。
正在明思勉胡思乱想的时候,远处房间的走廊中传来踢踏声,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
“恐怕是水鬼来了吧?”明思勉心中猜想着。
果不其然,明思勉再一次看到了水鬼,水鬼依然是那般的狰狞可怖。
“咦……死到临头,你倒是和那些被我杀死的人表情不同,以前被我杀死的人都是害怕的要死,只有你是这般的镇定,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水鬼沙哑的声音传来,只见水鬼伸出一只手按在脑袋上,拂开脑袋前的毛发,露出了一张坑坑洼洼的脸。
水鬼的脸上有着无数的脓包,看起来就像是被蜜蜂蜇了无数次一样,最吸引明思勉的注意的是水鬼只有一只眼睛。
先前长发下面明明是一双猩红的眼睛,现在怎么就变成了一只正常人的眼睛呢?
“既然横竖都是死,我为何要像那些人一样的挣扎,你是鬼,我只是个普通人,我根本就打不过你。”明思勉如实的说道。
不得不说明思勉的适应能力真的很强,即使看到水鬼狰狞恐怖的脸,明思勉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害怕的了。
“哈哈,你倒是一个妙人,不过你放心,我今天受了些伤,暂时还不想杀你。”水鬼笑了笑,只是笑起来比哭还要难看。
“我倒是要先谢谢你了,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个挑剔的水鬼。”明思勉若有所思的说道。
水鬼没有理会明思勉,向着门口的走廊走去,脸上带着惆怅的表情,小声的说道:“你以为我愿意当一个水鬼吗?”
等待,这真是一个折磨人的词语,大概没有比这个更煎熬事情了。
明思勉透过窗户可以见到外面游动河底生物,有的是小虾小鱼,有的是奇怪鱼类,有的是十几米的大海龟,各种河底生物从窗户边游来游去。
明思勉感叹的说道:“这个囚室居然处于河底的深处,好不令人觉得奇异,看来我想要逃出去是没戏了。”
“你还想逃出去?”
一声阴冷的声音传来,连带着囚室的温度都下降了许多,明思勉打了个哆嗦,看着缓缓走来的水鬼,眉头皱了起来。
明思勉感觉到了水鬼身上的杀意,因为水鬼被长毛遮住的眼睛又变成了一双猩红的眼睛,明思勉若有所思的问道:“你改变注意了?”
“对啊,我突然很想杀死你,像你这样的人,我还是有一次杀,所以我有些歌兴奋,兴奋到我根本就无法专心疗伤,所以我决定杀死你,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出尔反尔的人?”水鬼惋惜且兴奋的说道。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你又不是人,你只是一只鬼罢了。”明思勉脸上露出嘲讽之色,“既然要杀我,何必假惺惺的作态,实在令人作呕。”
“你再说一遍?”水鬼寒声的说道,鬼使神差的出现在了明思勉的身前,一只高度腐烂的手抓住了明思勉的脖子,将明思勉高高的举起,狠狠地说,“你是不是想找死?快回答。”
明思勉觉得水鬼的脑子有问题,自己的脖子被掐住,别说说话了,就是呼吸都觉得困难,这样怎么回答他的话啊!
“行,你居然敢忤逆我的话,我现在就杀死你,你放心,即使你死了,我也一定会你的灵魂炼成我的仆鬼,到时候我还看你敢不敢忤逆我的话。”
水鬼手上的力道加重,一双猩红的眼睛更加显得血腥,囚室的温度瞬间降低到零下。
明思勉已经不是很能够听清楚水鬼的话,他只是感觉到身体都开始变得轻巧起来,轻巧到即将向着天空飞去,这就是要死的感觉吗?似乎不是那么可怕吧?
“大胆鬼修,休得害人性命。”
一声轻咤传来,令得明思勉的灵台瞬间清明过来,便见一个身着淡青色长裙的少女举剑向自己刺来,长剑未至,但是剑气已经刮得明思勉的脸生疼生疼的。
明思勉顿时惊恐的大叫:“姑娘,你刺错了,我是人,掐住我脖子的才是水鬼。”
闻言,长裙少女就在长剑距离鼻尖只有一尺距离时停手,剑身反转,向着水鬼刺去,剑花飞舞,水鬼被晃得烟眼花迷乱。
噗哧!
