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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动物凶猛(11)

当他们走到那里时,乌鸦蓦地被惊起,好几只黑色的鸟从乌云拉木的眼前掠过,为了避让这些乌鸦,乌云拉木几次差点儿从树上摔下去。多亏了他体操运动员般的身体柔韧性,才免于掉下去成为群狼的美味。

树丛很茂密,五个人在林间穿梭,向下看却根本看不到地面,所以也不知道野狼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等乌鸦全部飞过之后,乌云拉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接着继续向前攀缘。在他的正前方有棵巨树,要从这里走过,就必须要移到巨树的一端绕过去。

乌云拉木吸了一口气,控制好平衡,然后纵身一跃,踩到了主树干上,然后如一只壁虎般,游移到了树干之后。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个肉球般的东西,被倒吊在空中,正晃来晃去。他定睛一看,不由得发出一声尖叫。

这声尖叫几乎令他身体失控、摔到巨树之下。而树下,正有一只狼,缓慢而悠长地发出一声号叫。乌云拉木向下望了一眼,脚下全是树叶,遮住了他的视线,但他还是感觉到了恐惧。听着狼嚎,他似乎透过树叶,看到了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

乌云拉木看到的东西,真的称得上是个肉球。这不是其他的什么,而是一个人的尸体——狼人侏儒阿龟!在阿龟的胸前,还插着一支利箭。

乌云拉木顿时想起了刘苏曾经介绍过的绊马索,那种可以引发弓箭机簧的绊马索。

阿龟一定是带着狼群经过这里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绊马索,然后被倒吊在了空中,接着被弓弩射出的利箭穿心而过。而此刻,阿龟胸前被利箭穿透身体的伤口上,曾经汩汩流淌而出的鲜血早已经凝固。伤口旁也是一片血肉模糊,想来一定是被嗜尸的乌鸦用尖喙啄食才成这样的。

乌云拉木暗自庆幸,他们一直最担心的恐惧来源,竟然在不经意间消除了。

他凝视了一下阿龟的尸体,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忽然他听到身后传来沙沙的摩挲树叶声,回头看了一眼,来的人是紧跟在他身后的王达黎。一定是乌云拉木觉得阿龟给自己带来了太多的恐惧,所以还没等王达黎靠近,他就挥舞起手中的砍刀,狠狠劈在了捆绑在阿龟脚踝的粗绳索上。

“砰”的一声,阿龟的尸体应声落到了地面。树下响起一片野狼的哀号,就如哭丧一般。头顶上的那群乌鸦又扑了下来,想要去啄食死尸,但又对地面上的野狼心存忌惮,不敢太靠近阿龟的尸体,于是扑棱着翅膀,在林间不停地上下穿梭。

秦冰也看到了眼前的一幕,不由得大声惊呼了一声。

她的叫声因为充满了恐惧而显得很尖厉。树下的野狼一定也听到了吧,它们顿时停止了号叫,抬头寻找着尖叫声的来源。当这些狼发现头顶的树梢上还躲着一群人时,突然引项高声号叫了一声,然后竟全部转身,向着密林深处逃窜而去,树下只留下了阿龟的尸体。

当狼群一离开,盘旋着的乌鸦立刻飞扑直下,冲向了阿龟的尸体,放心大胆啄食起阿龟裸露在外的四肢与脑袋。顿时鲜血四溅,乌鸦群中暴响起饕餮进食般的残忍叫唤。

“为什么那些狼都跑了?”王达黎疑惑地问。

刘苏拍了拍老同学的肩膀,说:“一直都以为我们害怕狼,其实,狼更害怕我们。”

十八

刘苏跳到了地上,乌鸦再次被惊起。刘苏大声说:“别怕,狼不会再过来了。阿龟一死,群狼无首,它们只能重回密林深处了。”

众人将信将疑,但听到刘苏肯定的语气,他们还是纷纷跃到地面。

现在必须要赶快下山。他们快速回到了山路上,加快了速度行进。他们几乎是在跑了,他们只想赶快把野狼抛在身后,谁也不愿意再重新回到恐怖的梦魇之中。

刘苏与乌云拉木走在最前面,穆神甫紧紧跟在后面。而王达黎与秦冰则落到了最后面。刘苏几次回头望去,都不无醋意地看到王达黎与秦冰正不住地窃窃私语着,声音很低,似乎在讨论什么很秘密的话题。

