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秋寒到大雪。
三象龙佛很罕见的下了一场举目茫茫的鹅毛大雪,第一次穿上锦帽貂裘的宫小儿站在雪中赏腊梅,呼一口气赞叹道好一个瑞雪兆丰年,终于不用像之前的洞天一样穿着满身补丁的破棉袄上街乞讨,双手冻得青紫皲裂连握筷子也握不住。
“秦中岁云暮,大雪满皇州。雪中退朝者,朱紫尽公侯。”望着茫然大雪,宫小儿下意识的念出这首夫子曾赞叹过有国士之风的《歌舞》,一疏胸中雪景意。这万象龙佛的雪山巍峨,确实是比江南那一片屋檐下的积雪要来的好看一些。
“等下便是对阵纣绝阴中实力最强的陈惊蛰,你现在还有心情在这里赏雪吟诗,是说你胸有成竹呢还是说你不知者无畏呢?”天地白银素裹,那一袭鲜艳至极的大红袍便显得格外刺眼。宫小儿盯着这位半年不曾遇见的师姐,似乎比之前更加风韵成熟,艳丽动人。
宫小儿本能的后退了一步,从凤春仙身上扩散的气机比之前还要强烈百倍,很明显比才是凝神境初境的宫小儿要高上一个境界。他心中嘀咕眼前这位姑奶奶是不是一直隐瞒了真正实力,其实早已经跨入了龙象伪境的范畴了。
一眼就看穿宫小儿心中想法的凤春仙说道,“别猜了,已入货真价实的龙象境初境。”实力已经压过宫小儿一筹的她却没有沾沾自喜,反而对宫小儿的状况忧心忡忡,“第二战便是你与陈惊蛰一战,那人也是真人不露相的狠角色,之前我三番四次的试探,他也只是以弱示人,宫惊侯,你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宫小儿心中颇为感动,点点头道,“惊侯一定不负师姐所望,倒是师姐多加小心,大藏王地宫的那位候补,绝不简单。”
凤春仙轻笑道,“宫师弟有心了,紫薇相再天赋卓绝,也比不过我手中的玲珑绣春。”这一句倒是她的肺腑之言,倘若这枚注定后来居上的棋子在此毁了,她拿什么资本跟一个王朝斗。
咚,咚,咚。
黄庭龙峨大钟敲响,声音传荡在这片烟波浩渺的云海之中,云海之中不时闪现浮光掠影的御剑师,朝着一座大峰山顶飞去。
“走吧,比试开始了。”言罢宫小儿跟着那抹雪中艳红,朝大剑雪坪走去。
黄庭龙山宫中,与李士元密谋了一个晚上的何密迹顶着乌黑的眼圈,打了个呵欠,脸上横肉一抖一抖,眼神中却是神采熠熠,“局都已步好了,就等着那只自以为是的老狐狸露出马脚,一网打尽。”
口干舌焦的李士元咋了一口桌上早已放凉了的茶,呵呵笑道,“若非请动了悲弥呼老祖宗这座大山,光是要对付余下的那几位坐镇明王,便足以让人头疼万分了。一个以为傍上一位外姓的王爷便能衣食无忧,一个以为寻了两个死探苗子便是三象龙佛的将来,到头来还不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何密迹犹豫道,“这小子真值得你拒绝那魏八王爷,还用尽三象龙佛一半运数去培养?万一得不偿失呢?”
李士元不以为意,“那人花了一个宗门气数培养起来的魔门仙帝也只是当做九州乱世棋盘的一枚卒,我却要这小子,用三象龙佛的一半运数,做一枚王棋。”
何密迹倍感心疼,却也不好说什么。
李士元推开门,一阵冷风裹杂着雪吹入房中,他深吸了口冷气,说道,“大剑雪坪,今天大概会很热闹。”
沉寂了多年的大剑雪坪第一次人满为患,几乎整个三象龙佛宗门的人都前往观战。观望台上李士元,范长歌,姜斩风与方辟谷四人同席而坐,白峨眉因为魏风仪的弃权也没厚着脸皮在这里待下去,索性找个借口不来了。
最具实力的凤睛品相的凤春仙对阵天赋绝顶的拓跋贪狼,几乎是最具看头的三象龙佛新一任绝才的巅峰对决,赌注已从一枚金丹升至一百来枚。至于宫小儿与陈惊蛰那场反倒什么人关注,所有人都认为是陈惊蛰十拿九稳的必胜局,没多大的悬念。
拓跋贪狼面无表情的站在大剑雪坪上,这西域少年面容凶狠,加上这一段时间的血腥杀戮,浑身上下都笼罩着愈发阴寒的气息。他的手中摆弄着一把暗弩,大藏王地宫的独门虽说精通奇门遁甲与各种暗器,但这种连弩却明显带着西域的风格,似乎并不是中原之物。
拓跋贪狼指尖精芒一闪,尸傀甲便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边,那张似人非人的脸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都说你们江南的女子细皮嫩肉美得很,我倒想把你压在身下试试看看是不是那样深不可测。”拓跋贪狼舌头一舔,挑衅道。
