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叫了一声的羽队长，浑身都在剧烈地抽搐着。大家一看到羽队长能动了，都高兴的喜极而泣，大声的把他往醒里叫。羽队长紧闭着眼不睁开，蹬腿翻身地在猛烈地抽动着，就像羊羔疯患者在抽风。不明就里的军人们，为了防止羽队长的手脚受伤，七手八脚的死死的摁住他。
凭尽全力挣扎的羽队长，在众军人的“制服”下，挣扎了一阵后，突然他不抽了，随之眼睛也睁开了，满眼的惊恐，莫名其妙的在看大家。还没看清楚呢，小赵的一滴眼泪，准确无误的就掉在了他的眼里，一阵刺痛，他自己抬手去擦眼睛，嘴还骂道：“臭小子，我好好的眼睛，点什么眼药水？这么难受，你想害死我呀？咦……我在火车上把你喊了多少次你都不理我，硬逼的我从火车上跳了下来，你这个没良心的，你不知道从火上掉下来是什么滋味？太恐怖了，咋就永远掉不到底呢？噢……是不是你把我接住了？”这是什么话？火车？火车在哪里？这里连人烟都没有，哪里的火车？大家都是五里雾中……
羽队长睁开揉好的眼睛，还是吃惊的看着大家，像不认识似的，他又使劲的眨了眨眼睛，看到大家都在流泪，而自己也躺在小赵的怀里。心想，真的是小赵把他从火车上下掉的身子接住了？火车又跑到哪里去了？他转着头看了一遍，除了士兵们不见火车。
他用怀疑的眼神想看得更远些，是不是火车已经跑远了？就挣扎着从小赵的怀里坐了起来，左右的看了一遍，不见火车，只有汽车和那条咆啸的河水。他木讷的眼神，从每个军人的脸上扫过，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泪水，这是怎么回事？一切都是那么陌生而遥远，怎么让人摸不着头脑呢？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不知道？
羽队长虽然醒了，却没有恢复原有的记忆，傻呆呆的在东张西望，就像是外星人才光临地球一样，看到的一切都不曾有过。“叭。”一声清脆的枪声，是急不可耐的黑子的杰作，也把所有的士兵吓得哆嗦了一下，羽队长也同时打了一个冷顫问道：“哪里打枪？”小赵说：“是三班长打的枪。”羽队长莫名其妙的的问道：“他在那里？为什么开枪？”小赵实话实说：“在河对岸，你看，那不是吗？”周围的士兵挡住了羽队长的视线，让开后，羽队长看到黑子在对岸。一只手举枪，另一只手在不停地摆动着，嘴里说着什么听不到。看到黑子的羽队长，立刻想起刚才朝他开枪的一幕，就一使劲，从地上站起来，像平常似的迈开大步就往前走，忘记了自己受伤的腿。伤腿刚一着地，就“哎呦”的叫唤了一声，紧跟着，后腿就跪在了地上。军人们赶紧的把他扶起来，往河沿上走，边走边听羽队长骂开了：“你胆子大的病犯了？怎么敢随便乱开枪？你是想“造反”呀你？”说着就到了岸边，看到已不在汹涌的洪水，又看到对岸的黑子，羽队长似乎明白了点。他回头又把士兵们看了一圈后，每个人的脸都挂着泪水，他若有所思的问道：“我怎么了？”小赵用哭声说：“你刚才都死掉了。”“我死掉了？”羽队长不可思议的说道：“那你们在给我开追掉会？”“什么追悼会？”小赵哭泣着说：“你死了，把我们都吓死了。死了这么多的兄弟，连个尸首都没有，就你还有身体在。我们除了哭，能有什么办法？”彻底清醒过来的羽队长，恢复了记忆，所有残酷的现实都记忆犹新，摆在了眼前，一切都正常了。他看到惊慌失措的军人们六神无主，就安抚的说道：“我不是好好儿的吗？怎么会死了？任务都没有完成，我怎么会死？别害怕，我死不了。谢谢你们还给我开追掉会，我刚才的灵魂怎么跑到火车上去了？让我给抓回来了。不过我没有看到黑白无常，要是它们来拘我的魂魄，我也会像孙悟空一样把它们打跑地。如果能到阎王那里去，说不定我还能把我们的弟兄带回来……
