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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红衣男子

两日后——

地点仍是云苑,但这回不是房间,而是种了一片小梅林的院子。

事情的起因是我们的苏大姑娘,不,连夫人突然生出念头想画梅。于是为了她的这个小小意愿,悦己不得不把书房(云苑的书房)的桌椅搬出来,再备好笔墨纸砚以及画梅要用的胭脂,这胭脂当然不是化妆用的胭脂,而是画画专用的颜料。

幸而这一天忙活的不止她一人,呵呵,你问为什么?

答案当然是夏天也回来了,所以帮忙的人自然也多了一个。尤其夏天的力气大,所有的重活尽可以推给她做,这点不禁让悦己偷笑不已。呵呵,第一次发现夏天居然这么好用。

准备工作完成后,主子坐在那里画她的画,而两个做丫鬟的自是忙里偷得一分闲,聊起天来。

说什么好呢?

当然是夏天不在的这些天所发生的种种事件,向来喜欢碎嘴的悦己不怕麻烦地一一道来……

待她说完后,夏天托着下巴,有些兴趣地问:“那个女刺客后来怎么处理了?”只见她着一身青莲纱绣折枝花蝶大镶边夹袄搭配同花色的罗裙,显得优雅大方。

“听说,小小教训了一下,就送回家了。”头挽双髻、身穿素色长袖短衣长裙的悦己迫不及待地答道,说得是兴致勃勃。

“哦。”夏天淡淡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可她平淡的反应教悦己却不满意,她不依地叫道:“夏天,你怎么都不问我,为什么那个女刺客要绑架大夫人?”

夏天失笑地看着她急于卖弄的样子,配合地问道:“那,为什么那个女刺客要绑架大夫人?”

悦己开怀地笑了,那自得的微笑仿佛清晨灿烂而不刺眼的阳光般美丽开朗。她故意压低声音,制造神秘气氛:“我听厨房的包大妈说,那女刺,嗯哼,那姑娘家里是开镖局的,前些日子丢了堡里的一匹货,哎,那可是要赔上一大笔数目啊。她一看她阿爹烦恼,就生了绑架大夫人来谈条件的馊主意。其实,出发点也不算太坏,就是……”

“就是莽撞了点。”夏天准确地接上她的话。

悦己心有同感地点点头,认同她的观点。

“哎,”夏天突然叹了口气,扼腕道,“为什么有趣的事每次都碰不上我?”她的运气似乎有点背,上次也是她不在时,苏丫头就把自己给嫁了,而这次就更可惜了,如果她在的话,就可以……

她惋惜无比的声音引来苏毓秀的注意,她将毛笔搁在青瓷制的峰形笔架上,转头看向夏天懊恼的表情。敏锐的她很快读出了对方的心思,便不悦地嘴一抿,点出她的心思:“夏天,你在惋惜什么?”

看着一身月白地整枝菊印花袷袍的苏毓秀,夏天眼皮突地一跳,忙道:“没、没什么。”几字间,她便很快恢复了如常的镇定。

可她越是装作若无其事,看在苏毓秀眼里就越是可疑。于是苏毓秀不客气地指出:“夏天,你是不是又想走了?”

“没、没,怎么会呢?”夏天僵硬地牵动一下嘴角,讷讷道。

“真的?”苏毓秀狐疑地斜眼打量着她,“你敢说,你不是在惋惜没赶上这次机会好报恩?”

夏天“呵呵”干笑两声,因为不想骗她,所以无法否认。幸好,这时她凑巧地听到外面有异动,便兴奋地抬起右手,示意两个女孩噤声,道:“小姐,有人来了。”

有人?是大哥吗?苏毓秀忍不住臆测着,俏脸微微红了红。

另一边,悦己却不太相信,她怀疑地问:“你说真的?”在她看,夏天根本就是想转移话题。

“不信的话,你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夏天气定神闲地说。

夏天这么一说,悦己果然很不给面子地出去求证,气得夏天俊脸微微一垮。不过,她的“冤情”马上得以昭雪,只听院子外面清晰地传来悦己恭敬无比的声音:“大夫人好。”

大夫人?这个称呼不禁让留下的两人不解地面面相觑,奇怪,她怎么来了?

