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日子道:“赵姑娘说的甚是,在下既然知道了赵姑娘的想法,你们放心,在下只会尽自己所能来玉成其事。不过,在下想知道,这文公子是什么人,怎么你们又说,要查找凶手,为父报仇,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知能否告诉在下?倘若二位身负血海深仇,在下也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紫衣秀士看了赵萍一眼,赵萍点了点头。赵萍心想,和朱公子把话说清楚更好。
紫衣秀士则想,如果这位兴献王子真愿意出力,那查起凶手来,当然比江湖混混文子玉要有用得多。便道:“此事非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咱们到那边凉亭去谈吧。”
赵萍和紫衣秀士互相补充着,从赵萍父女在徐州结识文子玉说起,一直说到赣南分手,以及道听途说的文子玉在京城做了顺天府尹和已与宁王的义女蓝郡主定了婚约之事,凡是知道的,听说的,能够想起来的,一字不漏地说给了朱日子。这一段经历,曲曲折折,时有惊心动魄,二人说到的时候,竟也不时脸上变色。
朱日子也听得呆了,沉吟了一会儿,将折扇打开,摇了两摇,道:“二位既然将这些事情坦然相告,在下也就实话实说了。”
紫衣秀士道:“正是这样。”
朱日子道:“二位要找杀害赵老前辈的凶手,只在这文公子身上便有着落。”
二人不解朱日子的意思,尤其是赵萍,道:“请朱公子将话再说明白些。”
“不怕二位着恼,从二位的谈话中,可以听出,二位对文公子是一片深情厚谊,尤其是赵姑娘,对这位文公子更是十分信赖。”
赵萍脸一红,道:“子玉哥的确是一位值得信赖之人。”
朱日子暗骂道:“妈的,什么‘子玉哥’!我要不让你这小妞叫我日子哥、厚熜哥,我就……”表面上不恼不愠,仍旧摇着折扇,慢条斯理地道:“赵姑娘说赵老前辈被害的那晚,文公子在晚宴上提出告辞的话?”
“是啊!父亲还让我和文公子一起到江湖上去历练历练哪!”
朱日子想:“这个老家伙,真是混帐透顶!该死!”道:“赵姑娘还说,文公子自己讲的,他在徐州,夜探大士岩尼庵,正好碰上到尼庵选美一事?”
赵萍道:“是啊!文公子以独门暗器山魈刺对那伙人惩罚了一番。”
“文公子的出身来历,二位清楚吗?”
紫衣秀士道:“在下对文公子的出身来历,师承何人,毫无所知。”说着,看了看赵萍。赵萍也摇摇头。
朱日子道:“二位想哪,为什么在文公子出现的地方,便有皇上选美害民之事发生?他在赵姑娘家那么长时间,为什么早不告辞,晚不告辞,偏偏在赵老前辈遇害前告辞?照二位的说法,文公子武功深不可测,住的客栈离赵姑娘家又近,凭他的功力,在赵老前辈遇害之时,他竟没听到一点动静?而赵姑娘从家中逃出之后,到客栈找他,他竟然没在客栈,他究竟去了哪里?”
紫衣秀士听到此处,只觉心头渐渐明朗起来,一个大奸巨恶的真实面目,就要从迷雾中显现出来。
赵萍则听得心惊肉跳,汗毛孔几次竖了起来——文子玉,文公子,子玉哥,能是这种大奸巨恶之人吗?他那玉树临风的身姿,潇洒的举止,爽朗的笑声,无所不晓的知识,深不可测的武功,关心别人胜过关心自己的品质,老是想着天下穷苦之人的胸怀……文子玉 的一切美好,刹那间涌上赵萍的心头。她想转身就走,不愿再听朱日子的胡说八道。但事关查出杀害父亲的凶手,听一听也不无裨益。
赵萍心中正矛盾着,只听朱日子又道:“二位再想,宁王是什么人?宁王雄才大略,足智多谋,怎会对一个素不相识身份不明的江湖游子青眼有加,委以重任?又怎会将自己的义女许配给他?如果这位文公子身份不明,来历不清,皇上又怎会让他做顺天府尹?须知,这顺天府尹管着京畿方圆几千里的地面,即便是王公大臣在地面上有不法之事,也要顺天府来管。你们觉得,古往今来,有这种先例和可能吗?”
赵萍和紫衣秀士面面相觑,文公子的这番经历真是匪夷所思!
