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过处,草色渐绿。随着那风里暖意的弥漫,再过一些时日,青蛙的叫声也日渐响亮起来了。
这个暮春的下午,梁仲轩从所就读的县城回到小街;换句话说,他可以在小街上停留一个夜晚,第二天上午再返校(按:上世纪八十年代,每星期上六天课)上课。晚饭后,夜色尚未将天幕罩得严严实实,仲轩来到了阿强家门口。这个时候,阿强家的屋檐下,已经站着三个人:阿强、阿贵、小军。
“今天晚上,有什么节目吗?”仲轩问道。这个夜晚,碰上了停电,再过一阵子,这条小街一带,就会漆黑一片了。
阿强扬了扬眉头:“刚才,我们还刚刚说到你;过几分钟,我们去看电视吧?”
听了这句话,轮到仲轩皱眉头了:看电视,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更何况,今晚将播出电视连续剧《陈真》,这相当于《霍元甲》的续集,精彩纷呈!可是,连电都没有,看电视又何从谈起呢?
小军解释道:“等一下,我们到打铁厂去看,那里有人发电。”
原来是这样!仲轩松了一口气:这打铁厂,大概是集体经济时代供销社的一个下属单位。以现在的眼光来看,比手工作坊也强不了多少!不过,既然这个夜晚那里有人发电,这地方还是很值得走一趟的。
阿贵看了看天色,这样说道:“在这里站着,也没多大意思,不如现在就去吧?”
这话说得很正确、很及时:尽管只有五六分钟的路,去得晚了,如果人太多,恐怕将没地方坐。
三个人点点头,一致通过。接着,小伙伴将迈开步子,向目的地进发。
这打铁厂,位于阿强家东南侧两百多米处(如果再往南走几十米,就到了马路北侧),脚底尚未有感觉,人倒到了。
向北开的门里,正透出电灯光来;此时此刻,偌大几条街,也就是这几家人能够享受电灯光了。
小伙伴所进的这一家,最北侧的这一间,是砖(泥砖)瓦结构的老式房屋,客厅也不过二三十平方米,一台黑白电视机,就摆放在客厅内(南)侧的桌子上。刚站稳脚跟,小伙伴就为刚才的英明决定而自豪了:后面的人,正络绎不绝的到来,屋子里的人越挤越多;再过几分钟,就只能站在门外“听”电视了!由于人太多,阿强阿贵小军三个人,到电视机跟前席地而观了;仲轩本想随他们而去的,由于慢了半拍,要过去已是颇为费劲:人家的头顶,不喜欢你的脚跨过!当然,仲轩也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这个夜晚,能站着看电视,已是老天有眼了。
新闻。天气预报。新闻。广告:对于小伙伴来说,这些只是电视剧的前奏,春风过耳。为了省电,进入广告时段后,屋子主人把客厅里唯一的一盏电灯,关上了。对于这一举动,没有人说些什么;而且很多人觉得,在黑暗中看黑白电视,画面效果要更好一些。随着光影的变换,广告产品在荧屏里显着身手;随着荧屏里广告的身手,客厅里的人繁星密布起来,水泄不通这一词语,一时没有多少夸张成分了。好在此时离盛夏尚有好些日子,人们也不至于大汗淋漓、头晕脑胀。仲轩站在离电视机五六米远的地方,前后左右全是人;此时此刻,除了眼睛直盯着电视,他连转身、伸懒腰的念头,都没有了!焦急烦躁心神不定中,最后一个广告总算到来了!而随着这个广告的隐去,荧频里显出了守望多时的字幕,与此同时,苍劲雄浑的歌声响起:
孩子,这是你的家,庭院高雅,古朴益显出风貌,大号是中华!
孩子,这是你的家,红砖碧瓦,祖先鲜血干砖瓦上,汗滴用作栽花,枯了树干再生花..
随着这歌声,小小荧屏里也是激动人心、异彩纷呈起来;陈真扮演者梁小龙招牌式的凌空飞腿,更是看得一屋子的人心驰神往、血脉贲张。梁仲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专注的眼神、细密的心思、联翩的遐想,投入到了这光声影的世界,一时浑忘了周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