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住院去了,爸爸每隔十天半个月后来一次,住一宿就又得走,玉兰开始还不觉得怎么样,还有点感觉自由了。料理家务:上学,做饭,烧炕,烧炉子,扒灰,喂鸡鸭,打扫卫生。没人管着,干完活之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其实也没做什么,没有电,也就没有电灯,更没有电视。不过好像想吃什么就自己做什么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可做的,没有多少面,这么好的东西也不能自己做着吃。一天,她琢磨琢磨想起了妈妈曾经做过的刀削面:锅里呛上汤,锅底加上火,一块面拖在左手,右手拿刀,接着锅,欻欻往下削面片,最后一点不能削的用手抻抻。好好吃呀!但好长时间才能吃一次。玉兰再让妈妈做时,妈妈说没有白面了,玉芬就让妈妈用玉米面做,妈妈就用白面对玉米面做,说只用玉米面做,不行,她有点半信半疑。“这回妈妈没在家,我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对,就做玉米面刀削面”!晚上,她把洋油灯点着了,放到锅台上,高兴地做起了“刀削面”。边做边用勺子搁了锅,削到锅里的面片边碎,她急得都快哭了。这时扬奶奶来作伴了,看到此景笑了,给孩子讲道理,并安慰她。之后她吃了一顿干面糊糊,盐还放多了,那味……甭提了,没法描述。
妈妈的同屋有一个病友的亲戚在医院的食堂做饭,伺候她的丈夫会经常从食堂那后来几个馒头,吃不了就掰成块放到窗台上晒,因为离家远,晒干了再拿回家。到项老师回来时他们就给他几个好馒头,让他带回给孩子吃。爸爸回来后,不把馒头全腾上,只腾两个给玉兰吃,自己吃大饼子。可玉芬自己哪里吃得下,就让爸爸也吃,她说爸爸也很辛苦,非得让他吃,爸爸就横她,她只能含着眼泪吃,不知是什么滋味。那以前要能上馒头,该是多好的美味呀!要是再有牛奶,奶里再放上点糖,甜甜的,啊,那滋味,甭提了!
还有一件自由的事,就是外面冷可以在屋里——外屋地——厨房玩。一天放假时,和几个邻居的小朋友在她家外屋玩踢毽子,一会儿,朋友的哥哥来了,破坏她们玩的规矩——打搅混,玉兰和他理论了起来,之后被那哥哥仗势欺人,按在地上打了两下,其他小伙伴强把那小子拉开。这时玉兰真的感觉到爸妈没在家被人欺负的感觉,好伤心,好难受,把自己锁在屋里好一顿哭,这时,她又感觉到了孤独:有个哥哥多好呀!哪怕有个姐姐!就算有个妹妹也行呀!哎!
还有她的小手,自从一年级的时候就在冷屋子里上学,烧炉子的烧柴不够,有时候窜座离炉子远,孩子们没法戴着手捂子写字,即使戴着手套也还是把手给冻了,以后年年冬天犯。又红又肿,特别是到春天的时候,还要化脓。还有两个脚趾头也冻了。妈妈在家时经常用园子里冬天剩下的茄子杆或辣椒杆熬点水,先熏后泡,有时还抹点柴油,可以减轻很多,也不那么疼了,舒服很多。虽然她自己也能做,但小孩子还是不愿意做时就懒了,那小手像小馒头似的,好痛。那时候的人们都穿手工做的棉衣服,妈妈在夏天的时候就已经拆洗完毕,做好放好等到冬天穿了,所以玉芬身上倒是冻不着的,但是手冻伤后即使戴着大棉手捂子也还是年年犯。
