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城系列大案总结暨表彰大会上,省公安厅领导点名王明法通过视屏,向全省的公安干警现身说法,介绍自己成功破案的经验。当然,如此高级别的荣誉对待,上级领导完全是因为他在破获黑金帮系列大案中的突出表现,特别是为保证世界商品博览会的顺利进行做出了突出贡献。因此,王明法自然而然地成为立功受奖人员的第一位,毫无疑问地被上级列入年底提前晋升的对象。原来最终,他才是命运真正的宠儿,这或许正说明,正义始终会站在真正主持正义的一方,给他一个最完美的结果,当然了,这样的故事应该都是这样的结果。
王明法穿着崭新的警服,手上拿着事先准备好的总结,挺直身体,刚健有力地走向布满鲜花的宣讲台,面对主席台和所有观看总结大会的同事们分别敬礼。瞬间,天上台下响起了一片掌声,等到掌声落下,他铿锵有力的话语便一阵阵涌向所有听众的耳朵里:“我是王明法,现任金银城刑警队队长,已在光荣的警察队伍里服役了十年……在破获金银城黑金帮系列大案中,我在上级党委和各级领导的正确指挥下,带领警队同志,克服困难,不惧危险,不怕牺牲,连续奋战,一举打掉了以秦保田、秦保林为首的黑金帮组织,抓获犯罪嫌疑人15名,解救妇女、儿童、老人、残疾者共计52名。其中在黑帮成员王某的供述下,我们还抓获了一名长期为黑帮提供保护的内部警察……”
原来,自从王明法和张书阳在秦保田的死亡现场分别后,他通过王老二的详细供述,把黑金帮的体系和所有人员的脉络,已经查的一干二净,他几乎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就把黑金帮的余党一扫而光。还有就是,秦保田一直担心的嫂子并没有吐露帮派的信息,倒是王老二把她供了出来。
王明法的总结一直念了有二十分钟才结束,但当他说完最后一句话,看了看坐在场下的人们,嘴里似乎还有未吐出的话语。在场的领导和同事们也都好奇地看着他,不明白王明法在干什么。最后看见他嘴里最终深深地叹了口气,下定决心似的,继续张开他的嘴巴接着说:“其实,能这么快破获这件案子,还有一个非常关键的人,这个人不是我们警方的人,我查了他的资料,他是一个来寻找自己女儿的父亲,只不过偶然的机会,他看到了黑金帮的罪恶,然后奋不顾身地和他们斗争,最后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我想,如果我们的城市在大家共同努力下,没有罪恶半点的容身之处,那么,这位父亲会不会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女儿,全家人已经团聚在一起,重新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可是,事实不能假设,他的女儿没有找到,而且他也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这个家庭永远也没有机会完整了。我也是个父亲,我能感觉到他的绝望和无助。所以我就想,如果我们每个人都尽心尽责去维护这个城市的安全、稳定、美好,铲除一切违法的罪恶,那就等于我们拯救了许许多多的家庭。家庭是国家的细胞,无数个充满希望的家庭,我相信,整个国家才是充满希望的伟大国家!”
说到这,聚精会神的观众里先是某个人率先鼓起了掌,接着,包括主席台上,全场响起了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王明法等到掌声再次安静下来,看了主席台一眼,见主席台上的领导微微点头,他再次说道:“那个人的女儿叫张静怡,如果有谁有了这个小女孩的消息,请立刻告诉我。我要亲自把她送回家,交给她妈妈。因为--我向那个父亲承诺过!”
……
一个月后的一天早晨,一列开往金银城的火车上,一束阳光穿过火车车窗,照射在3号车厢的下铺,正好把一个小女孩的全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煞是好看,小女孩的头发淡黄淡黄的,有点儿乱,好像有些营养不良。她趴在一个中年男人的大腿上睡觉,腰间扎着一条黑绳子,看见的人都知道,那男人肯定是怕孩子乱跑,所才在她身上系了一条绳子。因此,他就可以安心地睡得像个死猪一样了,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细心又聪明的家伙。
阳光照得久了,小女孩突然热醒了过来,她揉揉眼睛,看着四周的一切。她看见对面卧铺的女孩子早已醒来,正忙着在手机上捣鼓着手机游戏,看上去异常专注;有个中年女人正吃着泡面;还有个年轻人正听着手机音乐,看着眼前匆匆倒退的风景。忽然,小女孩感觉眼前一片黑暗,她立刻把头转向原本有光的车窗,原来这时候火车正通过一片山体隧道,她盯着那车窗大约20秒,接着,阳光又出现了。但这一次似乎有点不一样,小女孩似乎看见了自己爸爸的头像,在那车窗上一闪而过,就像一场梦的影子,转瞬即逝。
“爸爸,爸爸……”小女孩嘴里突然念叨起来,眼睛里有了泪水。
“你爸爸不是在这,他在睡觉呢。”听见小女孩的轻声呼喊,对面的女孩放下手机,微笑着轻轻地向她说。
小女孩看着眼前的姐姐,小脑袋晃了晃。
女孩子还是笑着说:“傻瓜,他不是你爸爸吗?”
