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结束后,允文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桑晴俏脸微红:“皇上真是谬赞了。宫中乐师众多,晴儿这可真是班门弄斧。”
“不。朕就喜欢听你弹琴。听着你的琴音,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好像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一样。”
“皇上有心事?”
“不算心事吧。该来的,迟早要来。”允文一顿,然后目光炯炯的看着桑晴:“如果燕王谋反,朕想知道你会站在谁的身边。”
桑晴一惊,低下头沉默不语。允文将她的下颚抬起,浑身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霸气:“你会站在王叔身边,对吗?”
“晴儿……两不相帮。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晴儿希望皇上与王爷化解恩仇。无论哪方面受伤,晴儿都会很难过的。”
“你啊……总是不肯说一些好听的话来让朕开心呢。你为什么不肯说站在朕的身边?难道朕真的一无是处吗?”
“不是的!皇上仁爱,真是万民之福!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身为帝王,不是光仁爱就能治国的。皇上自登基以来,处处受人牵制,有什么想法是发自自己内心的呢?如果皇上愿意重用燕王而不是处处提防的话,王爷也不会谋反。也许……一切都是命吧。”
允文不可置信的看着桑晴,满脸怒气:“你说什么?你是在指责朕吗?”
“晴儿不敢。晴儿只是一介女流,是被人随意赠送的礼物,怎么敢指责皇上。晴儿只是想让皇上知道,一切事情都是有因必有果的。而人的命运,就好像随风逐流的水波一般,不受控制。皇上,晴儿希望您能开心。您不该属于这个虚伪昏暗的皇宫,而是应该属于广阔的世界。”
“晴儿……”允文深深的看着桑晴,眼神越来越迷茫。他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个对他甜甜的笑着、诉说着自己心事的绝世佳人,也想起了佳人离世时天空中飞扬的雪花。不知何时起,我的心已经被仇恨所填满?我恨啊!我恨四叔抢走了我的爱人,我更恨他让印雪含恨而终!可我当时只是皇太孙,没有任何权力!现在,我做了皇上,可我还只是大家的傀儡罢了!我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发布政令,甚至为了惠妃的一句话,把让我再次动心的晴儿送走!我真是太没用了!晴儿,我把你留在身边一方面是为了牵制四叔,但更大的原因是我想看着你啊!我喜欢你纯洁无瑕的微笑,我喜欢你对我说真话,我甚至喜欢你大声的指责我!诺大的皇宫中,你才是唯一的真心人吧……
允文颤抖着手,摸着桑晴如丝的秀发,终于起身离去。桑晴注视着允文渐渐远去的背影,重新坐下抚起了琴。琴音袅袅,直上云霄。
燕王的军队大捷,打败了允文派出的三十万军马,在朝中引起一阵恐慌。允文迫于无奈,只得罢兵部尚书齐泰、太常寺卿黄子澄职,以缓燕师。而燕王并没有因此而停住南上的道路,仍然向南京挺进。朝中局势一片混乱,连后宫也受到了牵连。
玉雪宫中。桑晴正在饮茶,却见一帮兵士杀气腾腾的闯入,为首的正是雍容华贵的惠妃娘娘。惠妃一声令下,士兵就拿绳索把桑晴捆绑了起来,捆的她不能动弹。
“惠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玉妃惊恐的问道。惠妃蔑视的看着她,语气冰冷至极:“燕王谋反,他的妻室自然也是叛国罪人!为了一振军心,本宫特在此将罪人正法!怎么,你有什么意见?”
桑晴淡定的笑着,而玉妃已经惶恐之极。她美丽的大眼睛中满是泪水,雾蒙蒙的看着这两个争锋相对的女人。这两个女子,一个威严,一个淡雅,但浑身都散发出凛冽的气息。
惠妃见桑晴面无惧色,心中怒气愈盛。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真的能将生死置之度外吗?不知道你和玉妃串谋好了用什么狐媚功夫迷住了皇上,但我不会被你迷惑!我真是搞不懂,燕王朱棣都骑到皇上头上了,可他为什么还对你如此以礼相待?而我究竟哪里不如你?
想到这,她的唇边扬起一丝冰冷的微笑:“来人,给我取了这贱婢的性命!”
侍卫们一愣,然后迟疑的走上前去举起了刀剑。玉妃匆忙朝灵犀使了个眼色,然后跪倒在惠妃面前苦苦哀求:“娘娘,请您息怒啊!晴儿她犯了什么罪过也最不至死啊!娘娘仁慈,请您饶恕晴儿吧!”
