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洙怕吕武嘴巴没抹油,舌头转不活,回答不上来,把活抢了过去,拖声慢气地说:“老猪,你耳朵是不是有毛病?你听错了。他说的是西天,不是西方。西天是如来佛祖那里,我们让你到那里去修成正果,也好做个净坛使者。”
“净坛使者,比现在这个差使好些吗?”刘洙忍住笑,解下朱克梨的勒甲丝绦,摩肩头拢二臂把他绑起来,边绑边说道:“好些好些,让你吃好睡好,逢年过节更好。”
“刘将军,我佩服你的口才,骂人骂得古里古怪,转弯抹角。”
那些运粮的兵卒看见主将被擒,丢下粮车便跑,四散跑了个满天星。刘洙成了大忙人,又要动手抓逃兵,又要指挥推粮车,还要看管朱克梨。粮车重新集中后,他派了一员禆将,带领三百名士兵,连同抓回来的一百多个运粮兵,把粮车转运到梅州城中去。天快黑了,平远城内仍不见动静,刘洙有些沉不住气了,想派人进去打听打昕,可是闯连营没有非凡的本领是过不去的。文都督事先告诉了他们,营寨的通道走不得,只有侧面一条小径没有设陷阱,没有药箭和地雷火炮之类,勉强可以通行。总而言之,不管怎么说,此行非吕武不可。而吕武是个拗睥气,请不一定请得动,请将不如激将,只有用激将法激发他。
“猴子,你晓得啵?”刘洙闪烁其辞地说,“这次赚城,本来要派你和金应去的,文都督怕你打不过王飞豹,因为从来没有听说过猴子能够降伏豹子,所以才改派杜浒,让侠客去制服豹子头。”
“真有这样的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唔,猴子,你莫气,千万不能发怒哟,文都督一旦晓得了,又会骂我嘴巴多。”
他愈劝吕武莫气,吕武愈气得厉害。像吕武这样的猴性人,脾气古怪,爱称英雄,生怕别人瞧不起。听了刘洙的话,他激动得大喊大叫:“文都督真是隔着门缝瞧人,把我看扁了,杜大侠能干的事,未必我吕武就干不好呀?”“你何必去自讨苦吃嘛,”刘洙话里头含话,等于火上加油,“我看这样也好,倒落了个悠闲自在。”
“我闲不住!”
吕武的声音颤抖起来,已经不能自制了,“我跟都督这么多年,从来不愿意吃闲饭,也没有吃过闲饭。”
“忍耐点,忍耐点,老弟,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
“我偏不忍,偏要去闯连营。不战胜王飞豹,我不再见你!“说罢,吕武手提青铜棍翻身上马,一抖缰绳,玉面金毛兽四蹄生风,风驰电掣般飞奔而去,从斜侧面穿过连营,插到了王飞豹和杜浒的中间。王飞豹吓了一跳,杜浒却喜出望外,欣然喊道:“猴子,你来得正好,我的手背受了伤。”
“你让开,看我金毛猴来降伏豹子头!“杜浒不知道吕武是刘洙是用激将法激来的,没有计较他的胀气话,闪到一边,眼鼓鼓地望着他如何对付王飞豹。王飞豹一看来了个五尺高的猴样人,心里不由得好笑:“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派个这样的猴子来替代杜大侠,我要用槊尖戳进他的肚里,把他顶起来耍猴把戏。”
打定主意,他一抖横槊向吕武的肚子上刺过去。吕武用青铜棍把槊尖拨开,猴子手脚快,连续不断地发起了反攻,前后左右、四面八方攻击,逗得王飞豹团团转,顾上难顾下,顾前难顾后,顾左难顾右。与杜浒交战,他已耗费了七分力,人困马乏,只剩下三分力了,实在抵挡不住吕武这又快又狠的猴棍。王飞豹被猴棍搅得昏天黑地,晕头转向,浑身热汗淋淋,嘴里吐白沫,狗急跳墙,他拿出最后一着死手工夫,起槊向吕武的马头上一戳,金毛马吓得朝后一退,王飞豹跳出圈子,撒马往回跑。眼看离吊桥不远了,却见吊桥缓悠悠地往上拉。他眼珠子都差不多暴出来了,伸长脖子边骂边带喊道:“喂,你们发疯啦!快放下吊桥,混蛋,接我进城!”
月光下,敌楼上人影晃动,突然又冒出十几个人来,在那里冷笑道:“王飞豹,此城已经不由你管了。你已经没有退路了,快下马投降吧。”
“你们在说些什么?”王飞豹愈听愈糊涂。
“我们劝你赶快投降。如若不然,叫你死无葬身之地!“王飞豹犹如梦中惊醒,抬头细看,见垛口边站着一位老夫子,身材瘦长,面容清癯,颏下一丛稀疏的白须,举止娴雅,潇洒飘逸。王飞豹不认识他,仰面喝问道:“喂,城上老头,你是何人?”“我乃老儒陈龙复,大宋太府少卿,文都督帐下参议。”
“你身旁又是何人?”“你不认识他二位呀,”陈龙复莞尔一笑,“那简直算不得广东人喽。我左边的是广东名将方兴,右边的是仁化摧锋军首领肖兴,帮你在这里守城门。”
王飞豹听到这些名字,如雷贯耳,惊得差点跌落马下:“哎呀,不好!宋朝的名臣名将名流都集中到了这里,我岂是他们的对手!”
金应拆开第三则锦囊一看,忙召杜浒、吕武等飞马追到城门口,进逼到王飞豹的马前。前无出路,后有追兵,王飞豹走投无路,迫不得已来了个悬崖勒马,将横槊往护城壕里一丢,滚鞍下马,拜伏道旁。金应等三人一齐跳下马,把他扶了起来。吊桥嘎吱嘎吱放下来,他们和毕耸、费安等一起进了城。信炮一响,平远城外火把齐举,照得夜空如同白昼,战鼓咚咚,旌旗并起,刀枪剑戟在火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夺目的光芒。四路人马突破连营,恰似山洪一般分别从四门涌入城内。都督府没有遇到什么大的阻力,轻而易举地取了平远城。安民巳毕,文天祥升坐大堂,各路人马的统领和谋士、战将都相继到齐了。平远五豹,除冉黑豹跑掉了以外,其余四豹都已被生擒活捉,押进了大堂。王飞豹已降,王福豹、唐白豹,鲍小豹也跟着归降。文天祥命人为他们松了绑,赐了座位,以礼相待。都督府的许多新老将士想不到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山城不期相遇,真是又欣慰又庆幸又诧讶。刘洙、金应、吕武和张汴见到了原勤王军的总统方兴,更是喜从天降。他们真以为他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非常奇怪,问这问那。陈龙复和文天祥交换了一下眼色,伸出三个指头捋着那部银髯,笑眯眯地道出了其中的来由和奥秘。都督府进驻梅州城时,陈龙复、方兴、肖兴就进城见了文天祥。都督府的第二步战略目标是挥师北上,收复江西。文天祥问计于陈龙复,如何夺取平远,打开进入江西的通道。陈龙复深思片刻之后,建议说:“平远非其他城池可比,它易守难攻,城外又设了连营,防守坚固而严密,不可强攻,只宜智取。因此,最好用里应外合之计。都督你调兵遣将做出正面进攻的样子,把王飞豹引到城外,我们便可在城内便宜行事。”
“此计好倒是好,”文天祥表示担心,“只是你孤身深入敌境,相当危险。”
“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况方兴已经在平远扎厂了根,站住了脚。肖兴已混到了王飞豹手下供职,我去有他们掩护,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