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玉米面饼子是家常饭,还有煮苞米茬子,玉米糊糊,小米饭,能吃上一顿黄米饭简直和过年差不多。有的人家在吃黄米饭的时候能拌上点白糖或猪油,那就是美味佳肴!吃面食,一两个月有一次就相当不错了。
贴玉米饼子的时候需要头一天晚上把玉米面用开水烫一部分,过一会儿再用凉水和了,稍微干一点,放到热炕头用小被褥什么的捂上一晚,第二天发了才能贴,往往在锅底下熬菜,土豆或白菜,把锅先烧稍微热一点,不能太凉也不能太热,用手拿一块玉米面,两只手团了团了,往锅边一跩。有的要往下出溜一下就进到菜锅里一部分,这部分就有了菜的香味和咸味,真是美味呀!比菜都好吃!
玉兰家一天只熬一炖菜,有时候是早晨,有时候是中午,剩下的菜就下一顿吃,配着咸菜。到晚上能少剩点菜和菜汤就是她感觉最高兴的了,爸爸妈妈此时往往只吃咸菜,把菜留给孩子,又因为晚上经常喝玉米面糊糊,把凉的菜汤对到热的糊糊里面,又香又不热了,好爽呀!妈妈住院以前,有一次家里熬的土豆和黄豆的菜,到晚上也是剩了一碗,玉兰先把土豆挑着吃了,爸爸问她:你如果不愿意吃黄豆我帮你吃,妈妈说:孩子是不喜欢吃土豆才先把不愿意吃的先吃了,然后吃喜欢吃的,人家刚剩下喜欢的,你又要帮人家吃了,哎!大家都笑了。其实爸爸怎么能不知道呢?在孩子很小的时候,春天没菜,存了一冬天的土豆窖里的土豆都生牙子里,之后又接了小土豆还得吃,妈妈吃坏了,从此就不喜欢吃土豆了,小玉兰也不喜欢吃了。爸爸只是想逗逗孩子,但她还是说:吃吧,爸爸。
还有,就是年后有剩下的猪肉的时候,是不会就这么直接做了吃的,把它切成小块,放到陈酱缸里淹了,不知怎的,有的就张毛了,绿了,但也不扔,熬菜的时候放上几块,有点涩,又有点臭,又有点香。有一次大人说“有点臭”,小孩子也说“有点臭”。那大人就说:“臭,就别吃了”,但小孩还是有点舍不得,因为那里面也有吸引人的香味。那以后,一到吃这种肉的时候,孩子一夹起一小块肉,爸妈一对眼神就说:“玉兰呀,臭,别吃了”,然后哈哈的笑。
妈妈的节俭还表现在很多方面,家里养的小鸡丢了一个蛋也心疼的不得了,要是丢了一个小鸡小鸭就更心疼了。妈妈很坚强,若是身体还行,能干就干,还年年捂小鸡小鸭。春天的时候,用种蛋在炕上用棉被捂,还要保持温度,经常睡不好觉起来翻个。以前是用老母鸡抱窝,刚开始的几天还好,几天之后要筛选有无小鸡,晚上在煤油灯前照,观察里面,这可是个技术活。出小鸡的那几天特别辛苦,经常看着,怕新出的被先出的踩死,怕没有力气的出不来。妈妈有时候着急,就把刚要出来还没出来的给从蛋壳里扒出来,这样的小鸡不容易硬实起来。开始放在纸壳箱子里,天天喂小米和水。大一点就放到外面看管,定时喂食喂水。夏天还有老鹞子来叼,每到这时,小鸡的妈妈——老鸨子就更是母性大发,与老鹞子进行斗争,对咬,同时大声的叫,小鸡们躲在旁边能躲的稍高一点的东西旁边,人们听到了就把老鹞子赶跑了。玉兰放学后有时间当然也得帮忙照看。有一次几个小鸭子回屋吃食,吃饱喝得了还不愿意走,往出撵还不愿意出去,一到门口就调头往回走,玉兰赶了好几个来回,还是不出去,屋里有邻居,大家就开始乐起来,玉兰急得直跺脚,正好抬起右脚时,一个小鸭子转身跑回来,跑到她脚下时,脚落下踩到它,一下就把肠子踩出来了,把玉兰吓得“扑通”坐在地上,不敢再看。以后很多年都不敢想这事,想起就害怕,也不让自己往下想。
这些小鸡小鸭经过漫长的春夏秋把它们养大,或买,或留到过年,或留着明年下蛋。赶上有鸡瘟的时候好多小鸡都死了,那时候的人们没几个有意识说有害的,都做了吃了。玉兰妈妈会做,把整个小鸡收拾干净后,内脏全扔,在锅里炸锅后,放好油盐酱醋,把整个小鸡都放里,翻几个个,肚子里也灌上汤,用一个大盆扣上,再盖上锅盖小火慢炖,真的好好吃呀!
这一年的秋天,项妈妈感觉身体不错,就去大队的地里捆玉米秸,捆绳是头一天用水泡软了的谷草。谷草每次用的不多,不能都拿着,所以捆了一段后再回去取。有一次妈妈去取时把一捆谷草拿起来往肩上扛时腰扭了一下,她也没在意,在那以后天天腰疼,而且一天比一天重,去了不少地方,找了不少医生,不是说腰肌劳损就是说风湿,药也吃了不少,但就是不见轻,后来早上穿衣服时都得扶着窗台,然后再扶着墙,要不就扶着订在墙上托棉衣服和被褥的木板及被垛。渐渐的妈妈的一侧小腹变大,有人提议去结核医院看看,果然,一看便确诊为腰椎结核。自那次扭了腰后腰部的骨头发生病变,出了脓,流到小腹部形成一个脓包,骨头也变黑了,要做手术。爸爸把妈妈安顿下住院后赶紧赶回来安顿家里,求一位好朋友的母亲每晚来家里跟孩子作伴,这位老母亲心肠特别好,又借钱给他家,项老师千恩万谢,感激不尽。然后又得赶紧赶到医院照顾病人。
来和孩子作伴的扬奶奶年龄在五十岁左右,个子高高的,身体特别好,也是一个勤劳之人。农村活多,她每天晚上天擦黑才来,早晨挺早就回家干活了。玉兰一日三餐及所有家务都自己料理,好在猪已经买了给母亲治病,就剩几个鸡鸭。因为她从小就勤快,又会做家务,所以什么都不成问题。只是有一个大鹅,天天都上公路南面的一户大鹅多的人家去找伴,爸爸决定把它杀了,留到过年时吃。一天,项老师回来后把大鹅找回来,他从来没杀过鸡鸭鹅,以前都是妈妈的活,所以他不会,也有点不敢。首先把大鹅撵进窝里,大鹅好像知道了自己的遭遇,不愿进去,找个地方就把头藏起来,以为安全了,这就是所谓的“像大鹅——顾头不顾腚”。好几个孩子都来帮忙,把它拉出来,再往窝里撵,好不容易赶进去,然后用挡板把门挡上。第二步,慢慢把挡板拉开一条缝,等大鹅伸出头来。第三步,把斧子撇过去,砍到脖子上。别说,项老师的技术挺好,整个大鹅头都掉了,但接下来的发生的事就不可思议了:没有头的大鹅从窝里冲出来,到处乱跑,吓得孩子们“嗷嗷”直喊,赶紧躲开。那大鹅跑了一会儿才倒下,生命力好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