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人生是一棵大树,功业是其果实,才能是其枝干花叶,那么人品修养就是它的根本。有成者一牛严于自律,品德高尚,为世人所景仰,这都是平生注重道德修养的结果。对个人而言,人品是做人处世的基本准则,也是人牛收获的根本原因。
1.天官刘罗锅,赋诗千叟宴
一个有才情的人,总是能以特殊的方式给对手以打击。
刘墉于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十月初返回京师,和满人伍弥泰一起主持吏部工作。
吏部大致相当于现今的组织部和人事部,负责官员的选拔、任用和考核等,所以为六部之首,它的首长也就被称为天官。
清代的吏部设满汉尚书各一人,满汉左右侍郎均各一员。下属堂主事若干人,清档房满洲二人,汉档房满洲二人、汉军一人,另有郎中、员外郎、主事、司务、笔帖式、小京官等员。
吏部的具体业务则主要由文选、考功、稽勋、验封四清吏司办理,人们习惯上将四清吏司概括为“喜、怒、哀、乐”四字。因为文选司领“选缺、补缺,喜也”;考功司掌“议处分,怒也”;稽勋司管“丁忧,哀也”;验封司掌“封典,乐也”。这种概括可谓十分确切。
吏部尚书的工作主要是领导部员,协调各部院机构之间的关系。另一个事务则是带领新选官员晋见皇上,经皇上之口谕振任官职,也就是“引见”。
在这一时期,刘墉除主持吏部事务,兼职较多。除原来兼值南书房、尚书房总师傅外,他还在乾隆四十九年兼署过兵部尚书。乾隆四十八年十一月后和吏部尚书伍弥泰、工部尚书福康安、礼部右侍郎德明一起选充经筵讲官。
乾隆四十九年春天曾主持辟雍工程。四月的殿试,他和大学士阿桂、蔡新、吏部右侍郎彭元瑞、户部右侍郎曹文埴、礼部左侍郎达稽、左副都御史觉罗巴彦学一起为殿试读卷官。
乾隆五十年正月初六日,乾隆仿乃祖康熙作法,在乾清官举行干叟宴。
参加宴会的亲王、郡王、大臣官员、蒙古贝勒、贝子、台吉、额附、回部、番部、朝鲜国使臣,及士商兵民,年在六十岁以上者有三千余人,分别颁赏如意、寿杖、缯绮、貂皮、文玩、银牌等物。刘墉六十七岁时参加了此次盛会。
当时,乾隆兴奋之余命群臣以千叟宴联旬。刘墉所作《恭和干叟宴》
诗称:
春天皇都景物妍,观传千叟赐华筵。
仁风广被钦绳武,渥泽新沾应引年。
就日瞻云心共遂,饮和食德寿均延。
臣叨葵藿依光近,耆耋班随幸接肩。
二月三日,刘墉受命会同大学士阿桂、嵇璜、协办大学士和珅、礼部尚书德保、左都御史纪昀,考试翰林院、詹事府各官。七日,乾隆举行临雍讲学大典,刘墉又参与其会,并因督办辟雍工程受到议叙。
三月,刘墉奉派与礼部尚书德保、工部尚书金简、侍郎曹文埴、德成督修卢沟桥工程。乾隆在上谕中说:“卢沟桥为都会通衢,车马辐辏,经行年久,多有残损。兹特发帑鸠工,重加修造,所有此项工程,著派刘墉、德保、金简、曹文埴、德成督办修理。”建成后的卢沟桥,精致壮观,成为都城北京的一大景观。
四月,刘墉再次受命兼管国子监。五月,刘墉被授予协办大学士,成为传统所说的副宰相。是年秋天,刘墉等人在督办卢沟桥工程之后,曾受命督修明陵。工程于十月以前完成。十月二十日,刘墉获赐《钦定储贰金鉴》。十二月,刘墉获赐《经筵御论墨刻》。
乾隆五十一年元月二十三日,刘墉以协办大学士获议叙,乾隆在上谕中说:
