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是我,莫阿力。”一个熟悉的声音让莫大叔那和蔼可亲的形象马上从宁中直的脑海反应出来。宁中直并没有马上走向莫大叔,而是依然站在帐篷门口,冷静地问,“莫大叔,你如何潜入这守卫森严的行宫营地的?”莫大叔在这出现和他之前的身份绝不相符。宁中直虽然对这位曾经帮助过自己的大叔非常感谢,但是他不得不慎重的先问清莫大叔这个问题,毕竟莫大叔是第一个见到他的这个时代的人,宁中直信任他,莫大叔知道宁中直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如果莫大叔别有用心,对宁中直来说非常危险。
莫大叔听出了宁中直不信任的口气,扑通跪在了宁中直面前,神情肃穆地说:“老身确实之前隐瞒了一些我的身世,但是莫阿力敢对老天爷发誓,莫阿力绝对没有想对公子不利,只是我当时与公子尚不相熟,故而不敢以实情相告。今日公子对我生疑,实乃我的过错。”宁中直见莫大叔发下重誓,连忙上前将莫大叔扶起,两人并肩坐在床边。之后,莫阿力便原原本本将自己身世和遭遇告诉了宁中直。莫大叔原名萧不撒达,累世均在大辽国军中为将,五年前被耶律洪基派去剿灭部族叛乱,当时正值酷暑,叛乱部落躲入大漠,莫大叔率军寻叛军决战不得,三月不能削平叛乱,这本不是什么大错,但遇到辽道宗耶律洪基这样为人刻薄,翻脸无情,为人虚伪的君主,这便惹下大祸。出征前,莫大叔与耶律洪基说清战况,早已言明削平叛乱需待叛军在大漠粮尽,方能与之决战,一举削平叛军,辽道宗也点头称是。结果三个月后,因为久战无功,加之当时的朝中官员弹劾他“费饷糜师”,辽道宗耶律洪基完全不顾之前莫大叔的话,直接将他在军中直接就地逮捕,押回上京准备斩首。莫大叔无奈之下只得靠老部下的帮助,从军中逃亡。辽道宗听闻这个消息大怒,马上下令将莫大叔的亲属“诛九族”。莫大叔得知噩耗虽然悲愤万分,但也无可奈何,两次尝试刺杀耶律洪基失败后,已是心灰意冷,只得隐居在析津府外。“小老儿本打算就在那儿终老一生,却得结识公子,我……我真是高兴。”莫大叔说到最后,已经有些哽咽。
现在误会解释清楚了,宁中直对莫大叔的遭遇非常同情,同时也为自己捏了把汗。宁中直与耶律洪基以救命之恩相识,本来对耶律洪基印象极好,但而后发生的事让宁中直虽然没有感到耶律洪基的为人刻薄,但是翻脸无情特别有感触。
“莫大叔,那天之后怎么这么久才来找我,我还一直担心你会被歹徒……”宁中直想到莫大叔的过去,不由停住了嘴。“公子,那****后来沿着你们的马蹄印追进了山林,但夜里便跟丢了。幸好后来听说您在耶律洪基行宫之中,我才放心下来,后来便一直在营中暗中跟着公子……“宁中直听说莫大叔一直跟着自己,不由想起下午的事,赶忙换个话题。”哦是这样,对了,莫大叔那你怎么今天突然来找我了。“
莫大叔一拍自己的头,“哎呦,您看,真是老糊涂了,差点把正事忘了。公子,昨日我从一个营帐经过,听到了有人想对公子不利的消息,今日白天公子出营,我当时并未寻到机会出营,便赶紧藏于公子帐中待公子回来。”
宁中直听说有人想对付自己,不由疑惑不已,起身在帐内绕了几圈,抬头对莫大叔说:“大叔确定没有听错?”莫大叔见宁中直不信,不由坐直身子,“绝对属实,我虽在帐外未能听得完全,但是听到帐内人提到公子名号,语气很是凶狠。”宁中直不由郁闷了,年年都有烦心事,今年烦心事特别多。
想了半晌,宁中直依然想不出谁要对他不利,毕竟这几个月他认识的人太少了,十个手指头都数得出来。宁中直索性不再猜想,与莫大叔议定以不变应万变。莫大叔虽然不赞成宁中直的办法,但是拧不过宁中直,只好答应暗中保护宁中直,之后便出了宁中直的毡帐。宁中直虽然口中说以不变应万变,他是战略上藐视对手,战术上可不会马虎,一晚上精思竭虑,将近天明才熄灯歇息。
