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木匠却匆匆出了木作间,去了厨房同黄秀娘一阵细语。秀娘听得此言,眼睛瞪得老大,忙停下手上的活计,将苏影青拉出来。
“妹子,这事我们万万不能接受。没你的图纸,相公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木匠,哪里还能结识齐公子这样的大人物,更别说还能接触什么生意了。若是接受了,我良心不安。”
苏影青肃然道:“姐姐,你是小看了姐夫的才能。我不过提供的是图纸罢了,而且还画得极为粗糙,姐夫却能从这图纸将物件还原出来,这是非同一般的才能,切勿妄自菲薄。相信齐公子也是能看出这一点,方才点头答应。否则他岂会让出三成的利益?”
“可……”苏影青掩住了黄秀娘的嘴,温柔笑道:“以后妹妹还需姐姐姐夫多照应,既是一家人又何必客气?”黄秀娘也是个爽朗性子,既然苏影青都这般说了,她便点了点头,笑道:“我真没想到,认妹妹还认了个财神回来。”两人相识一笑。
齐长卿虽没着意听两人说话,但木作间本来墙壁就薄,苏影青同黄秀娘的话语不断钻进他的耳朵。苏影青同这黄秀娘竟然是认的干亲?在他看来,最有价值的当然不是郭木匠而是脑中装了那许多图纸的苏影青。要寻找到将那图纸中的家具还原的木匠并不难,难的是能画出这些图纸的人。相信苏影青自己也应该知道,这三成份额为的是她,而不是郭木匠。可她为何会将这样的利益拱手相让?
这样的疑问在齐长卿的脑海中盘桓了许久,用餐之时、同车之时他一直在默默地打量着她,石榴见他一直看着自家姑娘,便警惕地挪了挪身子,将他的视线挡住。他却并不在意,只是在到邺城的时候,说是要送苏影青回去。
苏影青知道他有事要同自己细谈,便颌首同意。孟宪以为齐长卿对苏影青有意,同他暧昧地说了几句话,便先告了辞自行回了书院。马车便载着三人一路回到了百花巷。
姚二昨日吃了少爷的挂落,心中有些懊恼,便多喝了几杯。待他出门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等了许久也不见苏宅有人出入,正想进门,便看见一个小丫鬟脸上带着怒气往苏宅的方向走。姚二心中一动,便跟上去,喊了一声:“小娘子。”
小娥被苏影青先行遣了回家,没能跟过去,心中正满腔怒火,便听到后面有人喊。她回头一看,却是一个身穿短衣的下人在唤自己,又是一脸麻子,以为他是来搭讪的,心中更是不爽,瞪了姚二一眼,便径直往前走,毫不理会。姚二没想到这小丫鬟脾气还挺大,赶紧又跟了两步,问道:“姑娘可是隔壁苏宅的?”
“是苏宅的又怎么样?你是谁?问什么问?”小娥心中有火,自然说出的话便不怎么动听,连珠炮似地砸了过来。姚二脸皮也厚,便道:“我见小娘子手上抱了这许多东西,便想来帮帮忙。”说着,便要上手来取小娥手上东西,想借此跟这小娘子熟稔,自己也好探听下消息。
小娥只以为他是登徒子,又见他靠近,吓得拔腿就跑,跑到苏宅门前,敲门大喊:“陈大叔,快开门!”门一开,便钻了进去,留给姚二一扇紧闭的大门。姚二没成想这小娘子这般胆小,居然就这般逃回家里去了,问也没来得及问上一声,只得摸摸鼻子回了薛家宅子。
这一上午,苏家也没见出来其他人,只是门户紧闭。姚二也不敢怠慢,晌午扒拉了几口饭便守在门口,等得他脖子都长了,方见到百花巷中驶来一架马车,停在了苏宅门口。姚二眼前一亮,便扒在薛家门洞边上往里看着。
马车进百花巷前,石榴便帮着苏影青将帷帽戴在了头上,齐长卿虽觉有异,却也没多问,只是觉得有些遗憾,这马车中少了一张如花娇颜,似乎也暗淡了许多。马车一路驶进百花巷,蹄声答答,车身微摇,石榴悄悄地将帘子掀开一条缝隙,看着薛宅门前的动静。果然,她便看见了那日的那人在门洞前往苏宅张望着,听得马车过来,那人又盯着马车。薛家果然在窥视苏宅。
她悄声附到苏影青耳边,同她说了,苏影青默默点点头,道了声“知道了”。齐长卿见她二人如此做派,挑了挑眉,心中便生了疑窦。
姚二小心翼翼张望着,下车的却并非女子,只是一个身穿青袍的男子。又看见那日见过的丫鬟先跳下了车,又扶下了一女子,可惜的是那女子头戴帷帽,看不清模样。姚二心中失望,又听得那女子开口说道:“齐公子请进。”那男子竟真的跟着那姑娘进了苏宅。姚二瞪大了眼睛,这苏姑娘竟然请一男子进自己的宅子,难道真如那店小二所说,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只是昨日才吃了挂落,姚二行事小心了许多,自然不会马上去报给少爷,他便守着这门洞,打算等那男子出来,打探清楚再说。
苏影青将齐长卿请进了前厅,齐长卿听说她住的是百花巷的宅子本就有些吃惊,进这院中一看更是惊异。齐月然曾经对他说过苏影青只是租了林家的房子住着,怎地这没多久便住进了这么精致的一处宅院。等到前厅坐下,齐长卿便好奇问了出来。
苏影青本就要同他合伙做生意,自然是言无不尽,将来龙去脉说了一番。齐家经营的生意本同谢家没什么相干,但同在邺城,自然也知道邺城首富的名头,更加听说过谢家那日的危机,但从未想过这危机的解除还有苏影青的功劳。他心中对苏影青有许多疑问,当下便问道:“既有这一处宅子和谢家赠的银子,想必已足够你悠哉生活,为何你还要同郭家合伙做木器生意呢?你我本是偶遇,相信不是我,你也会找到其他的合伙人。若说是为了钱,我见你又并非如此。”
“我还有许多的想法需要用钱来奠定,我自然不会嫌钱太多。但若为了钱失了其他,生活也没什么意义。我本是孤女,能同姐姐一家交好,又岂是钱能换来的?有来有往,你情我愿,相互扶持,坦坦荡荡,这本就是我的向往。”苏影青知道两人正式合作前,齐长卿势必会调查自己,所以对自己身世并不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