今年京察届期,吏部开列在京各部院三品以上大臣奏请甄别一本。向来大学士例不开列,第念大学士阿桂等,或襄赞纶扉,或兼统部务,均能懋著勤劳,敬公称职,宜加优叙,以昭恩眷,阿桂、伍弥泰、嵇璜、梁国治俱著交部议叙;协办大学士、尚书和珅、刘墉、尚书曹文埴、彭元瑞、王杰、金简、留保住、左都御史阿扬阿、署尚书、侍郎福长安、侍郎董诰,宣力中外,均能勤慎称职。宜加优奖,俱著交部议叙;其礼部侍郎庄存舆、内阁学士塔章阿、伯兴,年力就衰,难以供称,均予原品休致,余著照旧供称。
四月初,乾隆在接见调京原两广总督舒常时,得知原闽浙总督、现两广总督富勒浑纵容家人婪索钱财等事,遂密令广东巡抚孙士毅进行查访,结果发现富勒浑的跟随殷土俊、李世俊等家赀巨万,显系富勒浑照应的结果。乾隆随将富勒浑革职候审,由孙士毅和正理河工之大学士阿桂等审理此案。为显示自己处事认真公正,乾隆还特令将有关人事变动情况,“明谕中外知之”,因而刘墉等人于五月十六日,就此表奏称颂:
富勒浑身任总督,纵容家人在外婪索,家赀累万,因舒常等奏闻,奉旨交孙士毅查参究办。经孙士毅据实查奏,奉旨将富勒浑革职,解赴浙江审讯。
至孙士毅查办此案,因接奉密谕,本非举发之人,是以即蒙简任两广总督,仰见我皇上用人行政,兼听并观,大公至正,不肯任大臣等营私婪索,亦不因一人之奏斥弃大臣,于诸臣功过,旌别黜陟,实为至明至当,臣等恭阅朱笔谕旨,不胜钦凛诚服之至。
在主持吏部工作期间,刘墉曾因废除属吏见长官时的半跪礼而受到人们的称赞。嘉庆五年,汪德钺曾就属吏见长官不长揖而半跪的问题上书礼部尚书纪昀,建议礼部废半跪而恢复长揖之礼。
2.兼综百家,书法三变
修身养性是提升自我涵养的最佳方式。一种高雅的爱好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整体气质。
刘墉除了是一位清官还是一位著名的书法家和诗人。
研习书法是刘墉一生的爱好,而且他乐此不倦,深耽其中滋味。他在(学书二首)中写道:
晓月芸窗暖,萧斋一事无。
临抚乘逸兴,挥洒供清娱。
试砚珍龙尾,拈豪爱鼠须。
冁然忽自笑,妍丑竞何殊。
笔纵姿还敛,锋藏韵自华。
折钗犹有股,老树更生花。
腾跃尊龙象,蟠纡陋蚓蛇。
子云嫌小技,虽好未堪夸。
乾隆四十七年(1782年)十二月,刘墉在给表侄野甫的诗中写道:
嗟我学书岁云久,笑我小技如九九。
东涂西抹日以多,人或爱而忘其丑。
病嗜士炭不自禁,况遇刍笋更醉酒。
是中有味不可名,体痛浑忘肘生柳。
既有谦虚,更有几分得意处。
王培荀在《乡园忆旧录》也说刘墉“以书名天下,每日必挥毫,以为课程。盖深耽其中之趣,故无厌倦。年八十四矣,犹临右军帖。晓岚协揆谓其心忘乎手,手忘乎笔,兴趣超町畦之外,临摹特寄焉耳。是语深得书画三味”。
此说实出纪晓岚嘉庆八年所作,刘墉临王有军(王羲之)帖后跋:
石庵相国的题咏之笔,每每侵占画位,错落有致,独以神运,天机所触,妙趣横生,几乎不自觉也。大致说来,他开始点画规矩,我已经见到;久而拟议变化,独辟蹊径,我也已经见到。现在则到了手与笔相忘,心与手相忘的地步。即使是石庵已不自知,更不能自言了。此次所临摹笔帖,也只不过是以临摹为寄托罢了,切不要以像不像来苛求他。
刘墉年轻时偏重宋朝书法家赵孟顺的香光体,认为赵书为“书中之圣”。
中年后专注于欧阳修及明代书法家董其昌的思白体,兼及唐代书法家褚遂良和宋代书法家米芾、黄庭坚等人的笔法。晚年喜好王羲之父子笔法和北朝碑板体法,而最好临淳化帖,故能兼诸家书法之长,而不落窠臼,自成一体,颇有成就。
嘉庆时期著名政治家包世臣,也是一位颇有名气的书法鉴赏家。他对刘墉的书法成就颇为肯定,他曾多次谈到刘墉的书法:
