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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这是桌子

月之高悬于天,吾不能及;

可是你看,那水中的,不也是月亮么。

——《苍天》

一个普通人,如果他的背后有一柄尖刀,随时可以致他于死地,那他一定——慌得要死;

一个普通人,如果他的手上有一柄尖刀,随时可以致人于死地,那他一定——也慌得要死;

绝浪一点都不慌,因为,他是皇;

黑风慌得要死,因为,他现在连个普通人都不如。

骑虎难下。

黑风用这样的方式杀过不知道多少人,无一例外都如砍瓜切菜一般,只有这一次,他下不了手。

就像一个孩子,不敢对长辈动手一样。

“先化有形为无形隐遁,乱人心神;再借无形之力突袭,快人一步;前辈果然高明。”

语气温和,略带微笑。可在黑风听来,却如判官投笔,杀机四伏。

“《尊者三卷》已去,十年之内不会重现人间。而我自出仙宫起,便已不再是人皇,尊者之位,重在缘分,人人皆可得之。与其和我纠缠不清,不如韬光养晦,以图厚积薄发。”

说话间,三人已驾云而去,只留下惊魂未定的黑风,和不敢上前的三个徒孙。

几天的时间里,《尊者三卷》十年不现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天南海北。

花园小洲。

不语曾经无数次想象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可眼前这一切,是他怎么想也想不到的。

辽阔,高远,云海茫茫,直让人心胸舒畅,无比快意;

不同于仙境般如诗如画的陶醉美,这种空灵、寂寥的景象,更让人心驰神飞,不能自拔。

“儿子,感觉怎么样?”

“好大,好开阔,好像什么都没有,但是比什么都有更好看。”

不语毕竟年幼,又不喜言辞,这话说得有些不清不楚。但他无意间道出的智慧,却是多少人一辈子都不明白的。

“说的不错,不过这个地方虽然好看却没有猎物,来——”

说话间,父亲纵身一跃,没入断崖下面的茫茫云海之中。

不语两眼放光,跃跃欲试,没有露出丝毫恐惧之色;吸气,呼气,屈膝,沉背,跳!

好像很慢,又好像很快;不语在空中飘飘悠悠的往下掉,碰到崖下的云朵时,他感到了软软的向上托起的力,但只是一闪而过,穿过云朵,好像忽然有人在下面拽着,“嗖”的一声直直向下坠去。

“嘭”,父亲的双手稳稳托住了不语。

不语一个翻身掉到地上,站起身,抬起头,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由得摒住了呼吸。

不似白天黑夜,没有日月星辰,眼前如梦幻泡影,却又真真切切;

有光,如树林深处那般的幽幽亮光,更广阔,更闪耀,更加如诗如画;

有湖,如极北寒潭那般的清澈见底,波光粼粼,水波荡漾,又有无比柔美的光华自湖底款款而出;

有草地,如蓝,如绿,如宝石璀璨,如翡翠结霜,一株株、一丛丛,挤着挨着,铺满大地;

这天地有些幽暗,却又十分光亮。

不语抬起头,看着天上阴暗的云彩发愣,只是一云之隔,竟然恍如隔世。

“很不可思议吧。”父亲坐在地上,抬起头,悠闲得看着天:“在上面看时,云彩是白色的,可在下面看,云彩却是黑色的,真有意思……”

不语也坐在地上,两眼看天,若有所思。

这云彩,到底是什么颜色。

“爸爸,那是什么?”不语指着远处一根巨大无比的青石柱子,那柱子直径足有十几米,直挺挺的伸向天空,颜色青黑,在这幽暗的环境里很不起眼。

“那就是我们打猎的地方。”父亲面带微笑,语气里满是敬意,他敬的是这天地造化:“当初我和你母亲选择在这里居住并生下你,并非偶然,而是特意选中了这个地方。”

“我们所在的这片土地叫花园小洲,是世界上最神奇的地方之一。虽然叫小洲,可它其实并不小,反而很大,因为这里什么都有,就像一个缩小的世界,所以称之为小洲,而花园,则是因为它的地貌非常奇特,就像一座花园一样。”

“你看到的那根青石柱子,不是只有一根,一共有四根,是四个桌腿,我们跳下来的山崖,是桌面。也就是说,那片森林和我们的家,其实是在一张巨大的桌子上,而这张桌子对于整个花园小洲来说,就像是烧饼上的一粒芝麻。”

“那天上的云彩,我们叫它栅栏,它把一块块神奇的地方分隔开来,每每穿过,都会让人眼前一亮,而这样的栅栏,在花园小洲还有很多很多。”