苏毓秀来到此地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这位司徒夫人可从未亲自来拜访过。除了那日在竹园的意外碰面外,她们便再没有过交集。那么她这次特地前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苏毓秀和夏天还在揣测时,悦己已经领着一个苗条优雅的女人出现在云苑的入口。

只见那女人着一件青地杂宝缎的斜襟短袄,外面还罩着太师青的貂毛披风,正是那个“听说”偏爱青色的司徒夫人,正是那个似水般清澈柔和的女子——温水柔。

经过两天前的事件,苏毓秀难免对青色有种说不上反感但又不算喜欢的奇怪感觉。她思绪微微一窒,还是礼貌地起身迎了上去,客气地福个身,道:“大嫂,好久不见。”当她直起身子时却意外地发现温水柔身后并无随行丫鬟,不禁疑虑更深。她这次来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

“弟妹,许久不见。”温水柔仍是没什么长进,依旧一副羞赧女儿家的模样,完全不像一个成亲几年的妇人,“竹园的事我听相公说了,本想早点过来看看你,只是我身子差,这两天又病了,所以拖到今天才有机会来。弟妹,你不会怪我吧?”

“当然不会。”苏毓秀客套地应着,心里明白她还没有说出她此行的真正目的。忽见夏天又从屋里搬了把椅子出来,便赶紧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大嫂,别站着说话。有什么事坐下再说吧。”

“谢谢。”温水柔腼腆地接受苏毓秀的好意,于是两人一起在书桌边坐下,而两个丫头则站在一边随侍。

见桌上横着一张未尽的梅花图,温水柔好奇地低头欣赏起来——

这是一张画面古朴,画风素雅,笔法流动的傲梅图。

画面左下方有一块坚石,石头的上方,横生出一颗梅,枝干苍劲有力,枝条曲折延伸,满树梅花竞相开放,表现出梅那旺盛的生命力。

那梅花主干用侧锋勾出,由深入浅,画出了苍苍点点带有飞白的感觉,正好与那淡淡粉粉的梅花形成鲜明对比。梅花是用工笔勾线,以淡淡的胭脂敷出,色泽淡雅,清秀宜人。

最特别的是整幅画只有三四朵梅花画得清晰,其余皆涂涂抹抹,真有“触目横斜千万树,赏心只有三五朵”的意境。

如此画功,如此意境,看得温水柔不禁赞道:“好画!”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但已让苏毓秀情难自禁地笑开怀,“哪里,是大嫂过奖了。”不过,高兴归高兴,谦虚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不是过奖,是弟妹确实多才多艺,又会弹琴,又会画画,又懂医术,真是有本事。”她夸着神情却黯淡下来,强忍着一句“哪像我”没说出口。

“我这些小玩意哪算什么本事,你不知道,我姐姐才厉害呢。”说到苏钟灵,苏毓秀总是又憧憬又自卑又羡慕,“她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学什么都比我快。从小,夫子们夸的都是她。而且她比我活泼,比我开朗,人缘也比我好,而且还懂武功。哪像我除了点轻身工夫就什么也不会了。”

“真的?”

“真的。”苏毓秀笃定地回答。

同一时间,悦己也在心中答道:“真的。”但苏毓秀的寓意是赞颂,她的寓意却是讽刺。悦己的意思也不是说她家小姐骗了大夫人,小姐的话确是句句属实,但某个角度说,却只是说出了部分的真相。比如,大小姐虽然天资聪颖,却没什么耐性,学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所以一开始大家夸的都是她。但事实上比大小姐有耐心、有毅力的小姐才是最后精通的人。

“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见你姐姐。”不知情的温水柔还颇为向往。

“会有机会的。”苏毓秀笑道。

要是真见到了,还不吓死?一旁的夏天也在那窃笑不已,见这两个不干脆的人正题不说,却在那一个劲地绕圈子,便“好心”替她们导入正题:“大夫人这次来应该有其他事情吧?”

