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说明离天亮还有点时间。劳苦了一夜的军人们,已是精疲力竭,连走路的时候都闭着双眼打瞌睡,抬不起的脚在地上拖着。羽队长本想过了流沙河就继续上路,看到大家的状态是实在不能再坚持了。如果逼他们上路,上车就睡着了,车还怎么开?会出车祸地。
人的精力是有限度地,不能违背了客观规律。利用黎明前的一点点时间,哪怕让他们打个盹,也会恢复不少的体力。大家正准备睡觉,天边传来了滚滚的雷声,道道闪电把黑夜撕裂,照的像白昼;震耳欲聋的雷声,就在耳边炸响。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话一点都不假。知道雷暴威力的军人们,胆寒心顫地看到天边的雷电,又想起它的残暴了,惊恐不安的又聚到羽队长身边。羽队长却神情自若的举着望远镜,借着闪电的照耀,观察了一会说:“大家安心的去睡吧,雷暴这次不会袭击我们,流动的去向是不会到我们这里来的地。时间不早了,抓紧去睡,天亮就出发。”羽队长的话,大家半信半疑,可他每次说的都是那么的正确,由不得你不信。这次说得准不准,还是心有余悸得去睡了。
雷声不断,贴地传来地动山摇,睡倒的士兵们都在每次雷震中顫嗦着,心悸着,却也扛不住困乏的睡意,把那远去的雷声也当成了催眠曲,个个都进入了梦乡。作着的都是心惊肉跳的恶梦,熟睡的身子在不停的抽搐着。
唯独睡不着的就是羽队长,他躺在睡袋里是泪水不断地流。那条伤腿,怎么放都疼的要命,揪着心的疼,让他不能入睡;再加上牺牲的士兵,都在眼前晃动,活灵活现的要他讲故事,他又如何能睡的着?只是硬硬的扛着让太阳升起来。
人到难处思爹娘。他那不断涌出的泪水,是对妈妈的哭诉。如果有妈妈在跟前,能唤他一声乳名,用不着来抚爱,他的伤口也不会有这么痛。妈妈呀,儿在天边受尽了磨难,你知道儿有多么的想你吗?不知道能不能再回到你的怀抱撒娇?让你那充满怜惜的手,为儿抚平创伤,倾听儿的诉说,让你声声都唤我的乳名,那该有多高兴呀。默默的心声,催他泪如泉涌。
还有那美丽温柔的姑娘,她知道我正在经受不幸吗?如有她在眼前,能看她一眼如开在春风里花儿一的样脸,那撕心裂肺的痛也会变成痒痒。我这只缠绵的蝴蝶,翅膀已受伤,在哽吱作响,在慢慢的淌血,在耗尽最后的力气,我累啊……却还保持着爱情原本的方向,一路在翩翩起舞,一路在苦苦追寻。哪怕是折断翅膀,也不能停下来。就这样我也要一直飞下去,飞到你的身边,哪怕是万劫不复的飞舞。只要有你那美丽的翅膀在扇动,我就想随你左右,直到秋天来临,和你一起枯萎。
落叶上下翻飞,用我的血把落叶染红,红得像春天里的玫瑰一样,精彩灿烂。像林间那野火熊熊燃烧,染红整个天际,让我们的爱情凝固……
清晨在咳血。满天的红霞映红了大地,初升的太阳血一样的红,破烂不堪的车队都被这红色染红,像似流着血。
被压碎、被扭曲了的汽车车箱板,在士兵们七拼八凑,绳捆索绑下装在车上,七扭八歪,不成体统。但还是装上了,车队也上路了,难看的难以形容。只有那高高竖起的棚杆避雷针,怒指着天际,在不停地幌动着。下过雨的大地,潮湿清新,车队过后,一尘不起。
平坦,空旷的大地,正是铁骑驰娉的战场。虽经昨夜的苦战,一旦开起汽车来的士兵们,一点也显不出疲惫的迹象,还是风驰电掣的前进着。
羽队长手里拿着地图,用方位镜不断的测量着,观看着周围的地形,兵站就在不远的前方。现在跑的地方本应是前几天就该跑过的,由于接连不断的自然灾害,把他们的行程远远的拉长了,也把如期完成的任务拖了下来。他担心着的不是超期而受到的责罚和处分,而是如何千方百计把经过多少艰难才走到这里的车队,正确的带到兵站,再不要出任何的差错。至于造成的后果,他只有一身承担,任凭组织上的处理,他都无怨无悔。
