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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鳄鱼的选择

“你能行么,你凭什么?”

“当然,因为我还活着;而且,我还要漂亮的活下去。”

——《闲话》

如果有千百斤的气力狠狠砸下去:

它一定不能撼动大地哪怕一丝一毫;也一定不能将一片羽毛死死压在身下。

因为:

大地,它更加强大;

羽毛,它已随风而去。

让风的灵气流遍全身,让每一个毛孔慢慢舒展,任凭自己像风一样若即若离,无定无相。

无定,才能随风而定;

无相,才能因风而相。

此时的不语,就像一片羽毛。

就在鳄鱼那千百斤的力量自沼泽下方猛然掀起的同时,不语的身体就已经被那股力量产生的风吹向了空中。

有些笨拙,有些难看,但确实被吹了起来。

自从被风之森林的命脉风灵净身之后,不语对风的感知就变得异常敏感,甚至可以借助风的力量在空中腾挪——穿过“栅栏”时那微弱的托力就是无意间对风的借力。

“普通人的力量来自大地的支撑,如果没有了脚下的土地,会连平时一半的力量都用不出来,因为大地是他们生命的依托;但我们是修仙者,我们的生命所依托的不仅是‘地’,还有‘天’‘风’和‘雷’,怎么踩在大地上,就怎么踩在风上。”

被风吹起的不语脑海中回想着父亲刚刚说过的话,忽然记起在树林上方翻滚跳跃时的感觉,和现在一样感觉!

眼前凌乱的风就像那时繁密的枝叶,不语鬼使神差的去抓那风,竟然抓到了!虽然只是隐隐间微弱的触觉,但这已经足够了。不语本来面朝下方,如水中浮萍随波而去,但此时右手有了借力点,就像猴子抓到了结实的树枝,一个向后的空翻,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轻轻的落向了前方的沼泽。

那鳄鱼见状狠狠地甩了一下尾巴,身体像弹簧一样射了过去,张开血盆大口,迎向正在下落的不语,它确信——这次一定不会落空。

不语见那鳄鱼来势汹汹,周身气浪翻滚,索性不避不让,迎面踩上鳄鱼张开的大嘴,那上下颚之间风速集汇,凭空踏去就像踩上一块岩石,不语脚下借力身体前倾,又是一个轻盈的后空翻,稳稳的落在鳄鱼的背上。

“风灵动,地坚实;靠风力翻转腾挪,靠大地沉稳固身,可消锐气”。

“我能感觉到风,可是大地要怎么办”?

“大地的感觉与生俱来,每个人都能感受得到。你能感受到风,就能感受到大地,就像我以前教过你的,‘人,要会走路’”。

“可是这里都是沼泽,没有大地啊”。

“孩子,大地最坚实,坚实的,就是大地”。

鳄鱼背上的鳞甲坚硬如石,不语稳稳地踩上去,那感觉,就像踩在大地上。

“脚掌用力、脚面放松、稳住脚踝、留心起伏、每一步都要紧紧吸住大地。”不语回想着父亲曾经教过的走路的要点,任凭鳄鱼狂奔乱舞依旧纹丝不动,两只脚就像镶在了鳄鱼的背上一样。

双腿绷紧,收腹挺背,全身舒展,不语竭尽全力的让周身狂乱的气流紧紧裹住自己,就像有一团一团的棉花把他夹在中间,助他稳住身姿。

鳄鱼拼命的奔跑,激烈的扭动,它钻入沼泽,它潜进水潭,它狂躁无比,它要把背上的不语甩下来!

这是耐力和信念的比拼,最先放弃的人,会一败涂地;

谁都不想放弃;

生存的法则鲜血淋淋,放弃,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凡事都有转机;

坚持不住,又不想放弃;

就只有改变。

鳄鱼本来就倾向爆发,不善持久,一番折腾早已筋疲力尽。它摇摇欲坠,到了崩溃的边缘,恍惚间,它看见前面有一块巨石,眼中忽然灵光一闪,用尽全力高高跃起,在空中一个翻身,背脊向下,要把不语砸死;不语此时也是强弩之末,他忍耐许久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双脚聚集风力狠狠一蹬,不语快鳄鱼一步接近巨石,双手一撑,一个跟头翻到旁边避开了鳄鱼砸下来的庞大身躯,右手微微发亮,轻轻得拍在了鳄鱼柔软的肚子上。

“有极硬之背,就有及软之腹;以大地之力击碎硬甲则鳄鱼必死,以软风之力动内脏则鳄鱼昏迷,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伤及性命。”

不语软软的瘫在地上,想着父亲刚才的最后一句话,又看了看眼前的庞然大物,有些不知所措,但更多的是自豪,前所未有的自豪。

“嗯~看这个头这鳄鱼得活了十几年了。”父亲不知什么时候蹲在旁边,右手轻轻的扶着不语的头,赞许的说道:“干的不错,第一次打猎就能搞定这么个大家伙,过段时间就能自己来打猎了。”

不语毕竟是个孩子,被人称赞开心无比,尤其称赞他的是他最为敬佩的父亲。

“肉羹是比较温软的食物,所以这猎物不能杀死吗,否则肉羹做出来不好吃。看他个头这么大,咱们带回去半个尾巴应该就够了,再给它上点药,过段时间尾巴就能长出来了。”父亲嘴里嘀咕着,伸手轻轻一抹,就神奇的拿掉了半个尾巴,一滴血都没有;随后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在切口上撒了一些亮晶晶的粉末。

“搞定收工”!