长裙少女一剑刺中了水鬼的手臂,水鬼吃疼,手臂一松,放下明思勉便抽身后退。奇怪的是水鬼的手臂没有流血,而是冒着黑气。
“哪里走?”长裙少女举剑向着水鬼刺去,剑气纵横,气势汹汹。
“又是你这个疯妮子,大爷好男……好鬼不和女斗,先走了。”
水鬼可不想正面和长裙少女抗衡,化作黑气弥漫整个囚室,待得黑气散去,早已没了水鬼的踪迹。
“可恶,这些鬼修拼命的本事不厉害,逃命的本事倒是厉害。”长裙少女咬着银牙,跺了跺脚,转而盯着正在挣扎着想要起来的明思勉。
明思勉见着长裙少女的长相,不由地一怔,长裙少女面若芙蓉出水,清新脱俗,小巧的琼鼻浑然天成,额间一个红点,更显天生丽质,好一个美妙女子。
再看长裙少女的目光,明思勉回过神来,脸蛋红红的说道:“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可不是水鬼,我就是一个受害者。”
长裙少女没有说话,提着长剑向着明思勉走来,明思勉的心都提了起来,这是刚出狼窝又进虎穴吗?
“在下慈航静斋司寇紫筠,我的眼神不好,先前差点伤到你,你没事吧?”长裙少女微微躬身,抱歉的说道。
“没事,没事,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会有事?”明思勉看着司寇紫筠的剑上若有若无的寒光,大义凛然的说道,心中却是猜想司寇紫筠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直到后来明思勉和司寇紫筠相熟后,明思勉才知道司寇紫筠为什么还会把自己当成水鬼来刺,其实司寇紫筠真的不是故意,而是司寇紫筠才下山历练没多久,再上眼神真的不好,所以才把明思勉看成了水鬼。
对此明思勉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难本小生真的很像水鬼吗?
“那就好,我先带你上去,便会离开。我还要去追踪鬼修,鬼修害人无数,手段令人发指,我一定要亲手除了它。”司寇紫筠脸上带着焦急的模样,仿佛只要耽搁一阵儿,鬼修就可以害死一个人。
水鬼?
鬼修?
明明指的是一个鬼,但是两个不同的叫法还是引起了明思勉的注意。
明思勉想了想,说道:“我想我应该知道水鬼去了哪里。”
司寇紫筠一脸不相信的看着明思勉;“我可是修行者都很难追踪到鬼修的踪迹,你怎么会知道?”
“你先扶我起来,我想看看这些尸体,他们应该是可以告诉我一些线索。”明思勉叹了口气,其实明思勉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知道水鬼的踪迹,但是总要试试才行。
“好吧,话说你不是没有受伤吗?怎么会站不起来呢?”司寇紫筠扶起明思勉,疑惑的问道。
淡淡的茉莉体香传来,明思勉觉得精神一振,无奈的说道:“你要知道我可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先是被莫名其妙的来了个潜泳,然后又被水鬼各种威吓,接着又被你差点刺死,就算是我心里不害怕,但是我的身体还是会害怕的。”
“你说的好深奥。”司寇紫筠摇了摇头,苦思冥想后,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你被吓的腿软了吗?”
明思勉停下脚步,仔细的看着司寇紫筠的眼睛,没有看见一丝的嘲讽,只有实打实的真诚,明思勉不由地感叹:“原来老实人说老实话,杀伤力居然这般的强大,我的自尊啊!”