辽道宗每日处理完政务,都会将近侍叫来询问宁中直的情况。生性随和,谦悯但是绝对固守自己的原则,兼之胆大心细,宁中直给辽道宗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虽然自己富有四海,臣服万民,但是宁中直他唯一见过真正从骨子里透出漠视他的权威的人,甚至辽道宗感到他将自己置于平等的地位,辽道宗明明知道这是禁忌,若是常人早被拉出斩首,与宁中直特别的相识经历让他仍然在与宁中直的会面中享受着这种违反禁忌的快感。(汗,大家不要想歪了。)
“宁公子这两日又整日留在帐中,而又向臣下索要了一只宠物犬,想来这两日应在帐中与宠物玩耍。另,析津府整理典籍时,发现一本宁公子用过的《尔雅》很是怪异,已经送至营地,说需呈给陛下御览。”
“哦?快快去取来呈上。”耶律洪基很是好奇,有些心急的他站起身来,在帐内来回跺着步子,宁中直又给他带来什么惊喜,他很是期待。不多会儿,近侍将那部书取来呈上,耶律洪基翻了几页,发现在书中夹了数十页用毛笔写的歪歪扭扭的一些为首由有些像汉字又不是汉字的文字分成的区域,每个区域都列出《尔雅》中的一些字,每行后面还有些扭曲的符号。辽道宗看了半天不得其解,但又不想宣宁中直讲解,而是让近侍宣赵王耶律乙辛。
耶律乙辛在路上悄悄塞与近侍银两,得知道宗因宁中直的辞书召见他,以求寻出宁中直辞书的奥秘。仪表堂堂,彬彬有礼的耶律乙辛一想起宁中直这个名字,原本英俊和蔼的面容便扭曲得有些阴暗。上次就因为宁中直横插一脚,让他这个自兴宗时就受皇帝殊遇的天子近臣受了道宗好一顿骂,说他“思虑不周”,“目光短浅”,让乙辛这个热衷权利的权臣很是担心失了圣心。幸好自己及时呈上两个精美靠垫让辽道宗龙心大悦,道宗方对他又信任如初。
辽道宗见他最倚重的赵王耶律乙辛来了,连忙召他上前,将这本特别的《尔雅》交给耶律乙辛。耶律乙辛恭敬地从道宗手中接过书,细细翻阅了一会儿,又皱眉思虑了半晌。道宗一直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耶律乙辛突然抬起头,脸上微微带着笑意,眼中放出炙热的眼神,激动地对道宗说:“陛下,我怀疑那宁中直是宋朝的奸细。”“什么?!不会吧……”辽道宗没想到一本辞书能引出这么骇人的结论。
耶律乙辛心中暗喜,胸有成竹地对走近道宗,指着一个类似汉字的文字,对道宗说:“陛下,请看,这文字乃是这一篇纸上的文字所共有的一部分,而每个文字之后便是些不可识别的符号,倘若以右边这些符号写成一句话,只需对照这上面的文字便可写出原文,而外人见了又不知其意,这必定是宁中直这奸贼与他的同党传讯的密札。”
道宗随着耶律乙辛的解说,仿佛也看到事情的真相,不由勃然大怒。“这奸贼,朕如此待他,他却暗通宋人,着实可恶!耶律乙辛听令,速速将这恶贼逮起收押,莫让他逃脱了。”“哈哈,宁中直,叫你坏我好事,这就是你的下场。”耶律乙辛心中得意,但脸上依旧波澜不惊,沉声说:“诺。臣这就去。”说完急步出了大帐,点起一队士兵直奔宁中直营帐而来。
宁中直正在逗玩那只可爱的宠物狗,这两****躲在帐中避祸,每日饮食也都让宠物狗先吃,无事才敢食用。“哼哼,谅谁来了也不能对我不利。”话音未落,耶律乙辛已经带着士兵冲入营帐。宁中直虽然知道这位赵王耶律乙辛,但从未与他打过交道,这时见他不知为何带兵冲进自己的营帐,只是冷冷看着耶律乙辛。
耶律乙辛进了营帐,也不废话,“来人,陛下口谕,将这奸贼拿下带走收押。”这时刚刚听闻变故冲进营帐的萧革撒利脸色一变,神情无奈地望了宁中直一眼,悄悄退出营帐。而耶律乙辛身后马上冲出两名健卒,从左右将并不挣扎的宁中直五花大绑,推出营帐,赶进囚车。宁中直这时感到自己冷静的可怕,好像被抓的不是自己,只是用冷冷的目光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因为营地中并无囚牢,宁中直被连夜由一队士兵看押,向最近的黄龙府前进。微凉的夜风吹过,宁中直穿得并不多衣物的身体不由有些战栗,而宁中直的心里更冷,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抓。他茫然地望向前方,道路蜿蜒着消失在黑暗之中,他的路是否也会如此,宁中直心中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