“所以,”朱日子又道:“我们虽然不能明白这位文公子的具体的真实身份,但他是皇上和宁王共同信赖的一个人,是皇上和宁王之间的联络枢纽,则是毫无疑问的。那些选美害人的勾当,纵然不是文公子主谋、策划,他也必事先就了如指掌。噢,对了,前些日子,我得到在京城的眼线来报,说是一位姓温的年青人做了顺天府尹,当时在下并未在意,不想这人竟与二位有着这么多的瓜葛。‘温’、‘文’,看来必是一个人,就是二位所说的文公子。却不知哪个是他的真姓。眼线还说,这位顺天府尹与皇上御妹无双公主关系甚密,顺天府尹在京城做的几件大事,废高官,打大臣,都有我这位堂姐鼎力相助……”
“哇——”朱日子说到这里,赵萍再也听不下去,捂着脸跑出了凉亭,跑回了房间。
这一回,赵萍大病了一场。朱日子滔滔不绝头头是道似乎无懈可击的演说,固然说得赵萍心惊肉跳,但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温文尔雅的子玉哥,会是一个大奸巨恶。朱日子的话错在哪里呢?这些,倒还都在其次。在南昌时,当她得知子玉哥已经与郡主定下了婚约,就已经心痛欲碎,开始有点精神恍惚。这次又听朱日子说子玉哥在京城与当朝公主也有了密切关系。她终于再也受不了这种打击,还未来得及思索什么,便精神崩溃了。
赵萍每日茶饭不思,饮食不进。紫衣秀士和朱日子好言劝慰,她一个字也没听清楚。她的眼前晃动着子玉哥的身影,她的耳边回响着子玉哥的笑声。她每日精神恍惚,渐渐地形削骨立。好在王府里有的是人参鹿茸,燕窝猴头,朱日子也毫不吝惜。但十几天过去,赵萍的病情没有任何好转。
朱日子望着已经失去花容月貌的赵萍,渐渐地生出了厌恶之情。他原本想带回一个闭月羞花的仙女,好在皇族的弟兄们当中自豪一回,没想到弄回家中,竟成了一个不好扔掉的累赘,而这个累赘正朝思暮想着别的男人!
一天,朱日子对紫衣秀士道:“沈兄,依在下看来,赵姑娘得的是心病,是因情致病。心病还须要心来医,解铃还须系铃人哪!”
紫衣秀士道:“公子说的也是。只是我们要找文子玉,从这里到京城,千里迢迢,山水阻隔,小妹这样的身体,恐怕……”
“沈兄放心,在下自有办法,只是到时候沈兄莫怪。”
这一日,赵萍躺在床上,恍惚中,见子玉哥走了进来。一别数月,子玉哥还是那么神情俊朗,还是那么充满朝气,还是那么温文尔雅。子玉哥走到床边,叫道:“萍儿妹,萍儿妹!你想得我好苦!,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了啊!”说着,子玉哥一把将她抱住。子玉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不断亲吻着她的颈项,她的耳朵,她的桃腮,她的朱唇。她也紧紧抱住了她的子玉哥。她感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畅快。她觉得自己到了云端,头上是一望无际的蔚蓝蔚蓝的天,脚下是一望无际的雪白雪白的云。天上就他们两个人,他们成了神仙。子玉哥身上的热气不断钻进她的鼻孔,她深深呼吸着,她感到有点醉,感到浑身发热发胀。她想着,让她亲爱的子玉哥就这么紧紧地抱下去,就这么热烈地亲吻下去。子玉哥的手,子玉哥的手往哪儿摸啊?她感到一阵恐慌。自己和子玉哥尚未成亲,子玉哥怎么能够这样啊!她觉着自己的身子正在往下掉,往下掉。她似乎觉到了,自己是在做梦,这梦要是能够不醒,不,还有子玉哥不能那样,那该多好啊!可是,她还是一下子醒了过来。
可是,眼前真的是子玉哥,子玉哥还在紧紧地抱着她,子玉哥的手还在自己怀里……
“啊——”赵萍尖叫了一声,因为她看清楚了,抱着她的竟是兴献王子朱厚熜,朱日子!
赵萍的一声尖叫,着实把朱日子吓了一跳。朱日子慌忙滚下床来,结结巴巴地说道:“赵……赵姑娘,在……在下没……没有恶意,只……只想姑……姑娘的病,早……早一点好……好了起来。”说罢,转身向房外窜去,刚窜到门口,与闻声赶来的紫衣秀士撞了个满怀,将毫无防备的紫衣秀士撞得一连退了几个趔趄。
紫衣秀士叫道:“朱公子!”朱日子一言不发,头也不回,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紫衣秀士进了房间,见赵萍正坐在床头,头发凌乱,面色潮红,眼含泪水,便问道:“小妹,怎么啦?”
赵萍眼睛一闭,落下两串泪水,睁开眼睛,道:“没有什么。姐夫,我也想开了,咱们过几天就走,去找文公子,将事情问明白了。找到也罢,找不到也罢,就是天下没有一个人帮咱们,咱们也要报了杀父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