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队长的痛楚有多大,看他往下咽的情形,就能知道他在付出什么样的努力。双手紧握成拳头,脖子挺的长长地,青筋暴立;眼睛瞪得像牛眼睛一样,布满血丝,就连腿都在颤抖着配合。经过艰难的挣扎,像钢丝球一样的干粮,一路过关斩将,最终胜利的到达了目的地。
悲剧无法改变,不吃饭会死人,为了活下去,就必须得吃饭,完成任务才能有希望。咽下了一口干粮的羽队长,是有些悲壮,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脸上就露出了胜利者的自豪。
羽队长的一举一动,都被军人们看在眼里。在他用劲的时候,他们都跟着用劲,有些人使的劲比羽队长的还大。看着队长咽下去了,他们也感到欣慰,还认为是自己使劲的结果。回过神来后,下意识的在问自己怎么办?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地,羽队长默默的行动就是无声的命令。所有的人一个个都默默地拿起干粮往嘴里塞,聚精会神的吃了起来。悲痛先放在一边,等吃完了干粮再说;再不吃,队长就又要难受了,这一点大家都知道。
寂静的四周,都为这些军人能吃下干粮而加油。蓝的像水洗过的天空,深邃而沉默。像山一样高的几座白云,白的像棉花一样,含情脉脉的悬浮在空中,意犹未尽的打量着悲情笼罩的车队,不知道是同情还是得意。
这里的白云都是属狗地,说翻脸就翻脸。看似温情贤淑,顷刻之间就能从白云变成乌云,并释放出雷暴和狂风,还有冰雹还雪花,就像开玩笑一样容易。现在悬浮在车队头顶上的白云,是不是在酝酿着下一次的阴谋,那是肯定地。因为,车队还存在,它们又怎么会甘心呢!
不屈不挠的军人,顽强而英勇。在一次次毁灭性打击下,依然坚韧地前进着,他们的气魄惊天地泣鬼神,就连那暴涨的洪水,也被士兵们的精神所感动,在急剧的退缩着……
还没等黑子的车回来,吞噬了军人生命的洪水已退去,露出了河床。只有那较深的地方,还有一些想展示它们存在做着最后挣扎的水,已不妨碍汽车趟过这条河了。
只能吃两口的干粮,把一个个士兵吃了个难受。羽队长用眼角的余光,偷窥着每个士兵的状况;他们都吃下去了,又看到河水也退去了,就想赶紧的把他们带离这伤心之地。黑子咋还不回来?他心急的不断向河的下游望去,一种莫名的担心又滑过心头。
先过了河在等黑子也不迟。他起身后,一瘸一拐的往河里去侦察路线,看好后,他只是用手一招,也不说话,士兵们就一辆接着一辆的把车往河对岸开。此时无声胜有声。
不能说话。嘴一张就会把眼泪带出来,不说话还能忍住,胸中涌动的悲情也能压得住。而士兵们就像羊群一样,只要头羊过去了,其它的都会紧随其后,不敢落后。多大的伤心,还是要以集体的行动为准则,不能以自己的行为,影响到集体的行动,这是每个士兵都自觉遵守的准则。
况且羽队长拖着伤腿,站在河床里指挥。脸上的汗水映着太阳,反着光,能不让人感动吗?能不听他的指挥吗?默默无语,只有汽车的机器声在轰鸣着,带动着势不可挡的车轮,碾过这条充满悲伤的河流,就要跟离别的战友告辞了。
汽车都顺利的渡过河流了,黑子也从河的下游回来了。还看不到他的车,就能听见他的车发出吃力的机器轰鸣声,这声音里不知有多少的哀鸣,近似怪叫。看到车的时候,他就来到了跟前,羽队长有意的远离士兵们,听黑子能汇报些什么。
如果有不好的消息,让士兵们听到后,会吓着他们,不让他们知道,也许会更好些。他们毕尽太年轻呀,能承受多大的事,谁都没有把握。就连羽队长这样的老兵,一年四季都和他们在一起摸爬滚打,同甘共苦,一个锅里搅勺子,就应该更有把握了,可遇到这样的情况,他就失准了,也不敢打包票。要做到所有的士兵都能保持冷静,服从命令听指挥,那有多难呐。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人心难测,就是这个道理。
黑子来到羽队长跟前,汇报了他所发现的情况,羽队长略思一会,就招手把肖剑生叫来,叫他先带领车队上路。肖剑生得令后,第一个把车开起就走,其别的汽车都跟上走了,留下了黑子的车和小赵的车。
羽队长看到车队已走远了,就坐到黑子的车上,让小赵站在脚踏板上只开了一台车,就往黑子发现情况的地方去了。
车开了五六公里路,才开到了黑子发现情况的地方。停下车来,黑子带领羽队长来到河岸边,满河滩铺满了巨大而光滑的石头。剩下不多的水,在巨石间穿梭流淌,悄无声气。
顺着黑子所指的方向看去,被洪水冲走的汽车,只剩下被扭成了麻花的车架,车架的后多部分,被巨石和泥沙掩埋,只剩下车架前面的保险杠露在外头,残缺不全,诉说着它的不幸。其余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还有一台车在哪里?羽队长用眼神询问黑子。黑子明白后说道:“我发现了这台车的车架后,就想找到另一台的残骸,又往下跑了几公里,什么都没有看到。我想跑地更远些,又怕你担心就没敢跑。我估计,另一台车被埋在泥沙中了。看这种情形,战友们生还的可能性是不存在了。”羽队长听完黑子的话后,又是一阵悲切。
河中像牛一样大的石头,每块都有几十吨重,想用人力搬动是不可能地。车架就压在巨石底下,只能望石兴叹。强忍了一会悲伤的羽队长,他觉得不能就只有离去,就想下河到车架跟前去。可他受伤的腿,不能在巨石间跳跃,就只能趴着往前走。
