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孑然此时才领会到自己对季涟的误会有多深,他懊恼自己非但害季涟枉死,甚至还恨了她那么久,“当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告诉你,你会相信吗?”季涟无奈地苦笑,“那个时候,你成天在我面前谈你那个北院的妹妹,说她孤苦无依很可怜,要我嫁过来后多陪陪她。你对她如此疼爱,怎么可能相信我的话?更何况我所能告诉你的又是这么地离奇,若不是云裳亲口告诉我,就连我自己都不会相信,更何况是你呢?”
孟孑然被季涟说得回不出话来,久久才出言顶撞道:“就我疼她?当时你不也是宠她宠到心坎里去了?听说她没有名字,忙翻阅书籍,想破了脑袋,才为她想出一个‘云裳’这么个动听的名字。我是见你和她投缘,才叫你和她多接触的。”
“那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该怪我啰?”季涟挑眉,脸上颇有几分危险的味道,记忆恢复了,泼辣的脾性也渐渐恢复。“我不该做出一副疼爱她的样子,害你孟大少误会,小女子我做错了,还请您多原谅。”
“你……你这个女人怎么蛮不讲理?”恢复了记忆和脾气的又岂止是季涟一个?
“你们说什么?”季涟还来不及回嘴,秦绒就一脸震惊地开口打断他们的斗嘴。“你们是说,你们一直都很疼我?也很喜欢我?”
“没错,虽然季莲当时比你小,可是她一直都把你当作妹妹看,她说你安安静静的,就像陶瓷娃娃一样惹人怜爱。”孟孑然代替季涟开口。
“那你们怎么不早说?”秦绒似乎有些深受打击:“我一直以为……你们有了彼此便不再爱我,所以才一心想拆散你们,甚至还不惜撒谎逼死季莲,就是为了让我的同胞哥哥多爱我一点,我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她终于明白,原来自己一直都在干傻事。
“什么?你是骗我的?”季涟怔愣地开口。“你的意思是说,那个高僧根本没有来到孟家,孟老爷也没有要你死吗?”那么自己不是白死了吗?
秦绒的脸上首次露出后悔的表情,她轻轻地点头:“当时,我只是单纯地认为,只要你们一成亲,有了自己的家后,就再也不会来看我了。再加上当时我无法控制体内那股妒火,所以,我就来找你。我想,只要你死了,哥哥就会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此时秦绒的身上倒有几分属于云裳的我见犹怜的气质。
没有等季涟和孟孑然继续问话,她主动地说道:“我没有想到,哥哥对你的爱会那么深,会追随你而去。哥哥死后,我就上吊自杀了。等我再有知觉时,就已经是现代了,而且自己还是一个5岁的孩童。我能够感受到你们的气息,甚至能轻易感知到孟孑然的心中所想。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能力,或许是前世死的时候怨念太重吧!”
“我想,你们或许不知道吧!我和孟孑然在今生依然是同胞所生。”说这句话的时候,秦绒的脸上充满了无奈,“只是,孟浩东从来就是个重男轻女的人。对他来说,女儿根本一文不值,所以,我生下来后,他就把我送给了一对不能生育的朋友,也就是我现在的养父养母。就连妈妈也被他送到疯人院,当初他追妈妈的唯一理由就是要她给他生一个天才儿子来继承他的家业。”
她的一席话在孟孑然心中震起了不小的涟漪,他知道孟浩东冷血,但他从未想过他居然冷血至此。一边的季涟也因为他们不可思议的离奇身世而感到震惊,两个人都站在一边,没有说话。
秦绒看着他们苦笑:“我一心以为今生可以摆脱被控制的命运,谁料,我依然活在你的光芒之下,我依然是被孟家抛弃的女儿。所以,我才会想到要报复在你们的身上。”
被她这么一说,季涟忽然想起了仍在医院生死未卜的妈妈,“我可以纵容你对我做任何事,就算是害死我,我也可以不怨恨你。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对疼爱我的妈妈出手?她跟整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还一直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害她?”季涟说到后来已经泣不成声,对她来说,秦绒做的最不可原谅的一件事就是伤害了疼爱她的妈妈。
“对于季妈妈,我的确感到抱歉。可是,她是唯一一个能带给你重创的人,所以,我只能从她下手。”秦绒平静地回答了季涟的问题,情绪不再波动,是到了结的时候了。
“那么李盛强呢?你不是很喜欢他吗?”季涟至今仍记得秦绒当时提到盛强时那种小女人幸福的表情,她能感受得到那种喜欢是出于真心的。
“正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我才更坚定了讨厌你的决心。也许你不知道吧,他喜欢的人一直是你。”
“胡说,他是受了你的催眠暗示,他才会那么说的。”季涟脸红着辩解,她还用眼角偷偷瞄了一眼孟孑然,看他依然处在身世的震惊中没有反应过来,才缓下一口气。李盛强被催眠时到底和她说了些什么,季涟并没有告诉孟孑然。
“我没有胡说,”秦绒轻轻地摇头,“我暗示的指令是:‘追回你喜欢的人,得不到的话就摧毁。’”
