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德丽:你们干吗要叫醒我。
爱丽斯:我告诉过你了。
(昆德丽不解地瞪大眼睛。)
玛格丽特:她告诉过你。不过也许是误会了。
爱丽斯:请别生气。如果你真心不愿意来的话你不必勉强的呀。
艾米莉:那又不是命令,她是这么说的。可那是句废话。
昆德丽:哦,哦。
玛格丽特:这儿有条褥垫。躺下来吧。
爱丽斯:你想喝点或是吃点什么吗。我们先前没主动问你是因为我们原以为你宁肯——(昆德丽非常激动不安。玛格丽特和艾米莉扶她在一条褥垫上躺下。)艾米莉:让她睡吧。
玛格丽特:来。喝口茶。
(昆德丽呻吟着,拒绝了茶。)
爱丽斯:我,我们真不该打搅她。
昆德丽:睡,睡……(睡着或似乎睡着了。)
玛格丽特:现在她可真是没什么用场了。
艾米莉:嘘……
玛格丽特:她这么睡跟刚才趴在桌子上睡有区别吗。我就不明白我们干吗非得这么小声小气的。认为她睡得那么沉的可不是我。
爱丽斯:是呀她想醒的时候就会醒过来。
迷尔达:我更喜欢头脑清醒。(捡起一束花,跟花跳起舞来。)昆德丽:(睁开眼睛)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她眼睛开始闭上;她努力了一下。)有一个问题。
爱丽斯:我们决定直截了当地问问你干吗老想睡觉。
昆德丽:因为我的身体沉重得很、那个纯真的男孩来了而我想腐蚀他。想引他渴望我。他确实渴望我,可更多的是把我当作母亲而非情人。而且他终究还是抵制住了我。所以我备感羞辱。我堕入一个耻辱的无底洞中。现在仍在下沉。多累人呀。多希望能完全忘却。
迷尔达:这就是你的复仇呀。男人不是将女人变为娼妓就是变为天使,你怎能相信这些鬼话。你就没有一点自尊吗。
玛格丽特:我丈夫就是个小男孩,而且不像我,非常精致敏感。和他在一起我觉得安全。我们还生了个孩子。我觉得他会证明自己是个出色的父亲,虽然他没真正想过这事儿,事实上他没认真想过任何事儿。
艾米莉:我待在家里写作。我哥哥则在跟人家私通。我住在一间用蓝色装饰的忧郁房间。透过窗户我可以看见一个果园。这时他走了进来,留着山羊胡。死亡。青蛙在鸣唱。他们有这么多慵懒的好时光。做只青蛙该有多好!当最好的已经过去我知道其余的都不再重要。心只想要它想要的东西否则它一概漠不关心。
昆德丽:我还在往下掉。还不让我掉到底。
艾米莉:人宁愿痛定思痛也不愿眼看着它扑面而来。
昆德丽:睡啊……
爱丽斯:她在睡吗。
艾米莉:白昼一有机会随时都会开始。
迷尔达:她好像是给下了药。我们能让她站起来。(提起茶壶,作势耍浇昆德丽。)爱丽斯:小心啊。
艾米莉:我们可以把她纠结的头发梳理一下。
玛格丽特:她不是在睡,她是在躲藏。
(玛格丽特和艾米莉硬拉着迷尔达一道帮忙,跪在昆德丽身旁给她整胳膊直腿。)迷尔达:(对爱丽斯)她没让你觉得想要四处走走动动吗。你一点都不想。(起身。开始做热身运动,将桌边用作练习舞蹈的把杆。)玛格丽特:是呀!
迷尔达:你瞧,爱丽斯,玛格丽特跟我都这么认为呢。(稍顿)来吧。(向爱丽斯伸出一只手。)爱丽斯:(急躁地)我就不明白了昆德丽宁愿躺着跟我又有什么相干。
迷尔达:我们不是正在谈无助吗。现在我们要乞灵于反抗。
艾米莉:一颗患病的心灵,就像一副患病的身体,既有痛苦的日子也有舒畅的时光。
爱丽斯:这就是你的高见。可任谁都是这么说的呀。他们告诉我要站起来。起来他们说。(稍顿)他们已经不再告诉我要我站起来了不是因为他们不再这么想了,是因为他们已经不再认为我会站起来了。
迷尔达:我们这么说的时候情况就不同了。
爱丽斯:还是同样的答案。我让人失望。
艾米莉:命令沉下,问题就会浮起。
玛格丽特:我们来投票如何。
爱丽斯:你们简直要让我笑掉大牙。我知道还是有人肯讲讲道理的。
迷尔达:但凡动一动,你就会有所发现。你本来没有意识到的力量。(她开始非常缓慢地旋转起舞。艾米莉仍坐在昆德丽身旁,抚摩着她的头发。玛格丽特重新捡起她的书。)爱丽斯:你在请我跳舞。
艾米莉:你动起来了。不过疾病的速度就像蜗牛一样迟缓。
(昆德丽睁开眼睛,半坐起来。)
昆德丽:那是个循环。沮丧一反抗一睡眠一和解。
迷尔达:是个循环。动起来就好。
玛格丽特:这是次会议。我们来就是给你建议的。
爱丽斯:建议。如果你们想安慰我,燃起我的想象,已经足够了。靠近些。(看到她们在犹豫。)别认为我在嫉妒你们对昆德丽的关心。靠近些。小声告诉我。告诉我你们知道些什么。我觉自己如此渺小。
艾米莉;我知道得如此之少……
迷尔达;我但愿能留下……
玛格丽特:你已经知道了你想知道的……
昆德丽:睡咽……
(迷尔达下场。)
爱丽斯:哦请留下。(转向其他人。)我让她失望了。
(甲和乙带着担架上场将昆德丽抬下。)
玛格丽特:我在返程的路上要去看看艾米莉。异质相吸啊。
爱丽斯:我又跟谁互为异质呢。别对我感到失望。
玛格丽特:我们还会回来的。
艾米莉:我们会相互通信。
爱丽斯:我会待在这儿。在我该待的地方,(大笑)你们知道在哪儿能找到我。哦玛格丽特当我想到你曾去过的所有地方。而我仍然趴在我的窝里。我本想问问你罗马的情况。那不同的层次。以及那震撼。只要再有几分钟时间。艾米莉不会觉得烦的。(灯光转暗。)艾米莉。玛格丽特。
(暗场。)
第六幕
爱丽斯,在放大了的卧室比照之下显得非常小。坐在前台的一把童椅上。她身后只能看到半边巨大的床,床上有一个巨无霸的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