“刘文清相国,少习香光,壮迁坡老,七十以后潜心北朝碑板,虽精力已衰未能深造,然意兴学识超然尘外。百年来书学能自树立者,莫或与参,非一时一州之所专美也。”
“近世小真书以诸城(指刘墉)为第一。此尤其经心结撰者,可珍也。黄庭洛神之遗法,至谏议护命经而绝,坡老(苏东坡)、思翁(董其昌)有意复古,而苏苦出入无操纵,董苦布置不变化外,此大都胥吏之能事矣。诸城壮岁得力思翁,继由坡老,以窥阁本,晚乃归于北魏碑志,所诣遂出两家之外。然其笔法则以搭锋养势,以折锋取姿;墨法则以浓用拙,以燥用巧,结法则打叠点画,放宽一角,使白黑相当,枯润互映,以作插花援镜之致,卷帘一顾,目成万态。然其心思悴于字内,筋力尽于画中,必责以琚珩璜禹之节,则朽木为柱,有不能辞其诮矣。”
《芳坚馆题跋》等也说:“晋唐元明诸大家,得力全是个静字,须知火色纯青,大非容易。国朝作者相望,能副是语者,只有石庵先生,张文敏如许神通,毕竟未得无净三味。”“近日石庵相国临兰亭临洛神,本不求似,亦遂无一笔似。鲁直云:谁识洛阳杨风子,下笔便到乌丝阑。简斋(袁枚号)亦今之能为魏晋人书者,唯石庵(刘墉号)先生虽随意书尺,亦不可视。”
徐珂的《清稗类钞》对刘墉书法亦有评说:
“诸城刘文清书法,论者譬之黄钟、大吕之音,清庙明堂之器,推为一代书家之冠。盖以其融会历代诸大家书法而成自一家,所谓金声玉振,集群圣之大成也。盖其自人饲馆以迄登台阁,体格屡变,神妙莫测。其少年时为赵体,珠圆玉润,如美女簪花;中年以后笔力雄健,局势堂皇;迨人台阁,则炫烂归于平淡,而臻炉火纯青之境矣。世之谈书法者辄谓其肉多骨少,不知其书之佳妙,正在精华蕴蓄,劲气内敛,殆如浑然太极,包罗万有,人莫测其高深耳。”
《快雨堂跋》也称:“石庵于轨则中时露空明,于运用中皆合虚寂,拙中合姿,淡中入妙,反复审观,乃见异趣。”
《中国书法史论》将刘墉和清代另外三位书法家翁方纲、梁同书、铁保并称为清代中期“四大家”。该书在论述刘墉的书法成就时曾这样说:尽管书法古人曾多次说过“书贵瘦硬”,其实只要功底强,笔力足,硬瘦鲜有不能人腕者。反之,肥厚如能写到可人意处,非有大功力,具上上法眼而不可。刘墉看准了这一点,所以其成功正在肥方面。更能见此老狡狯处,则是他以抽养巧,以浓重涵养空灵。所以人们对他的作品,久玩而不厌。
由于刘墉对书法造诣深厚,对书法的鉴赏也颇有水平。他曾经说过,赵孟頫虽力追颜杨笔体,杨姑且不论,而鲁国书如老树枯株,浓花嫩蕊,一本怒生,万枝争发。而赵孟烦却不能如此,直趋淳质,则绝少光华,略涉芳妍,则顿离朴素。
刘墉对历代书法家的评价,以及对中国书法演变的认识,集中反映在他所作《学书偶成三十首》诗中,历来受到推祟。该诗称:
虫书鸟篆堕纷纭,千古形声费讨论。
谁到昆仑峰顶看,直从星宿辩清浑。
博雅中郎有古风,廓清摧陷亦豪雄。
力追秦相残碑法,未遣销沈劫火中。
书到无常体最多,新声未变古谣歌。
典型已觉中郎远,野骛纷纷更若河。
长史真书绝不传,纵横使转尽天然。
要将伯仲分专博,一派终输纳百川。
内史风流已变新,更将遭媚绚真谆。
颖州法嗣晨星在,衣钵传来有凡人。
波靡元谭失性情,神州遗恨郁难不。
探衷独有兰亭客,王略关心壮气横。
咫尺波澜有大观,何须海陆与江潘。
寥寥谢傅平生笔,数帖丰神学步难。
物论低昂自有真,官奴枉解笑时人。
一斑粗足傅家法,未是骐麟蹬后尘。
群幅摹来早擅场,瓣香卜处到齐梁。
秋蛇不辨常山势,俯首何曾解一昂。
鸸纸遗迹冠古今,永师家学发源深。
巧偷豪夺成何用,地下多藏启盗心。
虞共欧阳本一途,妄分同异亦区区。
率更主器差堪恨,抛却悬藜宝斌块。
难将棱角取丰神,渤海癯仙自有真。