“你们吓着了吧？现在我好了，大家别担心了。这么残酷的现实，我们要坚强的面对，就是剩下一个人，也要把车开到兵站，才能对得起我们牺牲了的战友。他们为了祖国的国防事业，已经献出了年轻的生命，我们活着的战友，就要向他们学习，完成他们没有完成的任务，他们就会死的其所，死的光荣。再痛的伤口，都会长好；再大的困难，我们都会克服。因为我们是军人，流血牺牲是我们的本分，是我们无尚的光荣。我们头上的红星，领子上的领章，是祖国五星红旗的一部分，它是用先烈们的鲜血染红的。今天，我们也要用我们自己的鲜血，把它染的更红，决不能抹黑。我们失去的战友是好样的，是祖国的英雄；我们活着地同样是好样地，我们也是英雄。我们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把我们还没有完成的任务进行到底。大家跟我一起背诵毛主席的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很好。等一会水退了，我们就上路。”“啊……”大家惊呼的说道：“这么大的水能退吗？队长。”“能退。”羽队长斩钉截铁的说道：“连我都活过来了，它敢不退吗？这是一条季节性的河，只是上游突降暴雨，或者就是造成地堰塞湖突然垮塌，才导致山洪突发，不会有常流水的。你们看，现在已经开始退水了，来的快，去的也快，是这条河的特点。现在大家把眼泪擦干，把悲痛埋在我们的心里，不要让老天爷看我们的笑话。只要我们不死，就要堂堂的面对。烧点水，吃点干粮，准备上路，再不许哭。我看到你们的眼泪，我连路都走不动，你们就帮帮我，我走路实在是太困难了，好不好？”“好。”士兵们的一声好，都是哭着喊出来的。
看到羽队长恢复如初，他们哪太多的悲痛，算是有一点减轻；又听到羽队长恳求他们的话，都心酸的不敢再哭了。他们难受，羽队长比他们更难受，况且他都死过一回了，还能不体谅他吗？
军人们散去后，羽队长转过身来，看到黑子脸上流着的泪，在太阳下反光，他就强忍着对黑子说，要他开上车沿着河岸，再去搜寻一遍，可黑子听不到。他只好做着比划，做着开车的动作，用手一指河的下游，又指了指河里面，又做了个往出捞救的动作，黑子才明白了。
最后羽队长伸出五个指头，示意他只跑五公里，不能多跑，黑子全明白了。收起枪，开上车，顺着河岸就搜寻去了。而羽队长却一屁股坐在河岸上，望着滚滚流淌的洪水，又想起刚刚消失的士兵，阵阵的悲愤袭上心头，忍不住就要哭出声来。
小赵烧好水，泡了一杯茶后，把杯子端过来，递给羽队长。羽队长端过茶杯子，用嘴吹开浮在茶水上的茶叶，轻轻的喝了一口后，就一脸的痛苦，像是忍无可忍的难受。小赵赶紧的问道：“怎么了师傅？是不是汤着了还是茶没有泡好？”羽队长把含嘴里的茶水吐出后说道：“这嘴里咋这么痛？是不是有破的地方？”小赵关心的说道：“你张开嘴，让我看看就知道了。”“啊……”羽队长大张着嘴，小赵左右调整着头往嘴里一看，小赵就浑身颤抖着哭开了。羽队长好奇的说：“咋了？怎么又哭开了？别哭，才把他们制住不敢哭了，你怎么又开始了？忍住，别让他们看到了。”小赵克制了好半天，才把涌上心的酸楚压下去，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说：“师傅，你嘴里咋那么多的血泡？你自己感觉不到吗？让人看了都心疼死了，你是咋弄下的？这热水喝不成，等凉一会再喝吧。我看你喝水的痛苦样，把我的心都揪碎了。”