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入冬了,与兰溪雁约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林清风和腾战准备启程送华云芷去拂国。
华云芷正在收拾自己的行装,他们从钺城带出来的东西不多,而且大多数带去月华洲上也用不到。她只打了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有徐淑仪新为她做的两件夏衣,苍瑾为她绣的五色荷包,林初夏为她做的天青琉璃针,还有石青给她做的一大罐子兰心半夏蜜糖。
把小包袱背在背上,提上胖胖的小灰鹞,华云芷要去和林鹤舒辞行,虽然林鹤舒说过不让。
她悄悄来到了林鹤舒的房外,在窗台上小心放下了一方绢帕,那绢是樱园里蕊蚕吐的丝织就的,颜色挑了林鹤舒最喜欢的碧空蓝,上面绣了一只鹤,展翅翱翔的姿态,栩栩如生。帕中包着一枚扇坠,碧翠的平安佩和竹节,水色的络子,配林鹤舒最喜欢的玉骨斑竹扇一定很好看。
林鹤舒站在房中,看窗户上投下的小小影子,手中折扇在身后使劲握了握,却没有迈出脚步,直到那小小的影子离开,等了片刻,他才打开门出来。
帕子和扇坠安静的躺在那里,林鹤舒将它们小心收在手里,眼中流露出了久违的怜惜之情,他看着那小小的翔鹤,手指轻轻摩挲着它的羽翼,胸中有泛滥的情绪肆恣开来。
离岛
云栈天梯之下,林清风与腾战和华云芷道别,他要抓紧时间回到钺城,将“穿魂”封入幽冥火中,而且林鹤舒也叮嘱过他,不准上月华洲,他一向是个听话的孩子。
华云芷自降生便一直在他的身边,这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分别,林清风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她就像是自己的小小女儿,在自己羽翼庇护下慢慢长大的小小花朵,打着柔弱的小花苞,舒展着嫩绿的枝丫,摇摇曳曳,步步生怜。然而他们现在要分别,遥遥无期的分别,这种眼睛看得见的生离,甚至比死别来得更艰难一些。
林清风抚着华云芷的额发,温柔的说:“小芷,要好好保护自己。”
华云芷坚定地点头,看着林清风的眼睛,说:“嗯,清风哥,小芷知道。”
林清风心里明白,她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小小少女了,但还是忍不住再嘱咐一遍:“有什么事情让灰鹞给我送信,没事也可以送。”
华云芷扯了林清风的手握在手里,反而安慰起林清风来:“好哥哥,你放心吧,我没事的。”
林清风安心地笑了笑,自袖间取出一物,递到华云芷手里,说:“这是云天和苍星托玘月坊孟家主为你做的。”
华云芷打开泛着清香味的精致木盒,里面端庄躺着一枚好看的白玉飞云发簪,那发簪状若祥瑞如意,玉质通透莹润,触手沁凉。柄上刻了四个字“天清星芷”,正是他们四人的名字。
华云芷轻轻把它取出来簪在了发间,这一幕穿越时空莫名重叠在林清风眼中,彼时在家宅的樱园中,小小的女孩也是这么接过他递过去的花儿戴在头上,如今眼前的她抬头一瞬间,娇憨一如往昔。
林清风宠溺的笑着,说:“好看。”
华云芷扑到林清风怀里,强压着泪水说:“清风哥,我走啦。”
林清风轻轻拍拍她的后背,微微叹着气说:“嗯,去吧。”
华云芷在林清风的怀里赖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手,与腾战站到一处。
林清风向腾战揖道:“有劳狼主大人照顾小芷。”
腾战回礼道:“不必多礼,答应了鹤舒的,理当如此。”
林清风道:“告辞。”
腾战道:“告辞。”
腾战与华云芷与林清风作别,踏上了云栈天梯,那长长阶梯,仿佛没有尽头。
华云芷回头看着离岛上的林清风,他站在那里,仰头一直望着自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一直到云彩挡住了她的视线他的身影。
腾战看向那天梯的尽头,面上并无情绪,说:“丫头。”
华云芷脆声答应道:“嗯,狼叔叔。”
腾战难得的严肃,说:“拂王和王后都不是坏人,她们教你的东西,你都要好好学会。”
华云芷乖巧道:“是,狼叔叔。”
腾战回头看着华云芷晶亮的眸子,想起了辉烈山上自己的小狼崽子们,心底的柔软被唤起,他暖声道:“狼叔叔会把你再接回去的。”
华云芷笑得天真无邪,两弯眼睛月牙一样,嘴边两个梨涡盈盈浅浅,说:“好,我等着您。”
终于上到了天梯的最顶端,到了拂国唯一的边城,歌城。
歌城
华云芷走下天梯,看着眼前的景色,眼中光芒如虹彩绽放,她惊呼道:“这里好漂亮啊,狼叔叔!”
腾战也被她的笑容感染,微笑着说:“是啊,这里是云上的国度。”
华云芷跑了几步,回过头,笑着撒娇说:“小芷可以在这里玩一会吗?”
腾战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华云芷渴望的眼神,说:“可以。”
腾战陪着华云芷在城中漫无目的的走着,流云水瀑自天而降,奔腾如幕,又在高台上湮灭了声息,如梦似幻。
华云芷走到那云瀑下面,仰脸向上指着问腾战:“狼叔叔,那是云还是水啊?”
腾战眯了眯眼睛,也走到那流云之下,伸手轻挽,说:“这是结界。”
华云芷也学着腾战的样子用手挽了挽,问:“结界?就像清风哥家的樱神护佑吗?”
腾战笑笑,说:“差不多,只是形质不同些。”
华云芷从流云水瀑下跑出来,指着远处的一座座石门,问道:“狼叔叔,那是什么?”
腾战看向那边,说:“那是崆台。”
两个人朝着那边走过去,矗立着的一座座巨大的门,慢慢清晰在面前,每个门前都站着一名岿然不动的传送官。
华云芷看着那些门,问:“我们要进去里面吗?”
小小的女孩儿走到一扇巨大的石门前,又走到门后,绕着门转了一圈,看着门口双目微闭宛如雕塑的传送官,缩了缩脖子,回到腾战身边。
腾战站在她身后,说:“对,我们要去琅城。”
华云芷小声问腾战:“这门要怎么进啊?”
腾战把华云芷带到最巨大华丽的那一扇石门的门前,说:“从这里。”
依然是那个胖胖的传送官,他微微睁开眼睛,声音依然是慢慢悠悠:“国都琅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