身为一个丫鬟,无论她用多么柔和的语气说这种话都有点不敬,尤其她还是在主子说话时突然插话进来。对于她的没大没小,就算是软弱的温水柔也难免注意了一下。但温水柔向来不是个爱与人争辩、计较的人,她只是留心地看了夏天一眼,也就没说什么了。

“弟妹,我这次确实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她微微低头,看来好不腼腆。

“有什么事大嫂直说便是。”

“我、我想请你做我的老师。”温水柔的要求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连夏天也禁不住张大了嘴。

看看三人震惊的表情,温水柔一下子涨红,显得更不好意思了,“我,”她支支吾吾地说,“我的要求是不是太突兀了?”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苏毓秀慌忙地否认,正不知道怎么解释时,夏天却巧妙地将她的话接了下去。

“只是我家小姐又有什么好教你的,”夏天的话虽然衔接得恰逢时机,但意思却是调侃自家小姐,“洁癖,还是厌男症?”她说着,不客气地笑出声来。呵呵,这是她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笑是件会传染的东西,哪怕此刻夏天嘲笑的对象有些不对,悦己还是有些忍俊不禁。直至收到苏毓秀谴责的目光后,她才克制下笑意。不过要说清楚的是,悦己买苏毓秀的账,不代表夏天亦是。

不悦地看了看掩嘴窃笑的夏天,苏毓秀努力摆起无所谓的脸孔,冲着温水柔自嘲:“大嫂,就像夏天说的,我这种怪僻的人哪有资格作别人的老师。”

温水柔还在惊讶于她们这种主不主,仆不仆的关系,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弟妹是自谦了,我相公就夸弟妹是个能干精明的人,他的话又怎么会有错?”

没有忽略她眸中流露出的异色,苏毓秀这下全明白了。原来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司徒胤啊。定是他说了什么贬“温”扬“苏”的话,才让大嫂有了这个念头。这么一想,她忍不住对司徒胤的印象更不好。

整整心绪,她同温水柔说道:“大嫂,我真的没资格做你的老师。”见温水柔流露失望之色,她忙又接着说道,“不过,我欢迎你经常来这里找我,也许我们能做个朋友,好吗?”她说完,嘴角轻扬,那笑仿若清晨绽放的青莲般清雅动人。

“好。”被苏毓秀的笑容所迷惑,温水柔不自觉地点头。

“好什么?”这时,一个突兀的男音插了进来。

那人来得悄无声息,又没人前来通报,害得众人的表情皆是一凛。尤其是夏天,她的面色变得最多。怎么会?这是第二个,不,第三个靠近她,而她却毫无所觉的人!

四个女人寻声望去,但见来人一身月白长袍,乌黑的长发用两股绞成黄色的发绳草草挽了个懒人髻,颊畔几缕碎发飞扬,衬着那一脸的唇红齿白、面如冠玉,除了连云,还有谁?

在场的,只有夏天不识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因为她一早回来,连云已经不在云苑。而悦己也因为对连云的长相见怪不怪而没有特意地想她提及此事,所以此刻当她看着连云俊美的脸孔时除了恐惧,除了惊艳,还有警戒,“你是谁?”她冷冷地问道。

见此,悦己失笑地说道:“夏天,你不认识姑爷了?哈哈,没想到你也有犯傻的时候。”她说着,一个人竟也笑了个乐不可支。

连云?夏天真的无力去掩饰她的震惊,更没空理会悦己的嘲笑。怎么会?明明三天前,他还远远不是她的对手。可才过了短短三天,就天地俱变了!应该是因为她吧?她若有所思地看向苏毓秀,该死的,悦己刚刚讲了一通,废话倒说了一堆,怎么就是没讲到正事上?

“小叔。”

“大、大哥。”

“姑爷。”

温水柔,苏毓秀,悦己依次向他行了个礼,连云亦回礼。

一下子,原本属于女人的场所多了个男人,温水柔有些不自在,便匆匆告退。

连云深思地看了一眼她离去的背影,然后转头看向苏毓秀,神秘兮兮地说:“毓秀,你可知道刚才我见了谁?”