妈妈住院一个多月的时候,玉兰实在是太想妈妈了,就问爸爸是否可以去看妈妈。因为已经放寒假了,爸爸就说下次回来就带她去。孩子在家计算着日期,到爸爸快回来之前她打算给妈妈炒了一锅瓜子带去。那时候是没有天然气和野花石油气的,也没有电锅,只使用大锅。填一次柴火扒拉几下瓜子,反复操作,快好了的时候就边炒边尝,等认为熟了的时候就用锅铲子收到簸箕里,晾凉了再装袋。去的时候先坐汽车又倒车坐火车,然后又坐汽车才到了另一个城市的大医院~结核医院。只要一下车走路的时候爸爸就拉起孩子的手,玉兰边走边看,人来人往,车来车往,“高楼大厦”,商店门厅,目不暇接,根本看不过来。进了医院更是感觉明亮干净,到了病房一片洁白,玉兰感觉比家里亮堂多了也好多了。母女相见是又高兴又难过,母亲高兴的是:这么长时间没见到孩子这回可算见到了,难过的是:这么小的孩子,还是女孩,大冬天的就自己看家;孩子高兴的和妈妈高兴的是一样的,只不过妈妈有病,还要动手术,又痛苦又不能回家。她们抱在一起又哭又乐!过了一会儿,玉兰说了这里比家里都好的感觉之后,妈妈说她是傻孩子,医院再好也最好别住,家再破也温暖舒适。孩子拿出自己炒的瓜子给妈妈,妈妈想让她给同屋的四个病友每床捧一捧。她就用小手尽量的捧一大捧挨个送,大家都夸她是个好孩子。等大家嗑瓜子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这一锅瓜子炒出了三样:生的、熟的、糊的。玉芬真的不好意思了!晚上和妈妈有唠不完的嗑,爸爸不知上哪找宿去了,后半夜才在妈妈身边休息了。第二天恋恋不舍的让爸爸给送了回来。
之后不长时间,妈妈就做手术了,要摘除由于腰部骨头的炎症化脓流到小腹部的脓包,还要摘掉两节骨头,还要挂掉旁边骨头感应变色的地方。爸爸要好好护理妈妈,妈妈要好好恢复一段时间,就连过年都没回家。过年的时候和玉兰作伴扬奶奶让玉兰到她家过的年。她家有叔叔婶婶,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都和她差不多年龄,但玉兰和她们不太熟,在她家好不自在!
过年后不多长时间,天气还没太变暖,外面的雪还没有熔化。一天爸爸推开门快速的进了屋,边把手里的大包小裹的往炕上放,边微笑着对孩子说,你妈妈回来了。玉兰急忙往外跑,绕过前趟房就看见公路了,离公路也就一百多米,通向公路有三条路,中间的路最短。只见妈妈一只手扶着腰,上身有些向后仰着,肚子向前挺着,慢慢的走着,看见孩子微笑着,玉兰拼命的,快速地向前跑,因为跑的太急了,再加上雪滑,卡了个大前趴子,她急忙爬起来,没顾得上拍打身上的雪,又向前跑去,结果又卡倒了。妈妈还是微笑着,有气无力的说“慢点”。终于跑到妈妈身边,赶紧扶着妈妈往家走,高兴的合不拢嘴。
妈妈这段时间需要静养,还需要营养。爸爸尽可能的买一些好吃的,那时候家里又很困难,其实也没多少什么好吃的,即使有点也只能给妈妈吃。妈妈也不忍心自己吃,但也没办法。经常是一家三口人一张桌子上,吃的是两样饭菜。玉兰不馋,看着妈妈吃“好吃的”,自己吃着大饼子也挺香的。那时候面食很少,认为面食有营养。一家人一个月也许能吃上一次,改善伙食,或吃黄米饭,也是美味了。没到此时孩子们最高兴了,蹦蹦跳跳的,屋里屋外的跑,连上厕所都唱着歌。偶尔也吃高粱米饭,做好了也不错的。
妈妈的身体一天天恢复,在这过程中需要照顾。东北的冬天经常吃两顿饭,中午只休息二十分钟,有时爸爸处理班级事情回不了家,玉兰就跑回家给妈妈做面片,然后再跑回学校上课。虽然她会做好多活,但做的比较慢,可质量高,爸妈经常说她“磨蹭”,这次爸妈却都夸她“霎棱”,就是动作快的意思,就连她自己也开始“纳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