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象龙佛最近看似波澜不惊一片平静,实则暗流汹涌,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先是魏风仪与宇文破军同时放弃了白衣卿相的争夺,引得白峨眉恨铁不成钢差点废了他的修为。再来就是大藏王地宫的候补,拓跋贪狼与宇文破军在黄庭龙峨深山中剿杀了一百来头山魈,除尽了让历任宫主护法头疼至极的妖物,赢得一片褒奖。
霎时下注赌宇文破军与拓跋贪狼赢的人比之前翻了一番,更有人赌上全副身家赌拓跋贪狼与凤春仙之间在五十回合便能分出胜负。当然下注赢的六位候补之中,只有宫小儿一人的下注率远远低于他人。
心态平和的宫小儿也不去管身外事务,现在的他除了每天在高崖之上习练《黄庭子》吞气术之外,便是找同样收宫出关的凤春仙品茗饮茶,聊一聊这三象龙佛的仙家种种事迹。
凤春仙比宫小儿接触三象龙佛的事务要多得多,各种他不知道的半公开秘闻也在凤春仙的口中得晓。比如大藏王地宫宫主方辟谷为了取胜,不顾三象龙佛禁忌,私自动用尸傀甲协助拓跋贪狼在三象龙佛中猎杀山魈,并将山魈血肉炼化成让人脱胎换骨的丹药供他俩服用。
宫小儿听到这里不禁一阵恶寒,用山魈的血肉炼化的精丹且不说有无提升实力的功效,光是听到这药材便是起鸡皮疙瘩,宫小儿小声问道,“这精丹如此厉害,应该有什么反作用吧,不然这三象龙佛大家伙一起去杀山魈,都不用苦修直接飞仙了。”
凤春仙品一口茶,叹道,“紫薇相原本是天下至刚至阳的品相,专克各种阴邪杂秽。那精丹原本就是用山魈血肉炼化的至阴物,短时间内大藏王地宫的俩位候补还能克制住阴气,一旦服用次数太多,便会反噬其身,生不如死。方辟谷只想掌权只手遮天三象龙佛,根本没考虑过那两兄弟的死活。”
仙家心狠性薄凉,宫小儿算是真正体会到了这种五味杂陈的感觉,不禁感慨道,“这修仙,也躲不过名利权三个字啊,人心不足蛇吞象,终归会败在一个贪字下。”
凤春仙到没有多大感触,她对于世间万物永远是风轻云淡的阔然,“其实不单单是方辟谷,就连当年李士元在昆仑宗中,也因为妄图窥破天机而盗取了宗门大乘灵器之一的金刚降魔杵,拜入三象龙佛门下成为内门弟子。当时三象龙佛的掌教岳岩楼拼死相护李士元,就差一点让昆仑宗与三象龙佛宗门开战了。”
“姓岳的哪来本事让昆仑宗作出让步的选择。”王轩鹤插话进来,这一次他到没有牵着那头牛。三象龙佛中人也对这个昆仑宗过来寻衅的家伙熟视无睹,只要不做违背宗门规矩的出格事情,就当是三象龙佛的客人。
王轩鹤毫不客气的坐在凤春仙身边,拿过一个杯子倒上一杯茶,开口道,“当年说要跟三象龙佛誓死一战的不是我那位以和为贵的老好人掌门师兄,而是我的号召。因为掌教爱才出手相拦,李士元才躲过一劫。不过掌教终究担心李士元手执金刚降魔杵会走上邪道,才命我有机会一定要除去降魔杵。之后我闭关十年,从大乘境直接步入天惊,才敢出关下山理直气壮来三象龙佛。”
“感情你是刚入境呐,话说金刚降魔杵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让你们昆仑宗如此兴师动众?”宫小儿小声嘀咕。
王轩鹤说道,“金刚降魔杵所刻的经文隐藏了一个天机秘密,连数任昆仑宗任教皓首穷经也没破解出来,而李士元他破解了一半,再破解掉另一半,合该也就引来天劫了。”