桑晴见玉妃竟然为了自己下跪,心中真是又疼又急。她想挣扎着走到玉妃身边,但她身后的士兵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力大如牛,让她寸步难行。她拼命挣扎都无法动弹,只得拼命的摇头:“玉妃姐姐,你快起来!不要给她下跪!生死有命,我不会怪谁怨谁的!”
“哦?你想怪谁,又想怨谁?真是个狐媚子啊!你靠着这张脸迷惑了皇上,又迷惑了王爷,现在又想怎样?”惠妃尖利的护甲在桑晴的脸上缓缓滑过,留下淡淡的白印:“现在,谁都救不了你了,你必须死!”
“皇上要晴儿死的话,晴儿自然遵从。只是不知道娘娘手中可有皇上的圣旨?若能给晴儿一看,晴儿死也瞑目。”
惠妃脸色一变,竟然说不出话来。而桑晴步步逼近:“哦,原来娘娘没有圣旨啊。那您就是私自行刑了?晴儿依稀记得,宫中命妇只有皇上和皇后有权处置——况且晴儿并不是分属六宫。娘娘虽然统管后宫,只怕没有这个权力吧。不知道娘娘这么做是否符合宫中的法度呢?”
惠妃怒道:“好个伶牙俐齿的臭丫头!本宫倒要让你见识下,本宫有没有这个权力!来人,掌她的嘴!给我重重的打!”
几个侍卫互看一眼,面色犹豫,但还是走到桑晴面前,重重的挥掌上去。桑晴的头发在松散在肩头,脸上也红肿了起来。斑斑血迹从她的嘴角流出,她只觉得口中一片腥咸。玉妃早就惊呆了,趴在惠妃面前不住磕头:“娘娘,您就饶了她吧!晴儿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她计较啊!”
“滚开!给我砍了这贱婢!”
“谁敢!”桑晴凛然的看着四周。她现在虽然是钗环松散,形态狼狈,但她浑身散发出的王者的风度让人不敢小瞧。侍卫被她的风采惊住了,又想起此事并无皇上的圣旨,心中也惴惴不安了起来。
怎么办?到底怎么办?惠妃娘娘虽说一向在后宫中横行霸道,但这样公开违背皇上旨意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啊!究竟是什么让娘娘如此沉不住气?唉……我们可真是可怜的奴才啊!
他们互看一眼,脸上都露出无奈的神情来。
桑晴严厉的看着惠妃,眼中已经满是怒火:“惠妃,你以为你能一手遮天吗?皇上都还没有要取我的性命,你又有什么资格?你是可以在这里把我杀了,但你认为皇上会就此罢休吗?你别做梦了!皇上要留着我做人质,怎么会让你破坏他的计划?”
“你说什么?什么计划?”
“我啊,可是皇上手中最有用的一颗棋子呢。如果燕王大举来袭,皇上定会以我为质,争取一些有利条件吧——谁让王爷那么宠爱我呢?”桑晴轻轻的笑着,但心中满是悲凉:“如果你就这样把我杀了的话真是太可惜了呢。怎么,你要动手吗?”
惠妃直直的望着桑晴,细细思考着她刚才话语的真实性。皇上不是因为喜欢她才把她留在宫中的吗?不,她一定是在骗我!我忘不了皇上看着她时那副痴迷的眼神!她一定是为了自保而骗我的,而我又怎么会上当?罢了,豁出去在这儿取了她的性命也就是了!我身后有契丹的百万雄狮作为支撑,皇上怎么会为一个女人和我翻脸?
想到这,惠妃一咬牙抽出士兵手中的宝剑向桑晴砍去。桑晴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只等着刺骨的疼痛。可她只听到了一声惊呼,然后四周一片喧嚣。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见到了一副她此生再也无法忘怀的场景。玉妃,美丽的玉妃,菊花一般淡雅怡人的玉妃倒在了血泊中,胸口正插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剑。桑晴呆呆的站着,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桑晴拼命的摇头,直到头昏目眩。
惠妃也惊呆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的血迹,又看看自己的手掌,最终满怀怨恨的看着桑晴。她又拔出剑,想向桑晴身上砍去,但是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
允文默默的站着,手中已经满是鲜血。利剑在他的手掌上割出了深深的伤痕,鲜血顺着剑身一滴滴的落在了地上。大家见到允文到来,早就跪倒在地,惠妃也忙收回剑,垂下了头:“臣妾参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