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我将人的生命看作是地球上的无价之宝,所以一定要珍惜它。尽力不流血达到目的,我就会如此做,或许我们可以制定计划来达到目的。现在看,我们一定按最容易的方法行事,我爬到下面去偷听他们说的内容,而你们从两侧下去,在黑暗中等待我的信号,然后组织攻击。”
“信号是什么?”
“你睡觉时听到过秃鹫的叫声吗?”
“当然听过啦。”
“我将学秃鹫叫,因为在沙漠里是常事,不可能引起伊本阿西和他的卫兵的注意。”
“但不是我们所有的人都下去,要有人看守俘虏和骆驼。”
“大概有两三个人就够了。俘虏要一直绑着,酋长除外,他并不打我们,对我们也没有杀心。他和他的族人是否会对我们有利也不知道,对他最好还是温和一些。”
“我赞同你的意见。你是否已经想好怎样收拾持和卖艺人了?”
“我要把他们交给总督船长。现在已证实,他们是猎奴匪帮同伙。”
“你不想报仇吗?他们可是要害你的性命。”
“这不是我决定的。我的信仰不允许我报仇。”
本尼罗听到了我们的说话,他说:“可我不是基督徒,先生。奴巴尔是苦行僧的朋友,巴腊克也是他们一起的,他们把我骗到枯井中,想杀死我,要不是你救了我,我早就不在人间。这两个俘虏不属于总督船长,而属于我。”
“你想杀死他们吗?”
“不是的,”年轻人高傲地答道,“我和你在一起以后,你的思想就变成了我的思想。我不会杀死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虽然他们是我最可恨的敌人,为了报仇,我要和他们举行公平的决斗。把武器还给他们,让安拉来判决我们的胜负。”
“我想考虑一下。”
我只是为了安抚他而已,并不是真想答应他的请求。这个勇敢的年轻人对我来很珍惜,我不能同意他去担风险,我认为,他还不是那两个人的对手。
我让人把莫那希的酋长带来。我留他坐在我们身旁,他马上问道:“我怎么啦,你们对我像敌人一样对待?”
“你是我们敌人的朋友,就凭这个也足已把你逮捕。另外你一定也听到了对你不能太严格的消息。”
“我听到了。即使如此我依然像一个俘虏似的被捆绑着。你说的话很实用,但你的做法却是一个信口开河的基督徒。”
“我感觉你认真考虑你自己的处境,你对我的玷污性的言语,并不能驱使我改变观点。你是我的敌人的朋友,他们想要我的命,根据沙漠的规则我马上就可以把他们和你杀死。但刚才你和他们说话的时候,我就在你们旁边,听到了你们说的话。因为我知道,你租给他们骆驼,但并不了解他们的事情。只要你同意我的条件,你就自由了。”
“你说吧!”
他忧郁的面容并没变化。梅内利克是个老实的穆斯林,所以无视一切其他信仰的人。此外,他也信任了巴腊克对他讲的有关我的谎言。
我简单地叙述了事情的前后,又说道:“你可以看到,我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是个魔鬼。我了解莫那希人都是勇敢的战士,从来都不会失信。所以我说出一下建议:你在先知胡须面前发誓,没有我的允许不要离开这个地方。假如你做到这一点,我们就放开你,还把武器还给你,在这时期你就是我们的客人。”
“等你们走了以后呢?”
“你完全自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是阴谋还是实话?”
“我不骗你的。”
“好,那我就在先知胡须面前发誓,我将答应你的要求!”
可以看出,他会信守如瓶的,我松开了他的绳索,还给了他手枪。
“从现在算起,你就是我们的客人,和我们坐在一起。你要感激安拉,把你带到了我这个基督徒身边来!要是没有我,你就活不过明天了。”
梅内利克吃惊地从旁边看着我。
“为什么会这样呢?谁会想要我的命呢?不单单是你吗?”
“最不可能伤害你的人正是我。我的朋友会告诉你,我连我的最凶狠的敌人都不忍心杀害。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让你去找骆驼粪吗?”
“让我去找骆驼粪,我们想要生篝火。”
“要是你这样认为,那你就有一颗十分仁慈的心。在贝德山谷哪里来的骆驼粪呢?”
“是偷偷到这里来的奴隶商队的骆驼遗留下来的。”
“每年能有多少商队来过呢?这个水井,只有伊本阿西的人才明白,他们每年来几次,就算是很多了。那么会有多少骆驼粪呢?在我看来,没有哪个一个驼队领队会把粪留在这里,这种十分宝贵的燃料,他们是要保留起来自己用的。你可以知道,巴腊克以前就知道,你是不会有收获的。”
“那他们又为什么让我去找呢?”