没有等季涟继续说话,秦绒就对季涟露出了她那明朗的笑容,“不用再说什么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要你们原谅如此善妒的我恐怕也是不可能的,最后我只想说一句,涟,能认识你真的很好,如果有来生,我希望我们能够成为真正的‘朋友’。”说着便从窗口一跃而下。
“秦绒,秦绒!”季涟匆忙赶到窗前,想伸手拉她一把,却终究是晚了一步。
孟孑然来到窗前,用手蒙住了季涟的眼睛,将她拥到自己的怀中,他知道此刻的季涟的心中一定充满了不舍,毕竟她是真心把秦绒当朋友来看的,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此时的季涟已泣不成声,无法负荷这一切的她晕倒在孟孑然的怀中。
孟孑然看着怀中的人,心情复杂。
“又见面了,秦绒!或者该称呼你一声云裳妹妹?”孟孑然闲然自得地倚在一棵树上,表情满是揶揄,口气是惯然的戏谑。
站在槐树前的秦绒闻言转身,唇角是赞赏的笑容:“我果然骗不了你,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
孟孑然没有正眼看她,调整了一下姿势,整个身子靠在树上,一手撑在脑门后,闲闲地开口:“你以为,开学的时候,你将季涟带到这棵树下,给她讲这棵树的故事,我注视的就只有她一个人而已吗?”
“你这么说,是想告诉我,我太小看你了吗?”秦绒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直接点穿孟孑然的心思,“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从一开始,你就怀疑我了吧?”
孟孑然终于将他的目光调离到秦绒的脸上,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后,他忽然皱眉,答非所问道:“你真是一点都不像云裳。”在他的印象中,云裳总是温温柔柔的,眉宇间总有一股抹不去的忧伤。
“哈哈哈……”秦绒听了他这句话后,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久久不能自抑。
“我都是跟你学的呀!我亲爱的哥哥。”这是她好不容易止住大笑后给孟孑然的答复。
孟孑然听了她的称呼,一脸的嫌恶,这个妹妹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我的那个尸体造得不好吗?”秦绒忽然一脸严肃地问着孟孑然,她不相信是自己的那个尸体替身让他产生了怀疑。而且,就算是,他也不可能那么快察觉,在当天晚上就到这里来把她逮个正着。
既然对方想那么早切入正题,孟孑然也不愿多说废话,他还想早些回去陪昏睡的季涟呢!他摇摇头,表情也转为正经:“你的假尸体造得很好,无论是易容还是选人,都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只是你给我们的理由太简单了,让我产生了怀疑。仅仅是‘嫉妒’两个字就能让你做出这么多事吗?”
秦绒侧头想了想,觉得也对,这个孟孑然心思比谁都复杂,怎么会接受自己如此简单的理由呢?她笑着对孟孑然说道:“如果你觉得我做这一切,光是‘嫉妒’两个字不足以解释,那么我再加两个字——‘好玩’,如何?”
孟孑然没有回话,从秦绒的表情来看,他也知道秦绒是在开玩笑的。他盯着秦绒的脸,等待她给他一个真正的解释。
说我不可爱,你也可爱不到哪里去,精得跟只狐狸似的。秦绒在心里偷偷吐槽。
“你知道,为什么你能够感受到季涟的心中想法吗?”孟孑然越是想知道真相,她就越是想吊他胃口,所以,她忽然转换话题问道。
“你不会想说这是你赐予给我的能力吧?”孟孑然的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不是他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感兴趣,而是他很清楚秦绒在打什么主意,那种被人耍的感觉,一次已足够。
秦绒耸肩:“我还没有那么强大的能力。就算我有,我也会把这种能力给涟,而不是你!”看着孟孑然越来越臭的脸,她也不再吊他胃口,免得自己不得不和这个没有风度的哥哥兵戎相见。“你的这种能力是你追随了涟千年的灵魂所致。在这千年来,你们的灵魂一直在轮回中追逐。你对她的恨让她无法负荷,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了,而你的灵魂继续追逐她至地狱。直至这一世,你对她的执著让你有了这种神奇的力量。”
孟孑然认真地听着秦绒的话,低头沉思了片刻,当他抬头的时候,看向秦绒的眼神有一丝怪异,“那你能够感受到我的想法该不会是同样的理由吧?”
“我跟你的情况是不一样的。”秦绒摇了摇头,不再看向孟孑然,她转过身去,凝视着那棵槐树,伸手轻抚树干,神情哀伤。
这是孟孑然在现世第二次看到秦绒有这样的表情,有那么一刹他好像真的看到了云裳的影子,他知道秦绒即将告诉他事实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