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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那少女划着小舟,已近岸边,听到鸠摩智的说话,接口道:“这位大师父要去参合庄,阿有啥事体?”说话声音极甜极清,令人一听之下,说不出的舒适。
这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满脸都是温柔,满身尽是秀气。
其实这少女也非甚美,比之木婉清颇有不如,但八分容貌,加上十二分的温柔,便不逊于十分人才的美女。
鸠摩智道:“小僧欲到参合庄去,小娘子能指点途径么?”
那少女微笑道:“参合庄的名字,外边人勿会晓得,大师父从啥地方听来?”
鸠摩智道:“小僧是慕容先生方外至交,特来老友墓前一祭,以践昔日之约。并盼得识慕容公子清范。”
那少女沉吟道:“介末真正弗巧哉!慕容公子刚刚前日出仔门,大师父来得三日末,介就碰着公子哉。”
鸠摩智道:“与公子缘悭一面,教人好生惆怅,但小僧从吐蕃国万里迢迢来到中土,愿在慕容先生墓前一拜,以完当年心愿。”
那少女道:“大师父是慕容老爷的好朋友,先请去用一杯清茶,我再给你传报,你讲好?”
鸠摩智道:“小娘子是公子府上何人?该当如何称呼才是?”
那少女嫣然一笑,道:“啊唷!我是服侍公子抚琴吹笛的小丫头,叫做阿碧。你勿要大娘子、小娘子的介客气,叫我阿碧好哉!”
她一口苏州土白,本来不易听懂,但她是武林世家的侍婢,想是平素官话听得多了,说话中尽量加上了些官话,鸠摩智与段誉等尚可勉强明白。
当下鸠摩智恭恭敬敬地道:“不敢!”
阿碧道:“这里去燕子坞琴韵小筑,都是水路,倘若这几位通通要去,我划船相送,好(口伐)?”
她每问一句“好(口伐)”,都是殷勤探询,软语商量,叫人难以拒却。
鸠摩智道:“如此有劳了。”携着段誉的手,轻轻跃上小舟。那小舟只略沉少许,却绝无半分摇晃。
阿碧向鸠摩智和段誉微微一笑,似乎是说:“真好本事!”
这时,突地冒出了一个人,直接跃上了小舟,让船轻微的摇晃了一下。
此人正是看戏好一会儿的白堂镜,他因为不请自来,所以对着阿碧笑了一笑后,便坐下不说话了。
“小兄弟……”段誉大喜,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白堂镜先是摇了摇头,之后更是直接闭上了眼睛,这让段誉好一阵失落。
鸠摩智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了。
全因白堂镜功力已经到达返璞归真之境,外表上来看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完全看不出有多高明的身手。
之前,跃上小舟时也没有显示出有武功的迹象。
这倒不是白堂镜故意藏拙,而是觉得没必要为这种小事而多费心思,只当自己是一个普通人行事即可。
接下来,就是过彦之和崔百泉在为上不上船的事纠结了一下,在阿碧的劝说下,终于还是上了船。
所有人都上船后,阿碧这才将木桨一扳,小舟便向西滑去。
舟行湖上,几个转折,便转入了一庄大湖之中,极目望去,但见烟波浩渺,远水接天。
崔百泉因为小心思,所以抢过了木桨划船,而让阿碧展现软鞭上弹曲的绝技。
阿碧也不介意,就用软鞭和金算盘开始了表演。
阿碧将算盘放在身前的船板上,左手握住软鞭之柄,左足轻踏鞭头,将软鞭拉得直了,右手五指飞转轮弹,软鞭登时发出丁东之声,虽无琵琶的繁复清亮,爽朗却有过之。
阿碧五指弹抹之际,尚有余暇腾出手指在金算盘上拨弄,算盘珠的铮铮声夹在软鞭的玎玎声中,更增清韵。
便在此时,只见两只燕子从船头掠过,向西疾飘而去。
慕容氏所在之处叫做燕子坞,燕子自然是很多了。
只听得阿碧曼声唱道:“二社良辰,千家庭院,翩翩又睹双飞燕。凤凰巢稳许为邻,潇湘烟瞑来何晚?乱入红楼,低飞绿岸,画梁轻拂歌尘转。为谁归去为谁来?主人恩重珠帘卷。”
白堂镜睁开了眼,不由对阿碧有所赞叹。这个少女还真有一手,放在现代估计都能够当一个小明星了。
阿碧一曲既罢,将算盘和软鞭还了给崔过二人,笑道:“唱得不好,客人勿要笑。霍大爷,向左边小港中划进去,是了!”
崔百泉见她交还兵刃,登感宽心,当下依言将小舟划入一处小港,但见水面上生满了荷叶,若不是她指点,决不知荷叶间竟有通路。
崔百泉划了一会,阿碧又指示水路:“从这里划过去。”
这边水面上全是菱叶和红菱,清波之中,红菱绿叶,鲜艳非凡。阿碧顺手采摘红菱,分给众人。
白堂镜随口吃了,感觉味道还算不错。
段誉一双手虽能动弹,但穴道被点之后全无半分力气,连一枚红菱的硬皮也无法剥开。
阿碧笑道:“公子爷勿是江南人,勿会剥菱,我拨你剥。”连剥数枚,放在他掌中。
段誉见那菱皮肉光洁,送入嘴中,甘香爽脆,清甜非凡,笑道:“这红菱的滋味清而不腻,便和姑娘唱的小曲一般。”
阿碧脸上微微一红,笑道:“拿我的歌儿来比水红菱,今朝倒是第一趟听到,多谢公子啦!”
菱塘尚未过完,阿碧又指引小舟从一丛芦苇和茭白中穿了过去。
这么一来,连鸠摩智也起了戒心,暗暗记忆小舟的来路,以备回出时不致迷路,可是一眼望去,满湖荷叶、菱叶、芦苇、茭白,都是一模一样,兼之荷叶、菱叶在水面飘浮,随时一阵风来,便即变幻百端,就算此刻记得清清楚楚,霎时间局面便全然不同。
鸠摩智和崔百泉、过彦之三人不断注视阿碧双目,都想从她眼光之中,瞧出她寻路的法子和指标,但她只是漫不经意的采菱拨水,随口指引,似乎这许许多多纵横交错、棋盘一般的水道,便如她手掌中的掌纹一般明白,生而知之,不须辨认。
白堂镜心想道:“幸好早知此节,否则真要是自己强闯进来,估计这会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他精神力一扫之下,就把一切全数掌握了。即使回去时出现意外,也不需要再多担心。就算他自己一个人再一次重新进来,也不怕迷路了。
如此曲曲折折地划了两个多时辰,未牌时分,遥遥望见远处绿柳丛中,露出一角飞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