“为了和卖艺人偷偷谈话。我在那里清楚的听到了他们谈话的内容,他们在谈关于你。”
“安拉呀!你必须证明你的话是可靠的!”
“猎奴匪勇敢者伊本阿西,好像在这口秘密水井不被别人知道的情况下,才有机会派他的奴隶商队来沙漠中。水井如果被发现,他的生意和队伍就解散了。如果有一个人知道了这个秘密,那我来问你,对伊本阿西来说,一个人的生命重要,还是他的高额报酬重要呢?”
“当然是钱。因为我只是跟着他们来的,并不想拆穿他们的秘密!”
“话又说回来。因为它已经被泄露,为了保住这个秘密,伊本阿西只好杀死你。”
“巴腊克是这样说的吗?”
“是的。你认为我在骗你吗?”
“不,我知道你说了实话。可这两个人怎么就这么坏,非得骗我到这个山谷里来呢?”
“你也有过错,因为你不想把骆驼交给他们,所以要求跟着来。”
“的确如此,我也能够理解,他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即将面临的危险了。他们也并不是我印象的那样有罪。现在我就处在你的庇佑之下不必胆怯了,所以我愿意饶恕他们。”
这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天空很快就暗淡了下来。先知的信徒们开始晚祷了。然后就吃饭。此刻我闻到一股强烈刺鼻的味道,我向四下张望,看到一个士兵正趴在地上努力吹着一个火星。我跳了过去,将它踩灭。
“你想干什么?”我大声呵斥,“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我只是想生一小堆火,先生!”他委屈地道歉说。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点火对我们来说很危险吗?这样的烟味人们从很远就能闻到,就算他们看不到火光。伊本阿西要是现在来了,会容易知道我们的。”
“请原谅!我没有想到这些。”
我们扎营在山丘的洼地里,我们和两个俘虏在一起。洼地外面停我们的骆驼,是两名士兵在看守着。
在山丘上我们派出了岗哨,他们认真地观察着西南方向的情况。因为我适应于独自行动而不带别人,我也来到岗哨附近,后来军士也跟着爬了上来。
不久,月亮升了起来,月光撒满了对面的山岩。我们可以认出岩石上的深暗和明亮,现在大概是十点钟,我看到远处有物体在动。在远处阴暗的掩护上,我看到了闪亮的影子在活动。他们身上穿着猎奴匪们的白色大袍。我从隐蔽处爬下来,通知副官我们要等的人就要到来,要求大家保持精神和提高警惕,把两个俘虏的嘴堵住,防止他们呼叫而让猎奴匪们知道。然后我又沿着岩石阶梯上爬下去,为了能在伊本阿西到来之前赶到我准备偷听的位置。月光一直没有照到山谷的底部,星光又十分阴暗,不能照亮下面的黑暗。我为了不被人看到就把白色大袍留在了上面。
此刻从山谷的对面传来了类似燕子的声音,其中还不时夹杂着一阵较低的呼唤声。燕叫是女奴们尖尖的声音,而中间夹杂的低音好像是领队在宣布命令,他正在指挥着驼队行走的方向。
声音越来越响,驼队来到了山谷低地,正向着水源行进。我看到了妇女驼轿的棚顶和骑手的白色大袍,其他的一切仍躲避在黑暗之中。这时领队的发出命令:“站住!感谢安拉和先知,我们已经安全来到了清凉水源的跟前!”