凤春仙出身勾栏耳濡目染,嫖-客什么****的挑-逗没有听过,听到拓跋贪狼的话只是漫不经心的笑笑,反击道,“小弟弟,只怕你的胯下的玩意,只能龙游浅水。”
“混账。”拓跋贪狼恼羞成怒,大吼一声,尸傀甲悍然出手,同时手中金木水火土五行阴阳符箓配合着手中灵力幻化的弓箭,爆射而出。
漫天流光细雨化作一片光幕,朝着凤春仙盖去。
凤春仙不急不缓,手中断剑划过一道半弧,数道电精紫雷朝着漫天的流光卷射出去,同时身形朝上一掠,躲过尸傀甲的奋力一击,一袭红袍翻扬,宛如在空中绽开一朵红艳欲滴的腊梅。
同时手中的断剑没有请先片刻,气机运转,一道紫雷如柱朝着拓跋贪狼轰然砸下。
正聚精会神射弩的拓跋贪狼没有注意到那道紫雷,等他发觉早已太迟,闪躲不过。只好将与凤春仙纠缠的尸傀甲迅速撤回,朝着那道紫雷奔去。
轰隆一声,玲珑绣春剑法召来的紫雷一丝未减全砸在尸傀甲上,猛然炸开。连贴在上面的神符也被雷火点燃焚烧,倒在地上散发出一股恶臭。
“我呸。”拓跋贪狼怒不可遏,刚才他的确大意轻敌了点,以为以尸傀甲为近战,暗驽辅佐,任凭那女子再怎么三头六臂也不可能伤到自己,没想到对方直接呼唤专门克制阴秽的天雷废去尸傀甲的防御。
凤春仙掩嘴笑道,“你们大藏王地宫的人还真以为我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你的一招一式,我全了然于胸。”
“是嘛,我都还没真正的动手,姐姐怎么就这么敢肯定呢。”拓跋贪狼桀桀笑道,倒在地上的尸傀甲重新起立,双目暗红,似一盏血淋淋的红灯笼。全身上下的关节机关转动的咯咯作响,气势比之前还好阴寒半分。
一条黑雾幻化而成的长蛇从尸傀甲口中吐出,朝着凤春仙游走而去,所过之处,白雪皆化为一滩臭不可闻的黑水。
凤春仙眉头一皱,娇喝一声,手中短剑气势如虹,带出三道紫雷,朝着黑雾奔去。凤春仙同时将短剑朝着拓跋贪狼掷出,化作一道流光朝着他飞去。
长蛇在紫雷面前一瞬间烟消云散,拓跋贪狼看见短剑朝着自己飞来,惊慌失色,下意识将双手护于前结出一道符印。
短剑摧枯拉朽将符印一击击破,拓跋贪狼还未哼唧一声短剑便直插喉咙,仆倒在地。
飞剑,紫雷,杀人,皆是白驹过隙的一瞬间。
围观人群一下子炸开了窝,虽说比赛斗法可伤人杀人,之前也是你来我往各种招式法宝斗得不亦乐乎,但两位实力相差不多的候补如此干脆利落的一击便中,还是第一次见。
这凤春仙到底有多可怕?
围观中的宫小儿眉头皱了一下,按道理来讲拓跋贪狼不是如此轻易击败的人,怎么今天却是不堪一击呢?
凤春仙松一口气,还没回过神却听到耳边传来一句话,“我的小美人,你下手可真狠呐。若非爷爷事先有准备,恐怕就得香消玉殒了。”
凤春仙心中一惊,手中的短剑却没请先片刻朝后迅猛出击,却被人一把握住手腕,动弹不得。她朝前一望,只见那柄短剑并没有插在拓跋贪狼身上,而是插在尸傀甲的身上。
“你居然没死?”凤春仙没了当初的心平气和,法器脱手,灵力被人限制,眼下的她就是案板上的鱼肉,待宰的羔羊。
“那你可曾听过,大藏王地宫的秘术,镜花水月?”
听到镜花水月四个字,凤春仙心如死灰,放弃抵抗,闭上眼睛沉默片刻道,“我输了。”
场下一片哗然,还有人痛心疾首喊道,“完了,金丹全没了。”
观望台上的姜斩风面色酱紫,冷哼了一声,而身边的方辟谷却是春风得意,频频颔首。
拓跋贪狼松开手,朝后退了几步,冷冷笑道,“你这女人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识大体,看到大势已去也没多做无谓的挣扎,如若不是敌人,我都想迎娶你做婆娘呢。”
凤春仙恼怒道,“做梦。”
宫小儿抓住身边一人问道,“什么是镜花水月?”
那人不耐烦解释道,“镜花水月是大藏王地宫中的秘术,施术者可将周围景物幻化成你所想象的事物,方才凤春仙便是中了道,除非是高一境界的对手,否则根本无解。这镜花水月几乎可是说是同境无敌的招式,也是大藏王地宫最难明悟的一招,真不知此人如何学会此术,看来纣绝阴那边不拿出点真本事的话,这一届白衣卿相或许就是大藏王地宫的囊中之物了。”
宫小儿心中默默记下了这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