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妙手功的特点是身轻如燕,眼明手快。练轻功,我也不给你讲大道理了,你先记着这几句口诀:
“心中时常想脚心,呼吸常用脚后跟,热气托脚冲天上,蹬脚纵身似浮云。
“口诀本来不是这样的,因你不识什么字,所以我就改了,你好懂。学东西,教东西,都不能死板,拘泥成法。教者要因材施教,深入浅出。学者要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明白了吗?”
六猴道:“师父,时常想着脚心,我明白了,这用脚后跟呼吸是怎么回事?”
“庄子说道:真人之息以踵。知道庄子是谁吗?”
“不知道。”
“不知道庄子也就算了,以后多跟师父学着点,要不然,江湖上的人会嘲笑,说妙手神龙唯一一个弟子那么没学问。”
六猴大概是平生第一次脸红,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不会不懂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关键是要学,勤学苦练,天下还没有什么学不会的事情。”
“徒儿一定勤学苦练。”
“庄子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要用脚后跟呼吸。就是吸气之时,你自我感觉是从脚后跟进气,这股气沿着腿、上身,上行到头顶,然后由头顶下来,再到脚后跟呼出去。这都是心里想的,你就只管这么想就行了。”
“这‘热气托脚冲天上’,是不是练功和用功时,自觉有一股气从脚下托着你的脚向上升?”
“不是托着我的脚,是托着自己的脚!”
“是,是,徒儿说的不大清楚。”
“那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就是练功和用功时,脚要蹬,身子也主动向上纵,自觉如云飘起。”
“好,好,你悟性很高,收你为徒,看来没错,我初时还当要多废口舌呢!”
“那是师父因材施教,深入浅出。”六猴是现学现卖,刚从师父那学来的两个成语,便用来奉承师父了。
“还有几句口诀,你也记下了。那是培养内气的。没有内气的培养,轻功是练不成的。我说的是咱这一门的轻功的练法。别的门派不知此法,就是一味地拼体力,什么腿上绑铅块,爬树翻墙头,也能奏效一时。但因为没有内气,不能持续,回过头来,还得绑铅块,爬树翻墙头。
“练内气时,或坐或站,都可随意。只须按这几句口诀练习:
“意存小腹在中央,一拉一推似风箱,三十六通暖洋洋,下走会阴沿脊上,至顶下胸腹中央,七通之后肤呼吸,松紧三通心舒畅。你念一边。”
六猴念了一遍,白忙给纠正了几个字,道:“你记性竟然也这么好,我可省事了。你先解释解释,我听听。”
“第一句是想着小肚子的中间,第二句象风箱一拉一推,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白茫道:“人的肚脐,在穴位上叫做神阙,背后脊椎正对着肚脐的穴位叫做命门。你练内气时要先吸气,自觉象拉风箱一样,气由神阙到命门。呼气时象推风箱一样,气由命门到神阙。这个风箱是新风箱,可不能是破风箱,破风箱漏气。当然,这都是意念,就这么想。下边呢?”
“下边就是一拉一推地呼吸,做上三十六遍,然后气向下走,再沿着脊椎向上,到头顶后下到胸部,再回到小腹中央。是不是胸背前后,气都走中央?会阴又是什么?”
“说得对。会阴也是穴位名称,在人的前阴和后阴之间,所以叫做会阴。这气从背到腹,从上到下,运行七便后,接着用皮肤进行呼吸。呼气时全身皮肤绷紧,将小腹的气呼向全身皮肤。吸气时则全身皮肤放松,自觉气是由全身皮肤进入小腹中央。如此做三遍即可。
“咱这门内功并不复杂,深入浅出,却是前人一代一代千锤百炼得来的。你可早晚各练一次,三十日见效,百日大效。还有什么疑问吗?”
“大效能到什么程度?”
“飞檐走壁,如履平地。”
六猴喜不自胜,说道:“徒儿没有疑问了。”
“好了,你可自行练功去吧。明日我要出去一段时间,拜访拜访故人,你告诉他们俩一声就行了。”
“那也得给你老人家摆酒送行吧?”