羽队长五里雾中的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怪不得喝口水钻心的疼。噢……现在有点感觉了，疙疙瘩瘩的，满嘴都是。不要紧地，嘴里的伤口好得最快。你拿个针来，把一个个血泡都扎破，一会就好了；不然的话，这吃不成、喝不成地，那可真成了死路一条了。”小赵皱着眉头说：“师傅，我下不了手，会痛死人的。”羽队长看着小赵胆怯的样子就鼓励道：“这是急出来的血泡，不会要命地。痛肯定是痛地，不把它弄破，一时半会好不了，总比饿死要强吧。黑子过不来，否则他就找到报仇的机会了。怎么又哭了？像个姑娘似的，坚强些，别哭。头掉了不过碗大的疤，多大的事？取针去。”小赵把针拿来后，用酒精消过毒，就对着羽队长嘴里的血泡，皱着眉头咧着嘴，一个一个的戳。
每个血泡戳破后，那里面满满的血就急不可待的往外冒，还没有戳上几个呢，血已经流满了他的的嘴。小赵示意羽队长，让他吐掉，可羽队长却咽了下去。又张着嘴让小赵继续戳。每戳破一个血泡，血泡就像是长在小赵的心里，他都替羽队长心抖一下。
等戳完嘴里的血泡后，羽队长那张英俊的脸，就抽搐成一个歪扭七八地紫茄子，苦不堪言呐。他闭着嘴不敢张开，要是张开嘴，血就流出来了。他用眼睛示意小赵去拿酒来，可小赵不明白。他就抬起手，用手拘成酒瓶壮，往嘴一倒。
小赵是明白了，可皱着眉头不敢去拿，破了的伤口上，再把酒倒上，那该多痛呀，让人想一想就浑身不由自主的抖颤。羽队长闭着嘴，用眼神硬逼着他拿，他没办法，更无法抗拒，就忧心忡忡的还是拿来了。
他打开酒瓶盖递给羽队长，羽队长接过酒瓶后，毫不犹豫地抬头就往嘴里灌，灌到嘴里的酒，像硫酸一样，把伤口蜇的撕心裂肺的疼。忍不住痛的羽队长，顺势躺倒在地上，就打起滚来了。
人在地上翻滚，可嘴里的酒却不吐出来，硬是把伤口痛麻木了。等他坐起来的时候，眼睛里的的泪水，脸上的汗水，都疼出来了。小赵心痛的用袖子给他擦了一把后说：“师傅，你就别喝了，会痛死人地。”羽队长把嘴里的酒咽下，大口的喘着气说道：“不要紧的……不采取果断措施，后患无穷。关老爷刮骨疗伤，面不改色心不跳，真是神人呐，咱们凡人比不了。嘴里的这么点伤，能把人痛的背过气去，过了这一阵就好了，现在都没有刚开始那么痛了；再喝上一口，就把它彻底治服了。这急起来的火泡，就像这洪水一样，来的快，去的也不会慢。”说完他又举起酒瓶，往嘴里倒了一大口，这次他没有倒地打滚，只有脸上的痛苦表情，流出的汗水把军帽的边沿都湿透了。
经过这以毒攻毒地“戳酒”疗法，羽队长已能喝下去水了。他抬眼往士兵们处一望，一个个阴沉着脸，神情惧丧。手里端着杯子不喝水，旁边放着的干粮，就像和他们有仇似的，连看都不看一眼。他们内心的悲痛，羽队长知道，此刻能有什么办法能安抚他们呢？更不可能下命令强迫他们，只有自己为他们做榜样了。
羽队长放下手中的杯子，取了一块干粮往嘴里一塞，用双手捂住嘴就嚼开了。他嚼的那个费劲，嚼的那份难受，把刚刚用酒止住的血泡，在干粮的撕扯下，又开始流血了。他的口水就是血，嚼起干粮来比平时还快了许多，都让血把干粮“搅拌”好了。
“搅拌”好的干粮往下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嘴里好的时候，都像公鸡打鸣似的，更着脖子瞪着眼，调整好气力才能咽下去。现在的羽队长，除了嘴里的血泡，还有嗓子里和食道里都有血泡。“搅拌”好的干粮，就像钢丝球一样，一路下去，都会把血泡刷平，痛楚可想而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