“不是,叔叔说只要我听话,就带我回家找爸爸妈妈。”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声音很小,仿佛很害怕。
“那他是谁?”女孩子问道,这一次她没了笑容。
“叔叔。”小女孩回答,似乎除了这个就别无其它了。
“你以前不认识他么?”女孩子又问。
小女孩摇头,眼里满是无知、无奈、无助,还有一点小小的渴望,那渴望就是那个所谓叔叔的谎言。
女孩子看看依然熟睡的男人,觉得有点不对劲,不动声色地离开自己的床铺,走向列车乘警的位置。大约过了十分钟,女孩和列车乘警都来到了小女孩的旁边,把睡觉的男人推醒。
“这个小女孩是你孩子吗?”乘警问道。
“不……是,她是我侄女。”男人回答得有些慌张,仿佛大难临头。
“她几岁了?”乘警接着问。
“三…三岁吧。”男人拍着脑袋回答说。
“我四岁了,三岁生日是爸爸妈妈给我过的,他们还给我买了大蛋糕。”小女孩对乘警说道。
“警察叔叔,小朋友不懂事,没关系的,交给我一会就好。”男人开始抢话说。
“叔叔是坏人,说带我回家找爸爸妈妈,骗人。”小女孩说道。
“你别说话,现在我问这个小女孩。”乘警对男人严肃地说。
男人更加慌张了。
“你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乘警问道。
“爸爸张书阳,妈妈刘彩云,我叫张静怡。”
“你老家是哪的?”
小女孩低头突然大哭了起来,接着说:“忘了,呜呜呜……”
“那你认识这位叔叔吗?”乘警又问。
“我不认识,我不认识,我要回家,我好长时间没看见爸爸妈妈了,呜呜呜……”小女孩大声哭着。
这时候,他们的周围已经围了一群人,“这个男的是个人贩子,抓起来!”不知谁喊了一句。
“跟我走一趟。”乘警最后对男人说,随后乘警抱起小女孩,押着男人走向火车头的方向……
晚上八点钟,难得一连串紧张工作后,得以好好地休息,王明法在电脑上搜索着张书阳沿途寻找女儿的新闻和视频。在一段腾讯视频里,张书阳对着镜头,满脸沧桑,头发凌乱,胡子拉碴,但是他的眼睛和脸上却洋溢着幸福和希望。
“谢谢大家,我女儿丢失已经大半年了,她现在快要四岁了,请看见这张照片的人尽快和我联系,谢谢啦,谢谢啦。谢谢媒体朋友,请你们把新闻尽快发出去,越快越好……”张书阳在被采访的视频里说着,见到任何人都要道一声谢谢,卑微到难以置信。
王明法看着看着,不免心中难受,他仰起头,看着洁白的天花板,似乎看见了张书阳在向他道谢,他的脸上都是笑容和希望,好像王明法已经找到了他的女儿,已经兑现了他的承诺。可王明法明白,这个承诺或许三五个月,或许几年,或许就是一辈子都无法兑现。
这时候,女儿的书房里响起了她练钢琴的声音,曲子是她非常喜欢的歌:《我用生命爱你》。听着听着,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把思维切换到眼前,想到明天就是女儿参加演出的时间了,他应该也必须要去关心关心她。他决定先放下自己的承诺,关掉电脑去女儿的房间。正当他点击鼠标准备关电脑的时候,电脑右下角的腾讯推送突然出现了一条微博新闻,新闻里有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大的已经成年,小的才几岁。但是新闻下面的一行字,早已把王明法的眼球牢牢吸引住,只见那行文字的标题叫“爱的接力”,内容说:她叫张静怡,四岁了,是被人贩子拐走的孩子,现在金银城火车站,请大家多多转发,帮她找到自己的家,爱的接力,爱的接力……
王明法看到这一幕,突然大笑了起来,他开心极了,双手握拳,不停地怕打着自己的头,眼里突然溢出了泪水……