黑子看到趴在地下行动艰难的羽队长,心中更是痛楚难忍。他不容分说,一把拉起地上的羽队长就背着就走。羽队长着急的说道:“放下我。会不能累死地。”黑子倔强的说道:“累死都比你趴着走好受些。这么多兄弟都死了,多死一个我,也没什么大不了。”“闭上你的乌鸦嘴。”羽队长的口头禅又出来了:“谁不会死?死是最容易地,活下去才是能耐。任务还没有完成,都死了怎么办?再胡说八道,小心我灭了你。”黑子没力气还嘴了。他背着羽队长一百多重的份量,在巨石间不停的跳,比内地背上贰佰斤的麻袋还吃力。
还没有跳到车架跟前,黑子就气喘如牛,汗就把军装的脊背湿透了。趴在脊背上的羽队长,几次想要下来,黑子就是不放手。眼看着就要到车架跟前了,羽队长也不挣扎了。
来到车架跟前,黑子把羽队长放下,他用手抚摸着跟随自己勇闯高原,历经千难万险的越野汽车,还有它的主人,最后尽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他心潮起伏,难以自禁。热泪就像垮塌的堰塞湖,滚滚的洪流洒在汽车的车架上,河道里,祭奠着逝去的战友……
羽队长的哭泣是默默地,他能控制不哭出声来,却无法控制汹涌的泪水。他知道此时的凶险,一旦放声痛哭,自己就实难站起来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失去了手足,撕心裂肺的痛,会摧毁一个人所有的信念。所有,他必须克制,还有没有走完的路。
车架的保险杆歪歪扭扭没有了油漆,露出钢铁本来面目,明光瓦亮地,就像睁着明亮的眼睛,苦苦凄凄不忍多看。固定在保险杆上的卷扬机,是那么的坚固耐用,多少次挽救车队于危难之中,现在也不翼而飞,只留下变形的螺丝孔,惨不忍睹。
羽队长的手抚摸明亮的保险杆,就像抚摸逝去士兵的脸一样,他怎么能不让泪水无穷无尽的泛滥呢。时不待我,车队已远去。羽队长强忍着站起来,抬手脱下军帽,默默的默哀一会。之气身来说:“走吧,我们去走完他们没有走完的路,让弟兄们在这里安息吧,没时间再陪他们了。”黑子腰一弯,又把羽队长背着上了岸。他刚刚把羽队长放下,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啊嗨嗨……”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黑子的哭声肆无忌惮,伤心欲绝。顷刻间,天地都为之动容。男儿有泪不轻掸,只是未到伤心处。黑子号称为铁眼珠,平时很少有人见过他流过泪,更别说哭了。他的哭,歇斯底里,把刘晓强和赵群力也“传染”的哇哇大哭。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黑子的脸上,黑子的哭声嘎然而止。羽队长随即大声的吼道:“不许哭。”刘晓强一看羽队长在打他的师傅,哭声立止,就玩命的扑向羽队长,想替他师傅抱不平。他用手指着羽队长,拉着哭声吼道:“你为什么打人?……”刘晓强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小赵飞出的脚就把他踏翻了。小赵一个鱼跃又把他压住后也吼道:“你敢给队长指手画脚,你活腻歪呢?”两个徒弟打在了一起,羽队长却视而不见,他紧张的给黑子在捶背抹胸膛。黑子一口气上不来,只是张着嘴,脸色憋的青紫,就要背过气去了。
两个打架的徒弟一看状况不好,化干戈为玉帛,都跑来“抢救”黑子。经过七手八脚的拍打,黑子终于哭出了噎住的一口气,连哭带喊的说道:“死……死掉地这……这三个兵,都是我……我班里的兵,我这个当班长还不能……不能哭几声吗?”“不能。”羽队长大声的说道:“车队里谁都可以哭,就你不许哭。”“为什么?”黑子泪眼婆娑的问道:“你是老兵,是车队的骨干,是大家的依靠。你哭了,大家怎么办?车队怎么办?我怎么办?我告诉你,现在就剩一口气了,如果不鼓起勇气,走完最后的一段路,我们都会消失在这里,你明白吗?”此刻的羽队长已把悲伤抑制在心底,表面坚硬如铁。他要给大家展现一面畏惧无畏的英雄气魄,给大家以依靠和信心。
黑子似乎明白了羽队长的用意,他哽咽着强迫自己把悲伤压下去。羽队长看了一眼河里的车架说:“记住,回来的时候,不要从这里经过,还有雷暴击毁的那四台车。要绕远一点通过,不要让大家看到这惨不忍睹心惊肉跳的场面。否则。有些车就开不回去了。到那片有湖水的地方停车,我有要事办。”“你有什么要事?”黑子不明就里的问道:“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连个鬼都没有,你能办什么事?能不能先告诉我一点,行不行?”“不行。”羽队长毫不客气的说道:“你别问了。等一阵追上车队后,你还是第一个开路。放开手脚的开,你能开多快就开多快。兵站的战友们和张大队长,不知道都急成啥样子了。”黑子担心的问道:
我跑地太快了,其别的车能跟随上吗?你不害怕再发生安全事故?”“不怕。”羽队长坚定的说道:“事故都出到极点了,还能出到那里去?你别管。你只是加油跑就行了,我有我的目的,明白吗?不懂就别问,听我的没错。就这样,把你的本事给我使出来就好。”黑子还想问些什么,羽队长转身就上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