所幸,这一路上再也没受到野狼的惊吓,五个人顺利安全地来到了山脚下村口处的祠堂外。

大概是担心野狼会再次进犯,所以村口竟一个人也没有,也许所有的村民都躲在了各自的家中吧。原本是赶集日,现在虽然已经日上三竿,这里却是冷冷清清,一片萧条。

镇上的三轮车还没来,这个时候,三轮车夫已经到达了那处泥石流发生的地方了吧,相关部门这会儿应该在清理那堆石块与泥土,如果不出意外,下午的时候,三轮车一定可以到达青石村。

可是,就算看不到三轮车夫,也应该看到几个拿山货来换生活用品的山里人吧?为什么现在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呢?

刘苏心怀疑虑地走到了祠堂外。这才看到斑驳的祠堂墙壁上贴着一张告示。告示上说,最近发现有野狼出没,为了安全起见,赶集的地点由村口祠堂外的空地改到了村子里的古井旁。

那就去村里人多的地方吧。王达黎问了一下穆神甫古井在什么地方,穆神甫说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走几分钟就到。井边有个石块搭成的高台,平时村民就在那里开大会,村长讲话的时候就站在高台上。可惜现在村长已经与刘老汉一起死在了狼孩侏儒阿龟的利齿下。

一想到这里,刘苏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连具全尸都没落下,心中不免有些凄然。他恍惚了一下,立刻定住了神,现在赶到村子里等待三轮车的到来,才是最要紧的。

正当刘苏挥手让大家跟在他身后进村的时候,忽然听到秦冰面有难色地小声对王达黎说着什么。

“什么事?”刘苏转过头去问。

秦冰红着脸,小声说:“我……我……我想小便……”

乡村不同于城市,并没有干净整洁的公共厕所,只有那种用竹篱笆围成的茅房。而最近的一个茅房就在祠堂后面的小斜坡上,紧靠着一片密密麻麻的小树林。

虽然刘苏已经断言狼群远离了村庄,躲回了密林深处,可秦冰显然还是不敢独自一人去茅房,她害怕又有野狼突然出现。

那可怎么办好?

“再忍一下行吗?”刘苏试探着问。

可是,人有三急,看着秦冰憋红的脸,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时,王达黎突然对秦冰说:“你去祠堂里小解吧,反正这个祠堂已经废弃了,墙壁很坚固,里面又没有人。”

“这有点儿不好吧?”乌云拉木提出了反对意见,“祠堂毕竟是个祭祀先人的地方,对于乡村的人来说,是个神圣的地方……”

“哼——”王达黎不屑道,“前天晚上柳若风可以把秦冰关在这屋里,昨天村民也允许我们把你和昆仑奴关在里面,说明他们早就不在乎这祠堂拿来干什么了。再说,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不说,谁会知道秦冰在祠堂里做了什么?”

乌云拉木还想再说点儿什么,这时秦冰已经羞红着脸钻进了祠堂。

这不必要的争论让刘苏看了觉得既好气,又好笑。

几分钟后,秦冰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从祠堂里走了出来。王达黎赶紧走过去问:“怎么样?轻松了吧?”

秦冰一拳打在王达黎的肩膀说,娇嗔地说:“讨厌啦,明知道我上厕所去了,哪有这么问人家问题的?”