妻子和女儿听见他异常的举动,都跑过来吃惊地看着他。王明法看见她们担心的样子,意识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妥,立刻解释说:“没事,我是高兴。”说着,便披上了外衣,拿上车钥匙准备出门。
“你又要出去,不陪女儿练琴啦,明天就是她上台表演的机会了。”妻子的眼里显得非常不满。
女儿眼里似乎有泪,看上去很伤心。
“我去给女儿接个观众来,她肯定喜欢的。”王明法说道。
“谁?”妻子又问。
“张静怡。”王明法说着,转头看向电脑屏幕的图片,屏幕上的小女孩看上去是那么可爱美丽,纯洁无暇。
“你明天一定会来参加我的演出吧!”女儿问道。
“一定。”王明法回头道。
“那好,你去吧,”女儿破涕为笑,接着又说:“那个小妹妹好可爱,我喜欢她。”
“爸爸用生命爱你,我保证,”王明法说道,接着看了一眼身旁的妻子,“妈妈也是。”
“嗯,我也爱你们!”女儿微笑着说道,然后看着爸爸奔跑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王明法在开往火车站的路上突然意识到,也许正是张书阳的提前到来,为女儿的安全扫清了一切障碍,所以,他才最终放心地走向了最终的归宿—卡瓦博格雪山!
三天后的一个早晨,当王明法亲自护送张静怡来到她母亲的身前,见到女儿的刘彩云突然从神志不清中恢复,她的灵魂她的意识她的一切,仿佛因为女儿的出现而又回到了她的肉体。她紧紧地抱着女儿,和女儿一起痛哭不已,生怕她再离开自己一丁半点;她哽咽着喊着女儿的名字,担心再次听不见女儿的呼喊,一直好久……
看见眼前的一切,王明法同样没忍住,默默地揉着自己的眼角。
“妈妈,妈妈。”女儿满脸通红,挂着未干的泪水,用稚嫩的声音叫着说。
刘彩云迅速擦干泪水,赶忙说:“妈妈在这,妈妈在这,妈妈再也不离开你了……”
“我要你的手机,登我的秋秋(QQ)……”女儿说道,眼里充满了期待。
“好,妈妈记着呢,妈妈给你登陆。”刘彩云手忙脚乱地操作着,登陆了女儿的QQ。接着,张静怡在家庭群里接连输入了几个头像信息,那时的她,还不识字。
“妈妈,奶奶和爸爸怎么不回信息,以前只要我输入,他们就回的。”
“你奶奶!你爸爸!”刘彩云忽然意识到自己只是沉浸在女儿回来的激动中,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哪里,她再次开始慌张起来。就在这时候,一阵奇怪的柔风忽然由外向内,吹进了房子里,吹动了母女两的发梢,仿佛是谁忽然从面前经过带起的微风。接着张静怡的手机响起了QQ的滴滴声,在张书阳暗淡的头像旁,出现了一行字:我的好女儿,我的好老婆,我爱你们,永远都爱!
这条信息是张书阳在数天以前,于卡瓦博格雪山上发送,按说在那样的气候条件下,在电池电量有限的情况下,在没有信号的情况下,是完全没有可能发送出去的。至于母女俩为什么这条信息,原因很难解释,你可以认为也许是短暂极好的天气,所以雪山上突然有了一闪而过的信号;也许是张书阳其实已经发送成功,只不过那条信息一直在存储在某个网络传输中;又也许是,其实张书阳的信号根本就不可能发送,母女俩接收到的并不是什么手机信息,信息其实是由张书阳灵魂化作的电波信号,它一直在这个世界中游荡寻找,直到发现自己的女儿,把她一路引导,直到回到自己的家!
刘彩云和女儿张静怡一起看向风吹来的方向,看向空旷遥远的天空,看向宇宙里无数的星辰,她们好像看见有一个男人正在向她俩微笑,而她们的脸上同样幸福地笑了起来,仿佛一家人团聚在一起,永远都不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