“谁?”苏毓秀好奇地问,但很快又娇嗔地埋怨,“连个提示也没有,要我怎么猜?”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连云一副拿她没辙地点点她的鼻头,“就是阳泉酒楼,”他故意在这个地方顿了顿,“的老板。”

“啊?”苏毓秀狐疑地看着他,“他来做什么?我可没欠他饭钱啊。”

“你说什么呢?想哪去了。”连云好笑地弹一下她的额头,“人家是亲自上门来表示对你的感激,并邀请你去阳泉酒楼用餐。”

感激?苏毓秀更糊涂了,“我做了什么值得他谢我的事吗?我怎么不记得?”

“这个你肯定更没想到。”连云卖关子似的停顿一下,“你还记得两天前你在书房说了阳泉酒楼什么吗?”

“我说了什么?”苏毓秀微抬下巴,将食指搁在下唇,努力地想,“我记得我没说什么特别的话啊。”

“算了,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连云终于放弃同“朽木”周旋,直接把话说白了,“那天,你不是夸奖他们酒楼的厨房是城里最干净的吗?这话不知被哪个碎嘴的丫鬟听到又传了出去,一下子阳泉酒楼的生意好了不少。所以酒楼的老板娘为了表示对你的谢意,特意送了一份礼物给你,还邀请你去他们酒楼用餐。”

真的?苏毓秀小嘴开始微张。

“再告诉你一件更有趣的事,城里其他酒楼的老板也听到了传言,于是都把拜帖送到风驰堡,想请你去参观参观他们的厨房。”说到这个,连云都难免忍俊不禁。真是一个有趣的发展啊。

不会吧?苏毓秀睁大眼睛无言地表示她的惊讶。

“不会吧。”倒是夏天直白地把她的惊异与嘲讽斥之于口,她“偷偷”地跟悦己耳语,“没想到洁癖还有这样的用处。”那声音大得周围几丈都能听到。

“夏天。”苏毓秀不依地娇嗔。真是的,她今天怎么老拿自己开涮。

“好了,别理会夏天说什么。”连云软语安抚她,“今天我带你去城里吃饭,顺便你还可以在城里逛逛。”

“真的?”苏毓秀兴奋地问。

“当然是真的。”

“那我可不可以……”

苏毓秀的要求还没提,连云已经一口否决:“今天既不带上悦己,也不带上夏天。”

“那……”

苏毓秀忍不住想退而求其次,反正她就是不想单独和大哥在一起,“那……”

可她才说了一个字,连云又将其否决:“别想!当然,更不可能带上小小。你把狗带到人家酒楼,还让不让人家做生意?”

“那好吧。”苏毓秀神色黯淡了几分,低头。

“别哭丧着脸,我们是出去玩,不是赴刑场。”连云挑起她的小下巴,不容她逃避,“来,笑一个。”

对上连云的狭长的眼睛,苏毓秀不禁浮想联翩,俏脸一红,赶紧将眼帘微微掩下。她僵硬地回了个笑容,天哪,她哪笑得出来,那个夜晚后,只要一面对大哥她的心脏就会不受控制。幸而大哥体贴她,没有再要求行房。不过光是睡在一起就够她不自在的了,让她整个晚上都睡得很不安稳。况且,晚上的时候还能在大哥回来前装睡,可白天呢?白天她总不好用这招吧?天哪,她真的不敢单独跟他在一起!

看着她微红的脸颊,连云若有所思地笑笑,突然放开她,问道:“毓秀,你还有没有什么要准备的?”

“有、有很多……”苏毓秀开始闪烁其辞,力图拖延时间。

可惜夏天和悦己却不太合作。

“不用了。”夏天先叫道,“我和悦己都帮小姐准备好了。”

“是啊,是啊。”悦己忙不迭点头,“出去也没什么好带的,小姐你披上这个斗篷就好。”她说着,已经自发地将那件黑色镶金梅花边,又裹一圈密密的白狐毛的斗篷给苏毓秀罩上。而连云则配合她的动作,系好了斗篷上的黑色丝带。

悦己满意地看了一圈,催促道:“小姐,很漂亮了。你快和姑爷去吧,记得好好玩哦。”

就这样欲哭无泪的苏毓秀赶鸭子上架般地被连云拉走了。

留下夏天若有所思地说:“悦己,你到底漏了多少重点没讲?”