王达黎这才不好意思憨厚地笑了起来。这也稍稍让大家的心情放松了一点儿,毕竟所有人的神经已经绷紧了太久太久。

十九

进了村子,村民好奇地问村长为什么没跟着一起来。当他们知道村长已经惨死在了狼孩的利齿下时,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恐惧的神情。而后听到刘苏说野狼已经重回森林,远离村庄后,他们又开始高兴了起来。乡里人的想法就是那么简单,溢于言表。

王达黎突然对村民们说:“我们下山走得好累,你们能不能为我们找几间休息的房间啊?”确实,他这话一说,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哈欠。

紧张的神经一旦松弛,紧随而来的就是困意。毕竟昨天一夜,他们都没休息好。

一个村民指了指古井边的一排土墙屋,说:“那是村长特意空出来的几间客房,本来是为赶集时送山货来的山里人与三轮车夫准备的,现在你们就去那里休息吧。”

还空着五间房,正好一人一间。

穆神甫与刘苏都进了各自的房间休息,而秦冰却找到一个村民,似乎在小声说着什么。她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估计除了她面前的村民,其他人都没办法听得真切。

乌云拉木沉着一张脸慢慢走进了房间,他打了个哈欠,正准备上床休息,忽然听到身后“吱呀”一声,门又开了。乌云拉木回头看了一眼,是王达黎跟着走进了房间。

“王警官,还有什么事吗?”乌云拉木问。

王达黎眨了眨眼睛,说:“乌云,你真的可以用意念来控制身体不感觉到疼痛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乌云拉木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是的,我用意念可以说服自己感觉不到疼痛。这就和医学上的打封闭针一样。”

“那如果你的身体真的受到攻击,造成了客观上的伤害,你也能不感到疼痛吗?打个比方,你的腿突然断了,那你也可以像没事一般吗?据我所知,如果一个运动员受了骨折之类的伤,即使打了封闭针,也是不能活动的。”

乌云拉木回答:“是的,你说得没错。运动员骨折后打封闭针,只能让他感到不疼痛,但客观的骨折的确不能再让他继续运动。和这一样,如果我的腿断了,我也只能让自己感觉不到痛苦,但我也同样不能再活动的。”

“哦,原来是这样。”王达黎若有所思,他慢慢走到了乌云拉木身边,突然指着乌云背后的墙壁上,说道:“咦,那是什么?”

乌云拉木听到王达黎的这声暴喝后,心中突然一惊。他快速转过身去,望向身后的墙壁,却只看到一面斑驳污秽的墙面,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就在他分心的一刹那,突然感觉膝盖与小腿胫骨一阵钻心的疼痛。这剧烈的疼痛让他诧异万分,因为他已经看到了,是王达黎用尽全身气力,一拳头砸在了他的膝盖上。

王达黎真的对得起他大力王的绰号,这一拳头下去,力道十足,竟一举砸碎了膝盖关节上的骨头。

乌云拉木弓身抱着自己的膝盖,心中默默念叨着:“这只是皮肉的痛苦,我的心灵已经飞出了肉身的禁锢,我的末梢神经游离出了我的躯体,我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他努力说服自己的身体与思想已然分离,片刻之后,他真的感觉膝盖与小腿胫骨不再疼痛。但他的膝盖骨关节在客观上,却是真的破碎了,他没有力气再走出半步。不得已,他身体颤动了一下,颓然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乌云拉木愤怒地问:“王达黎,你这是干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达黎笑了笑,说“乌云拉木,不要以为你做的一切,可以侥幸逃脱庄严法律的严惩。你曾经说过,昨天在泥石流阻断的公路上,发生过狼孩侏儒阿龟带领群狼杀死班主柳若风的事。虽然我现在没办法分辨是真是假,但我却知道,你说狼孩阿龟在祠堂里杀死昆仑奴,绝对是假的——你才是杀死昆仑奴的真正凶手!”

乌云拉木顿时急了,他大声斥问:“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有什么根据?”

“根据是——”王达黎顿了顿,慢慢说出了理由。

乌云拉木的破绽出在他自己对祠堂事件的叙述上。他曾经说过自己闪身跃到了日光灯上,因为狼群无法咬到他,最终只有无功而返。但是他忘了,也是他亲口的叙述,在泥石流阻断的公路上,他与柳若风逃上了卡车翻斗后,野狼在阿龟的呼哨中,用叠罗汉的方法,叠在了一起,从而跃上了卡车翻斗。

同样的,当狼群看到乌云拉木倒吊在日光灯上之后,它们为什么不用叠罗汉的方法去咬他,反而要留他一条生路?唯一的解释——乌云拉木在说谎,根本就没有什么野狼钻进祠堂里的事,昆仑奴也是他杀死的!