天地造化,确实值得敬畏。

不语听得两眼放光,他本以为那森林已经很神奇了,可那原来只是桌子上的盆栽而已,外面还有这么多无法想象、无比美妙的地方。

不语没有想到的是,花园小洲也只是七大洲的一个洲而已,还有那八片海洋,和传说中的九天、十地。

父亲两眼出神,继续说道:“那桌子下面生活着许许多多千奇百怪的动物,要是以前的你进去,就算有我跟着,也是十分危险;不过现在你已经步入仙道,又得命脉风灵净身,六识初成,这里正是绝佳的试练之地。”

父亲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走吧小伙子,午餐在向我们招手。”

在外面时看不见日月星辰,可这“桌子”下面,却是满天星斗。

这里的植物不会发光,脚下的大地也是黑漆漆的,若不是头上的点点星辉,恐怕会伸手不见五指。

虽然光很弱,但在不语看来,已是清晰非常,和大白天没什么分别。

初入“桌下”,尽是沼泽湿地,叶不能浮。不语按照父亲的指导将灵气聚于脚下,虽然不能凌空飞行,却也是身轻如燕,轻轻触地,就能稳稳前行,不至于陷入淤泥。沼泽的下面不断有气泡缓缓上浮,小一点的在积水中噼啪爆裂,大一点的挣脱大地向天空飞去。

不语的身旁恰巧有一个气泡缓缓升起,那表面微微发亮,煞是好看;不语看了看气泡,又抬起头,看了看头上闪烁的繁星,心中有种莫名的舒畅。

父亲走到一块巨大的石头旁边,轻轻一跃就跳了上去。“儿子,咱不往前走了,猎物就在这附近,上来,老爸教你点东西。”

不语颠颠得跑了过去,三下两下就爬上了巨石。

“临走前你老娘吩咐了,今天中午咱们吃肉羹,还要带点青菜回去。”父亲端着肩膀摇头晃脑得说道:“这青菜很好找,湖边有的是,但是这肉羹需要的肉就很苛刻了,既要柔韧耐煮,又要软滑适口,儿子,你知道这种肉怎么找吗?”

不语瞪着大眼睛摇了摇头。

“其实很简单,这柔韧耐煮,就一定要找运动能力很强的动物,有力量,有爆发,这样长出的肉才能有韧性,很耐煮。”

不语眨了眨眼睛:“这样的动物不是会有很多肌肉,虽然有韧性,但是也会很硬啊。”

“真聪明!正常来说这样的动物经常打架,他们的肉会很硬;但是有一些动物,他们的外面会有坚硬的鳞甲做保护,之所以长鳞甲而不长皮,就是因为他们身上有着极其柔软的嫩肉!”父亲眉飞色舞的说着,不自觉的砸了咂嘴。

正是如此:这世上的一切都是公平的,拥有柔韧皮毛的动物,他们的肌肉是结实的;而拥有坚硬鳞甲的动物,他们的肉,是异常柔软的。

没有什么是平白无故的,万事万物都有它绝妙的理由。

不语:“那我们的猎物是什么?”

父亲:“鳄鱼!”

不语:“那我们要怎么抓它?”

父亲:“把它引出来,然后打败他。”

不语:“怎么引出来?”

父亲:“找个诱饵给它吃,它就出来了。”

不语:“那诱饵在哪?”

父亲:“你就是诱饵。”

不语:“……”

父亲:“没办法,如果是我的话,鳄鱼一定不会出来。”

不语:“……”

不语在空旷的沼泽地里东张西望看个不停,父亲已经交待了接下来该怎么办。这是他第一次捕猎,又是鳄鱼这种猛兽,他兴奋得要死!有父亲在暗中盯着使不语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恨不得马上有一只鳄鱼冲到面前来。

人类是聪明绝顶的,这点毫无疑问;

可动物同样非常聪明,虽然他们不能像人类一样学会许许多多,但他们可以把一种技能练到出神入化,这种执着和信念,超乎你的想象。

漆黑的沼泽里,有一双漆黑的眼睛,漆黑、漆黑,一片漆黑;那双眼睛闪闪发亮,就像沼泽里的积水,又像头上的星光。

那水中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东张西望,兴奋异常;

那水在流动,悄无声息的流动,那水中的倒映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不经意间,那水,已经流到了不语的脚边。

危险零距离,不语却一无所知;

他还在提高警惕,留意着周围一切风吹草动;

奈何危险到来之时,无风吹,亦无草动。

“吼——”

一声怒吼在不语脚下暴裂开来,一米长的血盆大口如剪刀裁纸般将泥土搅得粉碎,一张一合足有千百斤气力,犹如金刚倒锤,势劈华山;那鳄鱼一跃而起迅捷无比,如开弓之箭,让人来不及反应。

这一击出神入化堪称完美!

接近的方式,出手的时机,力量的爆发,速度的掌控,都是千百次突袭锤炼出来的!

任谁也找不出这次出手的瑕疵和纰漏。如果真要找出点什么,那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猎物,逃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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