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国防部大院只几天，方韬却恍若隔世之感。走在里面，就像进入酆都鬼城一般阴森森的，触目是端着冲锋枪的巡逻队，梧桐和雪松后面还布防着几尊直指蓝天的高炮，解放军并无飞机，这儿的军界头目却神经贡般替自己壮胆，方韬觉得好笑。但在二厅却是另一番景像：廖省三的部属，有的窝在一起思扑克；有的倚墙用报纸盖着脸在阳光下打瞌院，有的挤在一起闲聊……仿佛谁也没有心绪办事，方韬坐在办公室里，也像是无事忙，廖省三布置的任务含混而不得要领，似乎这个军情头目也乱了方寸。
“方参谋！”声音陌生而熟悉，方韬刚抬起头，丁宗威笑着进了屋，他推了个平头，变得又黑又结实，仿佛是个拳击运动员。因为重新得势，那幽黑的眼瞳亮得灼人。
“宗威，你老兄来无影去无踪，”方韬热情地在他厚实的肩胛上捶了一下，“告诉我，这是哪路神仙传授的高招？”
“瞧您说的？”丁宗威亮出一副教训人的口吻，“军人嘛，以服从为天职，随时听从上峰的调遣。”忽又假惺惺地，“身不由主啊！”
“哼，别唱高调，”上尉李伟天撇了撇嘴，“谁不知道你做梦都想当处长。”
“可我离开这儿一、两个月了，我没巴结任何人……”丁宗威脸红脖子粗地申辩着。
“你啊，有的是当官的诀窍！”中尉杨晟因上次奉承丁宗威曾受到同事的讥讽，今天，他的调门也变了，他似乎不再怕冒犯这个新提的处长。
丁宗威心中窝着一股气，但他不便发作。眼前的这些弟兄都是三处的骨干，他不想开罪他们而使自己今后运转不灵，但他又不甘愿就此作罢，说道：“谁让聂副官撑不起场子呢？”
“姓丁的，你有啥了不起？”不料，聂晶从墙旯旮闪了出来，愤然詈道，“充军发配的料！”
“你骂谁？”丁宗威见揭了他的疮疤，顿时，双眼充血逼了上去。
“谁认就骂谁！”聂晶因被无故免职，气正没处出，态度甚是强硬。
“嘿嘿，”丁宗威一声颤栗的冷笑，“沈哲溜了，你狗仗人势的日子完了……”
“你！”聂晶一扫平日的斯文，激动地靠拢丁宗威。
“走开！”丁宗威一手叉腰，一手挥舞着，“这里是兰处，你滚回厅本部去！”
“丁宗威，别得意惠形！”聂晶嘴唇哆嗦着，“你也不掂掂自己有多少斤两？”
“嗬，你竟说出这种话来，”丁宗威怒气冲冲，“凭资历，老子不比你浅；论才干，老子不比你差。老子……”
“你是谁的老子？”
“谁认，我就是谁的老子！”丁宗威丝毫不让，“窝囊废！”
“你简直无法无天了！”聂晶下意识地拔出了手枪，死死盯着丁宗威。
“怕你是狗娘养的！”丁宗威倏忽也掏出手枪。
眼看就要动武，众人纷纷相劝。
“喂喂，都是自家兄弟，何必伤了和气，”一直静观的方韬迅速插到两人中间，“算了，聂副官，你先走一步，就算我求你了。”
聂晶收起枪，鄙夷地扫了丁宗威一眼离去，刚走出几步，又掉转头，“仗谁的势？呸！”
“混帐东西！”丁宗威冲聂晶骂道，顺手抓起写字台上一方砚台朝聂晶砸去，方韬见状，闪电般地向他手上一抖，砚台偏了方向，打在办公室的门檐上，“笃”地落地，门檐上留下一处凹印。众人哗然，纷纷指责丁宗威的蛮横。
廖省三这时不知打哪儿冒了出来，他怒目而视，挥动着双臂骂道：“丁宗威、聂晶听着，若不严惩你们，我不姓廖……”
一旁，匆匆走来一名中校，他冷冷地了了一眼现场，把脸转向廖省三，说道：“廖处座，总长让你去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