啊?悦己搔搔脸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我猜他们这两天应该有进展吧?”夏天看似追问,但心里已有数了。

马房外——

看看眼前高大的乌黑的骏马,盯着马背上光亮的褐色马鞍,苏毓秀不禁吞了口口水,道:“大哥,我以为我们要坐马车?”

“你不喜欢骑马?”连云双手抱胸,嘴角隐现玩味的笑意。

她不喜欢他现在的笑。苏毓秀努努嘴,脑中闪现这个念头,不能说违心之论,只得道:“大哥,你明知道我……”她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我当然知道,不过……”连云还没说完,一个尚在发育中的“鸭嗓”横了进来。

“二夫人,你别怕,二爷骑马的技术很厉害的。”

苏毓秀转头看过去,那是一个比她高一点的小厮,十四五岁,虽然穿着一身简陋的家仆装,但看他英俊清秀的长相,和灵活晶亮的大眼睛实在不像是个普通的马房小厮。

那小厮见苏毓秀怔怔地看着,以为她不相信,又强调道:“二夫人,你别不相信,我是说真的。”

“我当然知道大哥的骑术厉害。”苏毓秀回过神来,不高兴地反驳。

“哦——”小厮惊呼一声,捂嘴道,“我差点忘了二爷和二夫人是青梅竹马,二爷的事您又怎么会不知道?”苏毓秀本以为他该说够了,没想到他顿顿后,又继续嗦,“二夫人,我说你这就不应该了,既然您了解二爷就要相信他啊,相信他是绝对不会让您从马上摔下来的。所谓,夫妻之道,就是要互相信任。像你这样做不到全心全意的信任,又怎么能长久呢?二夫……”

眼见他还有继续唠叨下去的征兆,苏毓秀终于受不了地叫道:“闭嘴!”

“……”这一吼终于震得小厮安静下来。

终于还她一片清静的天地了。苏毓秀松了口气,正色道:“先听我把话说完,到时你想说什么,我一定让你说。可以吗?”她话语中隐隐带着威仪,让少年不自觉地点头。

“首先,我不怕马。”苏毓秀一字一顿地说,似乎唯恐他听不清楚,“我会骑马的。”

“你骗人。”少年很不客气地直言,“你这个样子哪像?”

“我哪里不像?”

“哪里都不像。”少年似乎不觉得这样对主子说话有什么不敬,“你要是会骑马,干吗还要坐马车?”

因为有个喜欢以下犯上的夏天,苏毓秀一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继续同他辩:“那是因为我……”她蓦地一顿,在这里勒住,很快话锋别扭地一转,“我的骑术是大哥教的,不信你问大哥。”

少年征询地看向连云,连云回以点头。

见苏毓秀露出胜利的表情,少年又开始唠唠叨叨:“既然会骑马,干吗还……”

没工夫再听他唠叨,连云威胁地说了句:“小三,你要是再嗦,我就不许你再来风驰堡。”

那个名叫“小三”的少年一听,脸色大变,忙道:“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他说着,不断后退,一直退进了马房。

小三离开后,又剩下苏毓秀和连云两人相视无语。苏毓秀有点怕怕的,只得抢先道:“大哥,不如我们一人都退一步,不坐马车,骑马,但一人骑一匹。”

“不行。”连云沉沉地摇摇头,在苏毓秀发怒前提醒她,“你现在这样的穿着能骑马吗?”

苏毓秀这才想到今天穿的不是骑装,是袍子,腿也张不开,还骑什么马?她郁闷地低下头,同一时间,连云利落地将她抱上马。

“挞挞挞……”

马蹄踏在地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苏毓秀僵硬地偎在连云怀里,努力地想些别的事情来分心。

连云似乎察觉她的心不在焉,便问道:“毓秀,在想什么?”