枉捉许多犀象管,刀圭误却后来人。
白发投荒听杜鹃,横流沧海永徽年。
孤忠清泪知多少,染尽临池五色笺。
名节铢轻富贵途,忍教白璧涅成卢。
谁言得薛无惭褚,试与方人恐未符。
悟主危言社稷安,风标想见切云冠。
何人学得公书拙,休被前言戏论谩。
时事人心只问天,神仙风骨迥无前。
大梁盗号非秦比,蹈海空悲失鲁连。
尚书书法本雄深,妙处能传内史心。
休著诚悬称配飨,沸扬唐突五弦音。
露骨浮筋苦不休,传来手腕作俘囚。
要从笔谏求书诀,何异捐阶百尺楼。
子美轻将所好阿,古风洗尽奈渠何。
试教酒肆悬来看,比较高贤胜几多。
醉素书狂绝后前,蛇神牛鬼若为贤。
市倡本自无颜色,深抹青红亦可怜。
绝爱杨风革法奇,西台晚出尚追随。
相门华俎甘抛却,五代完人更首谁。
子美文穷被鬼欺,沧浪清眦灌缨宜。
胸中垒块豪端露,只有庐陵具眼知。
岂惟手拣龙团茗,更与殷勤谱荔枝。
可惜端明名下士,蔡丁同入长公诗。
贺雁区区见宦情,怒猊渴骥意纵横。
如何两字传青史,贪妄评来概一生。
江西诗格奇还正,海外文情壮更悲。
书似谢公能变俗,顿教纨扇换蒲葵。
苏黄佳气本天真,姑射丰姿不染尘。
笔软墨丰皆入妙,无穷机轴出清新。
晋代风流去不回,米颠笔挽一分来。
褚虞习气销除尽,桃李丛中见岭梅。
奉道君臣一体亲,虚皇符录写元真。
相公书翰君王画,谁识南朝大有人。
入手江南一段春,王孙才调百年新。
六朝佳丽输江总,金粉能教笔有神。
总角深雅弄笔狂,管中窥豹莫评量。
昔人论议知多少,辑缀成文韵语长。
现代书法大家也认为刘墉的字体貌丰骨秀,意味淳厚,神韵深沉。现代书论家姚淦铭评论说:“王文治专取风神,刘墉专讲魄力,此可谓真赏者言。”
因刘墉书法用笔重,用墨浓,故有“浓墨宰相”之称,他的字结体扁平,有沉静内敛的蓄势;入峰洁净,行笔果断,回锋者多,从而筋力溢于画中;他笔画字体充实,从而力厚骨劲气厚,达到了浑厚的审美情趣。
《节录文征明跋黄庭坚书经伏波神祠诗轴》可说是他的行草作品的代表作。卞运和评论说:“刘墉之所以能在帖学园圃中平地拔起,光彩照人,主要也是在这两个帖学的传统流弊中有突破。首先,刘墉书法截流为断,字字独立,笔笔稳健,对于习惯于连绵直下的传统风格的时人来说,确实要另眼相看了。其二,刘墉功底深厚,其书法艺术的多种师承均蕴含在饱满丰厚的笔画之中,貌丰而骨劲,于传统帖学的轻柔与外露相比,其更给人以思索与回旋的余地”,“划的肥厚而飘洒与苏轼书法有异曲同工之妙,独立的结体和稳健的笔法,庄重而不严肃。相反,刘墉化神奇为平淡,其丰富的表现技巧均在平易通俗的形式中表露无遗,更使人易于接受,并产生笑容可掬的亲切感。”
3.以书易食,以字惠亲
“字如其人”不是空穴来风。
刘墉晚年的字融合佛道,生平洒脱之心性往往浸透字里行间,因此王公贵胄总欲得之。但刘墉极少以字酬人,士大夫也很少能得到刘墉的真迹。因此之故,刘墉的字当时即价值连城。
物以稀为贵。刘墉的字越是难得,人们越是千方百计地想得到。刘墉有爱吃零食的嗜好,当时和他同在南书房的一位大臣便以此为计,取得刘墉真迹。这位大臣经常给刘墉送来精品饮食,而且送来的这些小吃方方正正,包装也十分讲究。刘墉享用后,都要致函相谢。数日后,这位大臣如法炮制,又送一些新的品味,刘墉笑纳享用一番后,又致函以谢。大臣的“游戏”玩了一年多,也不知疲倦,刘墉则因为每次都能品尝到新口味,也乐此不疲。
当然,致谢函是不会漏掉的,因为既吃人家的东西,总要道谢一二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