“哎,怎么又繁文缛节啦?去吧,去吧。”
第二天早起,妙手神龙和那匹驴子已经不知去向。健儿和六猴到牛市上购了两头牛,屠宰了。子玉则用白布画了八卦符号,中间是一把茶壶,上下各书四个字:疑难杂症,测字算命。并未象在徐州见的那位老人那样,还写上什么“太公再世,扁鹊重生”之类自吹自擂的言语。这肉铺和医馆算是开张起来了。
子玉这边的门面房里,放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文房四宝,沿墙是几张条凳,以备就诊之人休息等候。
因没有名气,又是刚刚开张,头两天一共只看了十来个病人。无非是一些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流,加上一些乡下进城顺便瞧瞧的农民。其病也无非是一些头疼脑热腰酸背痛,并无什么疑难杂症,却没有一个测字算命的。两天的诊金加起来不过二两。
第三天是个阴天,直到辰时末,尚未有一个病人登门。子玉装模作样地翻着一本四书五经之类,而体内,真气却是不停地周流全身。子玉刚微微闭上眼睛,突觉有人来到了身边。
子玉睁开眼睛,见是一位年青的公子,身着宝蓝色丝绸长袍,腰束一根玉头腰带,手里拿着一把折扇,面色如玉,双眸含星,不,那是两潭秋水,无比清澈明净,又无比深邃,气派非凡,气势夺人。
子玉竟然呆了一会儿,感到心跳得厉害,面孔有点发烧。当然,那是很短很短的一会儿。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子玉定了定神,见这位公子身后站着一位老者,面白无须,颇多皱纹,一脸苦相。旁边站着一位书童模样的少年。
只听那位公子说道:“你这位郎中,老是瞅着人干什么?”声音清脆,宛如莺鹂。
“噢,诸位请坐。你们三位该不是来看病的吧?”
“你真说对了。我们不是来看病的,是来测字的。”
子玉闻言,立即拿出一块方形纸,说道:“请公子赐字。”
那位公子当即挥毫,在纸上写了一个“走”字。子玉将纸拿过来,见字体娟秀,倒象是女孩儿家写的字。
子玉道:“‘走’字可拆成‘十’字和‘正’字,十为至阴之数……”说到这里,子玉轻声说道:“公子该不会是女扮男妆吧?”
“胡说!”那位公子也是放低声音,却分明是女孩儿家的声音:“你再往下说。”
“公子身旁站着两人,‘走’字加个双人旁,便是个‘徒’字,公子可是师徒一道行走江湖?”
公子一笑,立即以扇面遮住口,说道:“看你这小郎中还行,说的还算是有那么一二成吧。”
子玉见折扇边缘闪烁着金属的光泽,心想:“这扇子可是一件利器。”说道:“公子认为哪地方不对?”
“不对的多哪!郎中,现在时候不早啦,到隔壁聚宝酒楼坐坐如何?”
“多谢公子美意,小可尚需为人治病糊口哪!”
“一会儿不给人看病,就吃不上饭啦?”
“正是。”
“你卦资是多少?”
“我这里卦资诊金不拘,多少随意,力所能及吧。”
“我给你五两银子够不够?”
“当然要不了这许多,不过公子愿意,小可也是却之不恭。”
折扇公子对身边的书童说道:“小红,拿五两银子给这位郎中。”那位叫做“小红”的书童掏出一个五两一锭的银元宝,放在子玉身边的竹筐里。
子玉道:“多谢公子!”
折扇公子道:“这可抵你多少天的饭钱哪!那聚宝楼一坐该不会再推辞了吧?”
“咱们萍水相逢,小可乃一介布衣,贵贱悬殊,公子的心意在下领了,倘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只管招呼便了。”
折扇公子脸上又堆起了如花的笑意,说道:“这可是你自己的说的。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好,小红,咱们走!郎中,你好自为之,咱们后会有期!”说罢,当先走出店门。叫做“小红”的书童和苦面老者随即跟上,扬长而去了。
子玉怅然若失,眼睛时不时地瞅着店外,冀望再看到折扇公子的身影。
这时来了两位乡下人前来看病,都说是听乡邻说这里的郎中断病准,用药又便宜,疗效又快又好,诊金随意,于是慕名而来。
子玉这时定下神来,为两位老乡看了病,开了处方。
看看时已近午,六猴已准备好了午饭,料想不会再有人来了, 子玉便收拾了准备回后院去吃饭。
就在这时,刚才那位书童走进店来,子玉的心中竟然“咯噔“一下,又剧烈跳了起来。
就见那书童弯了弯腰,说道:“郎中相公,我家公子有请。”
子玉沉下气来,道:“你家公子也太客气了,刚才我与你家公子已经约定了,今日就不再叨扰了。”
“郎中相公,你该不会让我们做下人的为难吧?”
小书童的伶牙利齿让子玉不便再推辞,便道:“好吧,你家公子也太客气了!”
“这句话你都说了几遍了!”
子玉出了店门,对健儿道:“张大哥,我到隔壁会一位朋友,午饭我就不在家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