他微微低头的同时,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耳边。苏毓秀僵硬地动了动,说:“我在想刚才那个小厮似乎不像个普通的小厮。”

“他确实不是。”连云肯定她的假设。

“那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啊,是城里的富豪林有财的三公子。”

“既然他出生富裕,那为什么会在风驰堡里做小厮?”苏毓秀不解地问。

“没办法,谁叫他不喜欢从商,反而喜欢养马。他爹不许,他只好偷偷来风驰堡耍弄耍弄。”

“不会吧?”苏毓秀听了咋呼不已,“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放着好好的少爷不做,偏要当个马房的小厮。真是怪胎。”她下了这个结论。

连云一听却笑了,眉角一扬,促狭道:“一个怪胎之最也好意思说别人怪?”

“大哥!”苏毓秀撒娇地唤道。

谁想她这次的撒娇不但不像往常那样灵验,反而还挑起连云的不满。他脸色倏地一沉,一下子勒住了缰绳。

见马儿突然停了下来,苏毓秀不解地转向左上方,对上他的双目,问:“怎么了,大哥?”

“你还叫我大哥?”连云狭长的凤目危险地半眯,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沉沉道,“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不要再唤我大哥!”

此话一出,效果可说是立竿见影。苏毓秀的脸在瞬间涨到血红,那红晕直泛到她的耳后,看那趋势仿佛连头顶都要冒烟了。他的话唤起了她这两天急欲回避的记忆,让那一个个她想都不敢想的画面凌乱地在她脑海中闪现……

他火热的亲吻,热情的抚摩,煽情的低喃……还有,还有当她情难自禁地唤着大哥时,他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从今以后不要再叫我大哥,唤我的字。”

“你的字?”她无力地低喘,无法思考。

“是的,清淮,以后唤我清淮。”

“清淮……”最后,她在声嘶力竭中叫出这个名字。

……

那一幕幕烧得苏毓秀的脸更热,更烫,她不禁用双手捂着脸颊,试图给它降温。“清淮”是大哥的字,一般只有他的父母和朋友会这么唤他,而现在,他也这么要求她。意思是,从此以后要把她摆在另一个位置吗?不再是妹妹?

无视于她的羞赧,连云将她的下巴扭向他,强硬地要求:“试试看。”

“清、清……淮……”她将长翘的上睫毛阖下,断断续续地叫道。

虽然声音不大,但连云却满意了。他轻轻一夹腿,又让身下的马儿继续前进……

“挞挞,挞挞挞……”

又是规律的马蹄声。

那一动一动的节奏感让苏毓秀渐渐平静下来,待脸颊冷却后,她问道:“大……”在她的“哥”在出口之前,连云提醒地“嗯”了一声,害得苏毓秀赶紧改口:“清淮,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什么?”男人的声音中带着笑意。

“大伯和大嫂是怎么在一起的?”

“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不过在此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他话中似乎有种若有似无的担心。

“你说说看。”

“今天,大嫂跟你说了什么?”连云的眸中带着一抹深思,就是这么深思让苏毓秀不解。

她想到连云对温水柔的讳莫如深,不禁追问:“大,嗯,清淮,为什么你仿佛对大嫂有什么忌讳?她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连云不语。

“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苏毓秀急了,“如果她这个真的不太好,那我也可以忌讳着点啊。”

“不,不是这样。”连云终于开口了,“大嫂这个除了软弱点,其他并没有什么。”

“那你为什么……”

“因为你前一阵子心情不太好,所以我不想让她的消极影响到你。”

“仅此而已?”苏毓秀不可置信地问。

“仅此而已。”

哎,苏毓秀在心中叹口气,大哥也会做这么幼稚的事。但她当然没这个胆子说出口,只得说:“现在,你可以把大伯和大嫂的故事告诉我了吧?”