“笑话,你这完全是没有根据的臆测。我怎么会知道野狼的想法?天知道它们为什么会放我一条生路?再说,我和昆仑奴是患难之交,我有什么动机杀他?”乌云拉木冷笑着反问。

“动机就是——拐卖秦冰所得到的那两万块钱!”王达黎肯定地说。

暂且认为乌云拉木关于卡车受困时与野狼搏斗的叙述都是真的,但他在离开卡车时,却从柳若风身上抢走了那两万块钱。而这事又被昆仑奴知道了,反正这是笔不义之财,于是昆仑奴提出见者有份,要乌云拉木分一半给他。乌云拉木又怎么舍得分一万块钱给昆仑奴这个大老粗呢?

正好野狼与侏儒阿龟就在青石村外伺机而动,于是乌云拉木决定嫁祸给阿龟与野狼。他在解开绳索后,残忍杀死了昆仑奴,还伪装成被野狼袭击的现场,将责任推到了不会说话的阿龟与野狼身上。

这就是动机!

“胡说,你这完全是不负责任的想象,没有半点根据!”乌云拉木大声叫道。

“不,有根据。因为我们已经找到了那两万块钱!”王达黎冷冷说道。

在下山的时候,王达黎与秦冰一直走在最后面窃窃私语。他并不是在对秦冰说卿卿我我柔情蜜意的情话,而是在吩咐秦冰到了祠堂外做件事。

等秦冰到了祠堂外,谎称要小便,溜进了祠堂里。她按王达黎教的办法,找了个小砖头敲击地板,终于很顺利地找到一块空动的地板砖。撬开地板,她找到了用油纸包好的两万块钱!

“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王达黎问道。

“哼!”乌云拉木不屑地说,“我完全可以这样解释的:的确,我拿了那两万块钱,可是阿龟带着野狼冲进祠堂也是真的!毕竟后来穆神甫亲眼看到阿龟咬死了村长与刘老汉!那总不是假的了吧?”

“呵呵!”王达黎笑了一声,说,“我一直都没弄明白一件事,为什么穆神甫要帮你。你知道吗,今天你在见到阿龟尸体的时候,用砍刀砍断了绊马索,就是想让我们看不到阿龟的尸体,从而掩盖他身体上的秘密!”

“秘密?什么秘密?”

“伤口上凝结的血液。”王达黎做了这么多年的警察,见过无数的尸体。他在看到乌云拉木挥动砍刀时,还没怀疑到乌云拉木。但后来刘苏说狼群已经离去了,率先跳到地面,而王达黎也跟着下到了地面。他看到阿龟的尸体后,立刻心中产生了疑窦——从阿龟发黑的皮肤与已经凝结在伤口外的血液看,他起码已经死亡了24小时。也就是说,在昨天上午的时候,阿龟应该已经成为了一具死尸。为什么到了昨天晚上,穆神甫却可以亲眼看到阿龟咬死村长与刘老汉?

尸体是不会骗人的。那么真正的答案就是——穆神甫在说谎!

村长和刘老汉是死在谁的手里?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在山顶的森林中,那片空地上就只有刘老汉、村长与穆神甫。既然不是野狼、阿龟作祟,那么杀死村长与刘老汉的,不是别人,正是穆神甫!

穆神甫为什么要这么做?乌云拉木为什么又企图不让刘苏、王达黎看到阿龟的尸体,帮穆神甫掩盖谎言?他们的动机是什么?

这些才是萦绕在王达黎心中的困惑。不过,王达黎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缘由。他望着乌云拉木颓丧的表情,已经猜到自己的推理是正确的。

但乌云拉木立刻做出一副“你没证据,又能奈我何”的表情,这不禁让王达黎心中有些不爽。

怎么才可以让两个罪犯真正供认出事情的真相呢?毕竟要想治他们的罪,证据才是最重要的。王达黎觉得头有点儿疼了。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村民发出的嘈杂声,还伴随着几声凄厉的尖叫声。

屋外又出现了什么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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