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韬，我见到她啦！”夏雨兴奋地说。
“谁？”
“潘漪。”
“怎么，是她来找你的？”方韬的脸上霎时布满了阴云，“老毛病总也改不了。”
“唉，情况不是这样，您错怪她了。”夏雨叙述了跟潘漪邂逅的经过，接着掏出小包，“这里是六根金条，她让转给你的。”
“金条？她怎么会有金条？我们在一起的时侯可从来没有积蓄啊！”方韬的目光疑虑而惊讶。
“她说这是上官烨偿还她的，是应该得到的，是干净的……”夏雨仿佛在替潘漪申辩。
“老夏，我不需要钱用，”方韬说，“把它作为献给组织的一点活动经费吧！”
“好，方韬，潘漪也是这样说的！”
“她是这样说的，真的吗？”方韬激动地追问，见夏雨笑着点头，他又热切地说，“老夏，我要去见她，我可以去见她吗？我一分钟也不能捱了，我必须马上就去……”
“瞧你急的！”夏雨嗔了方韬一眼，“你听我把话说完嘛！方韬，潘漪的这个行动连我也没想到啊，我好感动，不容易啊……”夏雨沉静地笑了笑，在客厅走了个来回，又停在方韬面前，“潘漪是个聪明的女子，出事之后，她明白自已已坠入了地狱，她试图挣扎、摆脱，希望能重新回到组织的怀抱里，在她的心目中爱情和信仰，文谦和组织是不能分开的，是一回事，她不是因为爱上你才信仰共产主义，走上革命道路的吗？”
“是感情的因素起了作用，”方韬接过夏雨的话，“缺少真正的思想准备呀……”
“是这样，没有经过多少斗争的锤炼，幼稚、脆弱，意志还不那么坚定，这才走错了一步。但是，她并没有背叛党，出卖组织，否则，在她看来不啻是背叛爱情、出卖文谦，如这样，她是宁死不从的，这从她一度绝食可以看出。但她不想死，她想见到你，后来遇到了上官烨，她得以不明不白地活下来，恰恰又是这不明不白，使她又深深陷入窘境……”
夏雨缓了缓气，“敌特显然对她不信任，仅仅是碍于她的特殊出身和社会背景，自然包括上官烨的庇护，没有把她怎么样。可是，真正的悲剧在于她失去了党组织，失去了你的信任，失去了她视之比生命还珍贵的爱情！于是，她像一叶迷航的小舟，在无边无际的苦海漂流。她还得替敌人做事，尽管她搞的是有关欧美军情的翻译，但总是替敌人做事，她矛盾极了。痛苦极了，尤其是听说你外放途中遇难的消息，她又一次坠入了苦难的深渊，这样，才出现了那场‘订婚’的闹剧……方韬，现在看来，我们对她的怀疑是不是多了点，而具体的帮助却不够，我们是有责任的……”
“是啊，尤其是我责任更大，我爱她，我恨她，我怀疑过她，但我又相信她，我也一直生活在矛盾和痛苦之中啊……”
方韬连连拍着额头说道。
“你处境困难，这难怪。我想，对待这样一个具体的人，恐怕我们的思想方法多少有点问题，主要责任在我，也许还有市委的个别同志。但根本原因在哪里，我一时也说不清楚，教训留待以后再总结吧……”夏雨从困扰他的沉思中摆脱出来，走近方韬，“今天，我晓得父亲到奇芳阁听京韵大鼓去了，我曾想借这机会把她带来与你见上一面。可是，这里怕已被敌特监视起来了，连我回家都要小心翼翼，昏天黑地，到处都是陷阱，我们不能不防。因而，我只好打消这个念头，未免有点遗憾呐！”
“我懂，反正我的‘病假’该到期了，一，两天之内就去上班，廖省三已派人来催过，回到二厅，我会见到她的。”
“潘漪说在二厅不便，”夏雨说，“我已通知她，明天上午九点，你在白露洲公园听雨轩等她。”
“好！”
“咱们现在换个话题吧！”夏雨想了想，“策反贾岩，这一着千得很漂亮。根据他所提供的情报，二厅派往解放区的九个潜伏组已全部破获。贾岩的太太、孩子已跟贾民一道安全撤离南京。市委吴浩同志对于这次行动很满意，说是想请你吃顿饭，跟你好好聊聊，她对你和潘漪的爱情，也挺有兴趣的，很有些特别的见解。”
“真的！”方韬双眸划过一瞬炽亮的闪电。
“没错，但眼下还抽不出时间，反正胜利在望了，她既然说了，是不会忘的，总有一天会约见你的。”夏雨笑道，未几，他皱了皱眉头，“方韬，你看二厅的人事档案能不能搞到手？这对于我们胜利后建设政权和保卫政权太重要了。”
“……”方韬没有即刻回答，他不停地搓着手，望着后院的一棵嫩芽初绽的香椿树，嘴像吃了辣椒似“咝咝”地抽着气，好一阵子才说：“档案室管理相当严密，得想个办法……”
夏雨从口袋里取出一件复制的敌特人事卡片，看去，仅有82开纸大小，类似图书卡片，他说：“这是贾岩提供的，据说，这种卡片一律按四角号码检字法排列，抽屉里面标着索引。得首先弄懂四角号码检字法，否则，即使进入档案室，也无法找到需要的档案卡片。”
“四角号码检字法倒也不难学，”方韬若有所恩地说，“不过，这回得需要潘漪，她在文书室，跟档案室靠得近，我曾见过她跟档案室的人在门口闲聊，打羽毛球什么的，关系不错。”
“那么，你们就更有必要见面了。”夏雨说道，“计划要周密，要万无一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