凤春仙不想再这个略微敏感的话题上继续纠结下去,毕竟她与宫小儿还是黄庭龙山宫的人,不方便在一个外人面前多嘴。宫小儿也很识趣的闭上嘴不语。拿根棍子撩拨了一下煮水的火炉炭火,清秀的脸庞映着火光的模样,显得神采奕奕。凤春仙偷偷望着他那张脸,越发觉得眼前的少年精神十足,慢慢从一个面黄肌瘦的叫花子,蜕变成天师风采的白衣卿相候补。
“凤师姐,你发什么呆啊!”宫小儿朝着凤春仙挥挥手,回过神来的凤春仙从宫小儿身上收回视线,咳嗽了一声。
王轩鹤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看见。
凤春仙起身,大红袍掠过山崖上枯黄的野草,突然说道,“惊侯,想看师姐舞剑一曲么,我这家乡的剑,再不舞世人也该淡忘了。”
宫小儿在扬州城当乞丐的时候便得知凤春仙在临春阁歌舞一曲是黄金千两难求,被一众达官贵人捧为颜舞双绝,得一而终身无憾。
凤春仙从袖口拔出那柄玲珑短剑,整了整衣襟,双眸流光溢彩,就连嗓音与动作也带着一股清冷如雪的孤高。《越人歌》本是吴越王朝宫廷舞曲,讲究意境脱尘,不恋人间烟火喧闹。亡国之后,这会唱《越人歌》的人便越发的稀罕,最后终成绝响。凤春仙这一次舞剑,便是再次回头张望记忆中的雕栏玉砌,还有故国亡臣的愤慨与悲凉。
“春寒烟津,晓风残月杨柳岸。”
凤春仙一剑递出,身形翩若惊鸿宛若蛟龙,连在一旁打瞌睡的王轩鹤也突然睁大了眼睛。
“青葱素手绕细腰,一舞曲罢君不来。”
舞剑的凤春仙越发风华绝代,手中一寸的玲珑在字字悲怆的渲染下,流光闪烁。
王轩鹤嘴中自语道,“字字有哀情闺怨,然不及口中亡国之音来的痛哀。随词不及意境,舞曲却可补之。”
凤春仙宛如那位吴越王朝立于城墙上的亡国之君,面对着魏晋百万刀甲,笑容凄凉。
“青帝城上王旗竖,铁马裹尸还故乡。”
曲调一遍,慷慨激昂。刚刚是怨妇的哀愁相思,现在便是战场上通畅淋漓的苍凉。宫小儿屏气凝神,看着九天玄女般妙曼的舞姿,呆呆出神。
剑舞密不透风,隐约有了一股杀意,宫小儿浑然不觉,王轩鹤只是上前一步挡在宫小儿面前,眼神戒备。
“来世若有三生意,陪你阳春看桃花。”
一曲终,短剑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在凤春仙三尺之内划开一道炸雷。
枯草烧了起来,灰烬飘扬。
《越人歌》本是她爱辞令不爱江山的父皇写给母后的一首词,本寓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渝的美好,却怎料一语成谶,父皇母后皆死于宫中,死于那位飞扬跋扈的魏江山之手。凤春仙在一众死士掩护下杀出宫廷,从此流落异乡。
江山看不尽,最美镜中人。一这句温柔至极的情话,变成凤春仙对宫廷回忆的唯一的念想。
凤春仙悄悄抹去眼眸里多愁善感留下的泪水,恢复了当初一脸不恋人间烟火的淡然。
舞曲的吴越公主吴青素随着一曲终而死去,取而代之的,是三象龙佛一争白衣卿相的凤春仙。
带着满腔仇恨的凤春仙。
宫小儿看不透那份凄凉与愤然,连天惊境的小宗师,也只是满腹狐疑的嘀咕一句。
“剑势杀意已决,只是不知何人会死。”
凤春仙重新坐下,轻笑道,“献丑了。”
“师姐,你舞剑的时候真好看。”宫小儿双眸炯炯有神,像是看见天下最美的风景。
凤春仙一愣。
“就像山谷里最美最红艳的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