上午的奔跑,成绩不小,一百多公里的路被甩在了身后。伴随他们一同跋涉的还有空中不怀好意贼心不死的风雨雷电,它们从四面八方布下天罗地网围追堵截,想把二一八车队消失在它们的势力范围。
不知死活的二一八车队,明知道每一次雷暴,对他们都是万劫不复的打击,可他们丝毫都没有动摇前进的步伐。只要汽车的轮子能转,哪怕是一圈,他们决不只转半圈。兵站是他们心中的圣地,任何艰难困苦都不能改变他们的信念和前进的步伐,哪里有苦苦期盼他们的战友在等待拯救。
中午吃过饭后,剩下的几口鱼汤还没有咽下,羽队长“狠心”的又摧促大家上了路。白亮亮的太阳也稍有些偏西,满目碧绿的草叶上,挂着点点的“泪痕”,诉说着它们刚刚经受过的不幸。
车队正在经过一条干凅的河床。河床里植被茂盛,像是远古时代的遗留物,已看不出曾经有水流过的痕迹。
前车已过了十多辆,后车都跟随其后在不停的通过。隐约间,一种排山倒海的声音,天摇地动的传了过来,这群年轻的士兵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干凅的河床上游,一团强大的洪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呼啸着袭来。等士兵能看到的时候,正行进在河床中央的两台,以无可逃之路。
前车已上岸,后车还未下河床,洪水就呼啸着席卷而至,把二一八车队拦腰斩断,顷刻间就把正在河床中间的两台车吞没了。巨大的洪峰并没有汽车高,可它冲击性十分的强大。第一波洪峰接触到汽车时,就像蟒蛇一样缠绕着越过了汽车,第二波洪峰毫不留情以摧古拉朽的气势,就把在洪峰中摇摇欲坠的汽车打翻了。
打翻了的汽车,就像没有根的浮萍,在滚滚的洪流中,无助可怜的还没有“挣扎”几下,更没有卷起多少浪花,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咆哮的洪水怒不可遏,就像是谁偷了它们家的突如其来的打击,把整个车队又打蒙了。
“快救人,赶快救人。”才把车停住,还没能从驾驶室里下来的羽队长,就听到几个士兵在大声的呼喊着,并边跑边脱衣服的要往洪流里跳。羽队长一看那飞流直下,浊浪滔天的洪水,哪有救人的机会,下去就等于自杀。就大声的喊道:“站住,不能下去。”呼啸声震耳的洪流声,把羽队长的声音给淹没了,士兵们根本就听不到,还在继续往前冲着。羽队长拖着那条伤腿,急忙从车里往下跳,又大声的对小赵说:“快去阻止他们,别往水里跳。”小赵拉紧汽车的手刹后,随着车门子地打开,人也弹了出去。着急的羽队长忘记了自己受伤的腿,打开车门后,也是一个飞跃,他双脚刚一落地,一阵钻心的痛,逼着他禁不住声的大叫一声:“哎呦……”,那条伤腿就跪在了地下。
眼看着士兵们就要跑到河边上了,他再怎么喊无及于事,着急的他手往腰里一抹,他那把有灵性的老枪,就迫不及待的跳到他的手中了。嗜血无数救人无数的老枪,不知是羽队长动作娴熟,还是它真的有灵性。打开保险到子弹上膛,扣动扳机到子弹出膛,一气合成,都是单手在操作。
“叭。”一声枪响把正在急跑的士兵给挡住了,他们回头看羽队长向上举着枪,单腿跪地,嘴里说着什么,他们听不到。救人心切的他们,不知道到队长的心思,又转身要往河里跳。
小赵的速度是够快地,可他和前面的军人还是有段距离地。他一边跑一边也是大声的阻止,他什么也改变了。羽队长看着就要往洪水里跳的军人们,又是一枪。奔跑中的他们又转过身,看到羽队长把手枪顶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在失声的大叫着。