背起疲惫的不语,拽着半个尾巴,一道伟岸的身影缓缓远去。

“桌子”的下面是永恒的夜晚,繁星璀璨,洒满银辉;一步跨出,就回到了那片夜光的世界。

草地,花朵,和零星的树木,他们都在发光,像星星一样一闪一闪的荧光;有星星,就一定有月亮,月亮就在那,那片不可思议的湖。

不语已经很累了,他本来一动都不想动,可现在他却在跑,兴奋的在湖边奔跑。

这湖很深,最深的地方足有上百米,可又好像只有几米深而已;这湖很清澈,清的难以置信,就像没有水一样;这湖有光,粼粼的波光悠悠荡漾,却不知光从何来。

都说这湖是月亮,可从来没有人解释过——它为什么是月亮。

不语本来浑身都是泥巴,可在他碰到湖水的一瞬间身上的污渍忽然消失不见了,湖水依旧那么清澈,没有一丝杂质;

连周身的疲劳都一扫而光;

真的不可思议。

“嘿,儿子!别光顾着玩,在湖边摘点花草回来,哎,记得别把根拔出来——”

“知道啦——”

父亲把那半截尾巴慢慢的浸入湖水里,只任湖水自由的冲刷,一动也不动。

过了好一会,不语一路小跑奔驰回来,手里拖着鼓鼓的背囊,一脸的兴奋

父亲:“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回家了。”

不语:“嗯!咱们怎么回去,爬上去吗?”

父亲:“……”

不语:“……”

父亲笑着摇了摇头,手指轻轻一划,眼前的空气忽然开始抖动、扭曲、肉眼可见,又轻轻的一点,凌空出现了一个闪亮的漩涡,慢慢扩大,最后变成了一扇椭圆形的门。

“走吧”,父亲一步迈进门去,转眼间消失不见了,不语见状急忙跟了进去。两人离开后,那扇门忽然闪了几下,“咻”的不见了。

那扇门有些凉,穿过它就像穿过了一道瀑布。

眼前一亮,阳光有些刺眼,不语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眼前好像有一个人在冲着自己笑,那身影好熟悉,不语适应了光亮,慢慢睁开了眼睛。

“妈妈——”不语一个箭步冲进了母亲的怀抱。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在他的记忆里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情不自禁得想让母亲抱着自己。也许是打败了鳄鱼让他欣喜无比;也许是疲惫过后心有余悸;谁知道呢,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母亲温柔的搂着不语,没有一丝惊讶,满满的都是疼爱。

阳光明媚,微风阵阵,林间飒飒作响,花草迎风飘动;

竹楼里飘出一阵阵香味儿,还有袅袅的炊烟;

竹楼前面的空地上有一个大树桩,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年轮,切口平整光滑,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风霜雨雪的打磨,这是不语一家吃饭的桌子;

大树桩的旁边有三个树桩形状的小凳子,一眼看去和真的树桩一模一样;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与世无争,羡煞多少旁人。

三只小碗,一个盘子;

碗里装着肉羹,色泽光鲜,让人食指大动;盘子里装着各色花草果蔬,色彩艳丽,简直赏心悦目;

那半个尾巴足有一米来长,竟然只做出这三小碗肉羹,真是匪夷所思;

不语采了整整一背包的花果蔬菜,竟然只做出这么一个拼盘,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语迫不及待的把一勺肉羹送到嘴里,瞬间感觉香气四溢,嘴里被撑的满满的,吞到肚子里就像吞了一大碗肉。竟是母亲用了神奇的手段将那一大截尾巴缩成了这么一点,可质量却一点没有改变。

不语陶醉在这美味之中,忽然感觉非常安静。之间父亲和母亲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好像在默默的祈祷着,不语疑惑的望着父母,不敢出言打扰,也忘记了碗里的美味。

过了一会,祷告似乎结束了,父亲和母亲彼此对视了一眼,满是笑意。

不语(迫不及待的):“爸爸、妈妈,你们刚才是在干嘛?”

父亲(微微一笑):“在感谢。”

不语(有些疑惑):“感谢什么?”

母亲(又微微一笑):“感谢眼前的食物选择了我们。”

不语(更加疑惑):“食物选择了我们?”

母亲(眼中满是温柔):“对,选择了我们。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有生命的,无论动物还是植物,他们都有自己情感和向往;你看这盘子里的东西,湖边有那么多的植物为什么你偏偏摘了它们回来呢?虽然好像只是偶然,但其实并非如此,它们没有隐藏自己的色泽来避免自己被摘走,反而展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来吸引你,这正是因为它们选择了你,心甘情愿被你吃掉。“

不语(一脸的不可思议):“那…那那条鳄鱼呢?他是来吃我的,这也算选择吗?”

母亲(会心一笑):“你刚才应该吃过那肉羹了,口感怎么样?”、

不语(不解其意):“软软嫩嫩的,很好吃。”

母亲(微笑着):“这就对了,你用你的能力征服了鳄鱼,在它眼里你是强者,所以在倒下的一瞬间它没有任何遗憾,成为一个强者的猎物对它来说是一种荣耀,所以这肉的口感才能又软又滑;如果用计谋和陷阱把它打败,使它心有不甘,这肉的口感就会又硬又干,没有这么好吃。”

不语(目瞪口呆):“……”

过了许久,不语慢慢回过神来,低头注视着碗里的肉羹,它在闪闪发亮;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不语由衷的感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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