“嗯。”连云轻轻应了声,开始叙述,“大哥和大嫂会成亲,不是因为两情相悦,而是势力的结合,那时……”

连云娓娓道来,苏毓秀则静静地听着……就这样路直到了城里。

两人就这样一路来到了阳泉酒楼。

下马后,就立即有小二上来接过了缰绳,再看酒楼门口,美丽精明的老板娘已经在那。

见他们到来,老板娘热情地上前招呼:“连二爷,连夫人,千请万请你们总算过来了。”

“哪里,是梁老板太客气了。”连云客套地向她作了个揖。

“两位里边请吧。”老板娘伸出右手向大门方向一展,“请跟我来。”

两人跟着老板娘跨进大门,只见大堂里三三两两地坐着几个饮酒聊天的食客。虽然生意不至于太差,但却也没有达到所谓的高朋满座。这叫生意好吗?她不解地想着。

似乎察觉她的想法,连云用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在她耳边道:“现在不是用餐的时段。”

苏毓秀不好意思地干笑一声,然后和连云一起随着老板娘上楼。

到了二楼后,老板娘一边伸出右手示意他们走右边的走廊,一边介绍道:“包厢在这边,请跟我来。”

“等等,”苏毓秀突然出声喝止,“可以坐在这里吗?”她指了指左边的厅堂,“我想坐在窗口看看街景。”

“当然可以。”老板娘忙点头称是,“只是,连二爷的意思呢?”精明的老板娘不知谁才是有权做主的人,谨慎地求证。

“我们就坐那边吧。”连云应道。

于是,两人便穿过大堂,来到靠窗的位子坐下。

“二爷和夫人想先喝点茶还是酒?”

看苏毓秀一脸的期待,连云失笑一下,满足她的心愿,“那就来一壶贵店的招牌酒‘十里香’,再来几个我夫人以前常叫的菜好了。”

“好,请稍等片刻,我这就下去准备一下。”老板娘说着,退下去。

坐下来的苏毓秀无所事事地观望起周围的环境,外面是一条繁忙的街道,三三两两的有一些小贩在做生意。有人做生意,自然也有看货物的人,这样人来人往显得好不热闹……

苏毓秀看着看着,突然觉得有一道炽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那眼神与其说是爱慕,不如说是一种掺杂怨恨的感觉。但最奇怪的是明明是怨恨,可却不含厌恶、仇视或者杀意之类的负面情绪。只是从这视线,苏毓秀便对这人生出兴趣,她好奇地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她左后方的墙角坐了一个耀眼的年轻男子。

她的形容绝对没有夸张,那男子确是耀眼,只见他一袭红色的斜襟宽袍,看不出是何质地,袍子的样式极为简单,只在领口和袖口做了穿枝花的装饰。他的头发用镂花的紫金发束扎得高高,只余几缕发丝落在颊畔,显得有些桀骜不驯。

再看他的脸,可说是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尤其额上一道红抹额更是衬肤白似雪……好,好一个男生女相的人!

苏毓秀忍不住偷笑地看了连云一眼,继续观察那个红衣男子。

那人靠墙而坐,唇角微微向上勾起,似笑非笑,右手将酒杯放在指间玩转,并时不时地饮一口杯中的薄酒,送一道怨恨的视线。

若不是他这视线发射的对象正是自己,苏毓秀觉得她会很有兴趣同他交个朋友,谁叫大哥和他一样是男生女相?

连云当然也注意到苏毓秀此时的怪异表情,寻着她的视线他亦看到了奇怪的陌生男子。他先是面色一凛,因那男子的高深莫测而有几分警戒。拥有十成功力的他一向是鲜有对手,可是这个人却给他一种势均力敌的感觉。他究竟是谁?

警惕过后便生出一种酸酸的感觉,只因他面前的女人老是死盯着人家不放。于是,他一个不高兴,便扭过她的头,道:“你看什么看?”

他的酸意强烈得苏毓秀也无法忽视,不禁一阵甜意上来,笑道:“没看什么。”忽见小二捧着托盘上来,便转开这个话题,道,“大哥,酒来了。”

这一天,苏毓秀玩得很尽兴,但她同时也有一种感觉,那个男人,他们会再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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