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诗红和赵大雷结婚这天是小年。
时间真快,一眨眼,就要过年了。
腊月二十三,按惯例,要吃饺子。
晚饭吃饺子时,他们喝完最后半瓶鹿血酒,两个新人,又在新婚期间,都贪床,就浑身燥热得欲罢不能起来,潦潦草草铺开被褥,匆脱掉衣裤,就像两条蛇那样缠绕在一起。
窗外下着雪,天冷炕热。
赵大雷感到自己身上爆发出一股天崩地裂的力量,似要把林诗红撕扯成碎片。
他们干得惊天动地,土炕被他们快弄塌了。
林诗红从未有过这种天塌地陷的感觉,忘乎所以地喊着:“显!显!我受不了了。”
赵大雷听到林诗红喊张显的名字,突然停止住山崩地裂的动作,僵死住了。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比死还安静。
过一会儿,赵大雷神情沮丧地说:“你还没忘了张显?”
林诗红说:“我……我……不是那么回事,你听错了,你耳朵产生了错觉。”
赵大雷说:“我不是聋子。”
他想揪住林诗红的头发狠狠地揍她一通,把张显从她心目心揍跑,但他还是抑制了揍她的冲动。
赵大雷起来枯坐着,不吭声,默默地抽烟,一根接一根地抽,抽到嘴唇发苦。
这是第几次了,他记不清了,他们正在兴头上时,她叫床时喊出的不是他赵大雷的名字,而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让他受到莫大的屈辱。
他忍受不了了。
林诗红在被窝里哭了一会儿,求他原谅她,他没理她,冲出屋去,冒着大雪走了。
“你回来!”林诗红喊他。
他没有回头。他在雪地里走了很久,想了很久,把一件事情想通了。
第二天,赵大雷和林诗红商量着离婚了。
他们离婚离的风平浪静,没有喧嚣。
离婚这天,天阴着。
这个冬天格外长,村里村外的雪还没有融完,那些银白的雪,被乱跑的鸡狗踩得脏脏歪歪。临去乡里办理离婚手续时,赵大雷对林诗红有些难舍难分起来,临出家门时,他最后一遍他苦着表情说:“红!我是爱你的,你把张显忘了,死心塌地跟我过一辈子,如果那样,一切都好商量。”
林诗红默不作声。
屋里死静。
过了一会儿,林诗红两眼涌出泪来,说:“我对不住你,你为我牺牲那么多,可我……心里还是想着张显,我俩是两座走不到一块的东山西山,这是命吧。”
赵大雷替她拭着泪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争取不到红的,就争取点绿的吧。”
“对不起,我……”林诗红想安慰他几句,但不知说啥好。
“我就不信狼是个麻的,啥也不说了,离婚才是硬道理。”赵大雷突然硬气地说,说完,率先走出屋子。
赵大雷准备离婚后娶麻妞的妹子。但麻妞的妹子还不到结婚的年龄,麻妞说她去乡上活动活动给他们扯结婚证,赵大雷叹息着说,不忙,我现在心很乱,等两年再说吧。
快走到乡政府民政科门口时,赵大雷深锁的眉头突然抖动了一下,他的脚步僵住了,苦笑道:“红,我没想真离婚,我只是……我们不离了好吗?”他说着,眼泪要流下来,他忍住着,忍着,把眼泪逼住。
“我怕我忘不了张显,他在我心里好像扎根了,还是离吧,我不想看你痛苦的样子!”林诗红说着,眼睛看着别处,眼圈一热,泪水涌出来。
“不离,我不离……”赵大雷喃喃自语着:“我要你给我生个聪明伶俐的儿子,改变我们赵家的未来,这个多年的愿意一定要实现。”
林诗红摇头。
“不离了!我们不离了!”赵大雷提高了声音喊着:“我们不离了,我一定对你比啥都好,让你把张显忘了,让你心里只有我。回!我们回家过日子去!”他说着,拉上林诗红就往回走。
“我不走回头路!”林诗红站着不动,脸上没有表情。
“回!我们回家过日子去!”赵大雷满脸晴朗起来,温暖地说:“老婆!我以后不会再让你流眼泪了,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一定要把日子过得开花,过得香味扑鼻……”
他说这话时,天变得晴朗起来。
但林诗红不认识一样地看着他,看了他半天也没吭声,她脸上显得很平静,让人看不出个高低深浅来。她会跟他好好过日子吗?会跟他生个聪明伶俐的娃吗?他不知道,他心里没底……
太阳这时钻出云层,亮一下,又亮一下,天下就崭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