这是怎么了?队长怎么会自杀呢?正在他们犹豫的时候,小赵也到了,提住他们的裤腰带,往后一拖,就都倒在地上了。从地上爬起来的小赵,看到羽队长把枪顶在自己的头上,吓得的是魂飞魄散,就飞也是的往跟前跑。一边跑,一边还失声的喊到:“不要啊师傅……放下枪,你这是怎么了?”被小赵拽到的那些士兵也紧随其后,往羽队长跟前跑,快到羽队长跟前的时候,就听到羽队长大声说:“别过来,再往前走,我就开抢了。”他的声音把正在奔跑中的士兵们给吓住了,都紧急的停在了原地不敢往前跑了。羽队长怒睁眼睛,失声的喊道:“你们都不想活了?都争着当烈士?把这任务留给谁去完成?”“队长……”围上来的军人焦急的说道:“被水冲走的是我的老乡。”“还有我的同学。”“还有我的老表。”士兵也失声的与羽队长对喊着。羽队长喊道:“就是妈也不行。这么大的洪水,下去不都是送死吗?要是能救的话,第一个下去的是我,而不是你。我是队长,你们连我的话都不听,我就枪毙了我自己,是你们的行为把我往死里逼。死是太容易了,往下一跳就行了,可留下的车谁去开?我们的任务让谁去完成?你们要这样去牺牲,有什么价值?只能是枉死,是懦夫,是自杀,是乱来。”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开上一台车,顺河岸往前去搜寻。如有生还者,下河时腰里拴上绳子,只许跑五公里的路,这是命令,听到没有?”
“听到了,你把枪放下来吧,别吓我们,我们听你的还不行吗?”
“如果你们不听我的,要我这个队长有何用?我下不了手枪杀你们,枪杀我自己总可以吧?我不是吓唬你们,我的命也掌握在你们手上,让我死,你们就随便,现在出发。”大家看到羽队长的举动,吓的都不敢多说话了。
由于是失声的喊,不知是挣破了嘴皮,还是挣破了嗓门,羽队长嘴里的血是不住的往外流。喊得时候,口里往外喷的是血珠子,怒目圆睁,脖子里的那根血管比手指头还粗。士兵们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恐怖的队长,真把他们给吓住了。
羽队长看到士兵们都按他的话去做了,才把枪从头上取下来,提在手里,一瘸一拐的往河岸上走。小赵眼里噙着满眼的泪水,跑过来搀扶着羽队长的左膀,来到岸边。
气势恢宏的洪水,翻卷着逼人心魄的漩涡,像决坝的水库,咆哮着,势不可挡的从眼前激荡飞过。带起的气流吸引力,仿佛把岸上的一切都要扯进它的洪流之中,随它一起去同流合污。
那瞬间被它吞噬的两台车,连涌起的波澜都平静了,只有波涛不见了踪迹。被眼前的一切击疯了的羽队长,对着洪流痛哭到:“苍天哪:你这是怎么了?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如此惩罚我们?一路走来,我没吃尽千幸万苦,只是经过这里,并不敢冒犯于你,你为何掳去我的士兵?我的兄弟?我的战友?他们都是爹妈的心头肉,祖国和人民的优秀儿子,叫我如何回去交代?叫我如何面对这一切?你把我的心都掏空了,叫我怎么活?为何不把我的命拿去,换回他们年轻的生命,让他们回家去,伺候年老的爹妈,不要让爹妈为失去儿子而痛心,行不行?行不行呀老天爷?我恨你,你要是不换,我就枪毙了你……”用尽了全身力气嘶喊的羽队长,愤怒的朝天举起了枪。
撕着肉,咳着血的羽队长,想要把手枪举向空中,以泄满腔的悲愤。一股热流在胸中奔腾,“嗡嘤”的一种声音从脑底响起,他的眼里就金花乱飞,洪流也变成了金河。
他浑身猛烈的一阵颤抖,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洒在了那滔天的洪流里。那还没有举起的手枪掉在了地上,头一歪,整个身子像一根面条似的,瘫软的倒在了小赵怀里,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