“难道我说的有问题吗?”司寇紫筠好奇的说道,仿佛就是一个好奇宝宝。
“没有问题,我们还是先看看这些尸体好了。”明思勉果断的转移话题,向着最近的一具尸体走去。
两人来到这具尸体面前,明思勉没有觉得害怕,大概是早就被吓习惯了。司寇紫筠也没有害怕,原因不得而知。
明思勉上前仔细的查看,随后又走到下一具的面前,又是一番查看,大概查了大半的尸体,明思勉停下了脚步。
“水鬼应该去洪雅府的白家了。”明思勉推测的说道,或许心中有些震惊,所以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怎么知道?”司寇紫筠怀疑的问道。
“我方才查看了这里的大半尸体,发现这些尸体腰间的挂着玉佩,正面写着‘白家’二字,反面写着‘洪雅’,那么这些人定是洪雅府白家的人。”
“而且够用玉牌的人定是白家身份高贵的人,我猜想这里挂着尸体都是洪雅府白家的族人,水鬼和洪雅府白家应该有血海深仇,要不然绝对不会这般行事。”明思勉思维清晰,笃定的说道。
“就算如此,你怎么确定鬼修就会去洪雅府白家?”司寇紫筠问道。
“直觉。”明思勉想起水鬼猩红的双眼,其中包含的怨气着实惊人。
“直觉……好吧……洪雅府白家。”司寇紫筠明显没有听说过这些地方,摸了摸脑袋,拿出一个玉简,嘴里念动法诀,随后手指按在玉简上。
玉简发出一道淡青色的光芒投射到空气中,一张散发着淡青色光芒的地图呈现在空中,一个闪现着深青色的光点出现在地图中,这个深青色的光点便是洪雅府了。
明思勉连连称奇,司寇紫筠有心解释道:“这是地图玉简,只有按照法诀注入灵识才能查看地图,乃是修行者惯用的小法术。”
“若是以前你和我说这些,我定会只当是街上演杂耍的人,可是经历这些事情后,我真的相信了,世间真的有鬼神。”明思勉感叹的说道。
“我可不是神,我就是一个修行者。”司寇紫筠随口说道,专心的看着地图,片刻后,皱紧了小脸,“这地图只有一个洪雅府的方位,但是根本没有标注白家在洪雅府的方位,这可如何是好?”
“我以前听说书先生说仙人都可以御剑飞行,你现在御剑飞行去洪雅府,找个慈眉善目的老妪一问就会知道,白家在洪雅府应该不会籍籍无名。”明思勉建议道。
“我哪里会御剑飞行,别说是我,就是我的师傅都不会,御剑飞行需要的境界可是很高的。”司寇紫筠苦着小脸,片刻后,笑嘻嘻的看着明思勉,模样煞是可爱。
明思勉眼睛望向窗外,惊讶的说道:“好大的鱼啊!”
“别转移话题,我都想明白了,你这么聪明,我现在就收你当小弟,咱们一起去抓鬼修。”司寇紫筠气呼呼的说道,手中长剑寒光一闪。
明思勉立马正色说道:“在下正好要去洪雅府,姑娘可愿意一起去吗?”
虽然明思勉的眼前就一个修行者,但是明思勉依然不相信修行者都是这般的缺心眼,好比现在的情况就知道了。
既然两个人暂时的结盟了,那么便要离开这个囚室,所以司寇紫筠像变戏法一般拿出一枚丹药服下,司寇紫筠告诉明思勉这是避水丹,吃了避水丹的人身体会形成一层保护罩,令人可以在水中畅游。
明思勉自然想向司寇紫筠要一颗,哪知被无情的拒绝,理由是门派太穷要省着用,两个人用一个避水丹就够了。
明思勉当然不信这个理由,心中直呼司寇紫筠真是一个抠门到极点的人了。
说做就做,只见司寇紫筠紧紧地抱着明思勉向着河面游去,一对傲人的双峰抵着明思勉的胸口,着实令得未经人事的明思勉心猿意马,尤其是随着水流的摆动,司寇紫筠的双峰更是在明思勉的胸口来回揉搓,实在香艳无比。
但是明思勉却是不敢有所异动,想起司寇紫筠那把泛着寒光的宝剑,明思勉只能竭力的控制不要乱想,可是身体却没有听从明思勉的想法,小兄弟傲然挺立的顶住了司寇紫筠的小腹。
“这是要玩死我的节奏吗?”明思勉心里叫苦。
司寇紫筠感觉小腹极为的不舒服,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是明思勉的那个家伙,所以狠狠地瞪了一眼明思勉,说道:“你把你的手拿开,顶的我好不舒服啊!”
“这个……”明思勉冷汗直流,实在不知道在说什么了,难道实话实话说?这简直是找死。
司寇紫筠见着明思勉不说,低头一看,见着明思勉的双手正负在身后,这才明白了师姐在自己下山前,曾经科普的一些知识,这个顶着自己的东西,难道是那个东西?
“你流氓!”司寇紫筠面色潮红的说道,身体摆了摆,哪知明思勉东西竟然划到可双腿间,隔着衣服盯着自己的神秘处。
“我没有!”明思勉艰难的说道,现在情况只怕是上了岸,司寇紫筠都要杀了我了。
无论是明思勉还是司寇紫筠都没敢再异动,安静地向着河面游去,可是水流的波动却是放不过两人,荡漾的水荡漾着两人,明思勉只觉得顶着一处柔软的所在,极为的舒服。
倒是司寇紫筠面色越发的潮红,既是羞恼又是激动,来来回回的摩擦间,实在令司寇紫筠感到一种羞耻的舒爽感,但是司寇紫筠还是极力的忍耐着。
两人就在这种感觉中,来到了河面,竟然已是深夜。两人游到了岸边,来到岸上,明思勉根本不敢看司寇紫筠,司寇紫筠可是不会放过明思勉,激动的说道:“你这个臭流氓,我要你杀了你。”
见着司寇紫筠举起了长剑,明思勉赶紧说道:“等等,这是一个误会。”
“误会?怎么就是误会了?”司寇紫筠一剑贴住明思勉的脖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割破明思勉的脖子一般。
“这个……”明思勉的脑袋就要沸腾了一般,转而脸上出现了愠色,激动的说道,“本来就是一个误会,要不是你不给我避水丹,你觉得会发生先前的情况吗?你别以为自己就委屈了,我也是很无辜的。”
司寇紫筠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明思勉,片刻后,失神的说道:“世间焉能有你这般无耻之徒?你难道还要怪我喽?”
“这自然不是,但是我要你明白,那就是一个误会,现在我们可是站在一个战线的战友,水鬼都还没有被你伏诛,我们的使命还没有完成,绝对不能内斗。可是你要是真的很生气,那么你还是杀了我好了,我是绝对不会说半个字的。”明思勉大义凛然的说道。
经过明思勉一番的瞎扯淡,司寇紫筠也是冷静了下来,看着明思勉的样子,心中想着,或许明思勉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原谅他好了。
“那好,先前的事情我们就当没有发生,以后谁都不准提起来。”司寇紫筠握了握手中的长剑,收回了长剑,插回了剑鞘中。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明思勉连连点头,这要是说出去,一定会被司寇紫筠大卸八块的。
明思勉正想说些别的话,好化解两人的尴尬,然而远处却传来两个人的争吵声。
“周公子,你怎么可以这般一意孤行?我已经派船工沿河搜索明思勉了,你可知道船上的人都是赶往洪雅府参加童子试的学生?你现在要我们停船搜寻明思勉,若是耽搁了行程,没有办法参加童子试,这个责任你负担得起吗?”
这是一声苍老却带着严厉的声音。
明思勉知道此人正是犀牛镇最为德高望重的张老,年近八十,曾是一名秀才,科举不中后便回到犀牛镇开办私塾,就是明思勉的私塾老师都是张老的学生。
每年张老都会带队到洪雅府,今年也不例外,只是今年遇到了一些麻烦,有名学生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我可不理会这些,今天要是找不到勉哥儿,你们谁都别想走,我家在洪雅府也是有些势力,你们最好别惹我生气。”
周斯修的声音传来,带着强硬和霸道。周斯修原本就是一个八面玲珑的少年,可是面对着明思勉莫名其妙的失踪,周斯修再也不顾忌衡量名声了,完全蛮不讲理的讲道理。
“你……”张老气的说不出话来,周斯修绝对是第一个敢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的人。
原本他和周斯修乘坐小船寻找明思勉,他是抱着劝说周斯修放弃的心思,未曾想会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心中真是悲愤不已。
明思勉和司寇紫筠相视一眼,明思勉大感若是让周斯修和张老争吵下去,只怕两人就会大打出手。
当下明思勉赶紧出声喊道:“斯修,我在这里。”
周斯修和张老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便听到周斯修的怒吼:“快,给我划过去。”
转过一个芦苇丛,周斯修借着船上火把的光亮看见了岸上明思勉,船还没有靠岸,周斯修立马跳到水里,跑到明思勉的身边,一把抱住了明思勉。
“你这个家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周斯修埋怨的问道。
明思勉听出了周斯修话中关心的意思,心里也是大为的感动,正要讲述自己光怪陆离的经历的时候,却看见司寇紫筠向着自己摇头,明思勉这才明白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告诉周斯修的好,毕竟这又不是好事。
“一言难尽,以后再告诉你。”明思勉斟酌着说道。
“这是?”周斯修看见了明思勉身边的司寇紫筠,随后一想,恍然大悟,“原来你是跑来约会了,早知道我就不找你了,只是这么漂亮的少女,我记得船上可没有啊!”
“别说了,咱们先回到船上再说别的,你看没看见小船上的张老气的快要驾小船弃我们离开了?”明思勉拉着周斯修向着小船走去。
“可不是,张老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好像我欠了他钱似得。”周斯修吐了吐舌头。
明思勉三人来到船上,张老冷冷的看了一眼明思勉,明思勉立马长揖手,毕竟这件事情无论怎么说都是自己理亏。
张老见着明思勉的态度不错,便冷哼一声,命令船工向着大船划去。
这件事情算是这样的翻片了。
回到船上,船起锚,向着洪雅府行去,江水倒映出一轮美丽的明月,明思勉站在房间的窗户边看着水中的明月,若有所思的想,这些都是幻觉吗?
转头一看,司寇紫筠正坐在自己的床上,明思勉才惊觉这不是做梦,这些都是真的,感叹说道:“看来这两天要睡地板上了。”
第二天,晨曦渐起,明思勉独自来到甲板上,他没有让司寇紫筠走出房间,船上知道司寇紫筠的人不多,明思勉实在不想多生枝节,只能委屈司寇紫筠这几天呆在房间内了。
甲板上,明思勉发现大家看眼神说不上讨厌,但是冷淡了很多,其中的原因自然是明思勉莫名其妙的消失,害得他们不得不留下来寻找明思勉的原因。
本来明思勉就不喜欢结交朋友,大家又若有若无的和明思勉保持距离,这样的明思勉看起来十分的孤单。
好在周斯修一如既往来找明思勉玩耍,只是周斯修从不提起司寇紫筠,明思勉知道以周斯修的聪慧肯定不会认为自己和司寇紫筠是去约会了。
周斯修不说是不想明思勉觉得尴尬,明思勉不说是不想骗周斯修,也是在保护周斯修。
两天后,船顺利的到达了洪雅府的码头边,码头边已经停了许多的船,这些都是各县各镇送学生来参加童子试的船,由此可见光是洪雅府管辖范围内参加童子试的学生是何其的壮观。
踏上洪雅府的土地,明思勉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闹,街上来往的行人接踵擦肩,各式各样的事物,叫卖的小贩,宽敞的街道,高大的建筑,构成了洪雅府的生机勃勃的画卷。
张老带着学生来到一处客栈住下,周斯修邀请明思勉和司寇紫筠去他的家里住,明思勉看见张老他们恨不得替自己答应的样子,便同意了。
周家坐落于洪雅府的中心地带,不远处就是洪雅府的县衙,而且周家的宅子还不小,明思勉这才知道周家产业其实不是在犀牛镇,而是在洪雅府,以前倒是真的小看了周斯修家的底蕴了。
在周家安顿好后,司寇紫筠便迫不及待拉着明思勉去寻找洪雅府白家,明思勉真的有些苦不堪言,这还有些晕船呢,结果就被抓壮丁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