随后就响起了像是几百人的齐鸣:男人的喊声、叫声和骂声,女人叽叽喳喳的抱怨声,骆驼的哞叫声。火把突然亮了起来,被点燃了,现在我能够清楚看到他们在干些什么。
这的确是一支大型的驼队。几支棕榈叶火把同时亮了起来,在它们的光亮的照耀下我数了数,看见五十头骆驼上驮着坐轿。妇女坐轿形状不一,但都很奇异,特别在火光下更是这样。不算这些轿驼之外,还有其他骆驼驮着水囊、食品和帐篷。骑驼也有来历。我无法计数。
这种似乎无法平静下来的吵闹大约延续了一刻钟,然后队伍就悄无声息了。妇女的帐篷支了起来,这是女奴们该做的工作。一部分男人们从骆驼上卸下了物品。另一部分人举着火把来到水井旁,准备开挖水井。
我有了奇怪的感觉。我尽管了解这些东方国家,但像一幅如此奇异的景像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我现在满脑子都是,这种和平景象很快就要变成一场残忍的战斗了。
营地的布置很容易看清楚,我就在水井的上方。右边开始有人铺开了被垫,左边妇女们整理着帐篷,后面堆着装满物品的驼鞍,再往后面,就是骆驼,它们无奈地卧在碎石地上。这种布置无法证实这位着名的已经臭名远扬的勇敢者伊本阿西。像他这样的人本应该十分谨慎才是,而现在这种安排竟然比鼹鼠的窝还要懒散。总之,他们有着深信不疑的念头,在这沙漠附近除了他们的驼队以外,是不可能有任何陌生人出没的。
在大石板下面,水井已被挖开了。他们是用手扒开的。在他们旁边站着一个体型硕大、被太阳晒得黝黑、满脸黑胡子的男子,他观看着,经常向左右发出一个命令。我认为他就是匪首伊本阿西——那个奴隶贩子,他与一身正气的苦行僧父亲阿布德阿西长得差很多。现在挖掘者刚刚碰到石板了,他们搬开了它。然后首领拿过一支火把,跪到地上去向水井看去。他骂了一句,失望地咒骂说:“这怎么还不足两尺水呀!雨水都弄到别处去了,我们不能灌满水囊了。这些水我们一定得给女奴们,使她们保持水灵和精神。这些女人现在很缺水。”
“这里可能还会注水的。”其中的一个男子说。
“我知道会注水,‘智慧之子和智慧之侄’。那需要多长时间呢?我们能在这里等上一整天吗?”
“请无论如何得要等!我们反正得在这里等其他人来。”
“他们明天就来,等他们一到我们就得要立即上路。”
“他们将带来穆拉德水井的水。”
“你如果愿意喝,就尽管喝吧!今天马拉夫拿来的水,我还一滴都没有喝。把那些女人喊过来!让她们打水!我要亲自看着,不能浪费一滴水。”
随后几名妇女过来了,她们认真地打完水,拿着水罐进入她们的帐篷之中。这里的气息很低调,她们可能是害怕这个首领,所以在他的面前一声不吭。水被打光以后,他坐到了水井旁边,把头托在了手上,手臂支撑着地面。他在这个地方,能观察着其他人的一举一动。
我又爬近一些,尽力把一切看清楚一点。好像他们没有一个人带有长枪和手枪,每个人只腰间带着匕首,后来我才了解,他们的枪都藏到了妇女帐篷后面的行李那了。应该是为了舒服吧。
这时从帐篷那边传来了燃烧骆驼粪的气味,妇女们在做晚饭,男人们拿来了几个水囊和装枣子的工具,也都坐到了首领的左右,打算吃一点东西。这是一个随便组成的团伙,他们皮肤的颜色各不一样,从漆黑到浅褐色。
他们之间轻声交流,似乎也不敢在首领面前大声讲话。帐篷中妇女们也在说话,因为太远,我听不清她们说的什么。每个来到井旁取水的妇女,都因其美貌过人而出名,她们都没有戴面纱,所以我才清楚地看到了她们美丽的面容。
这时从骆驼那边走来一个男子,他走进首领身旁,什么也没有说,直接拿出一块干肉吃了起来。看来他还很年轻,是身经百战的,因为脸上有许多伤疤,好像是被乱刀砍的一样。他吃完最后一口,对首领说:“她今天怎么样?听话了吗?”
他的声音既粗糙又沙哑,和他脸上的伤疤一样惨不忍睹。
首领没有回答,却大喊了一声“玛尔芭!”。所有的人都朝帐篷看,被喊名字的人没有出来。
“玛尔芭!”他再次重复,但毫无变化。他向旁边的两个人示意。他们站起来,在帐篷里带出一个年轻的姑娘,把她拉到首领面前,随即自己便又坐了下来。玛尔芭大概十六岁,是个漂亮的姑娘。她的面容没有年纪较大贝都因妇女那种突出的轮廓。她光着脚,身上裹着一件深色长袖长衫,她乌黑亮丽的头发扎成两条顺滑的发辫垂在身后。她的脸上没有表情,有神的大眼睛也呆滞,没有精神,只是看着首领,好像压根没有看到周围的其他人。首领指着丑八怪对姑娘说:“你玷污了他,必须认罪,去吻他!”
她无动于衷,既不动脚,也不动手,嘴唇也不动一下。
“快去吻他!”首领的喊声更大了。“不然——”
他站起身来,在腰带里抽出了皮鞭。玛尔芭像是冰冷的雕像,看着他的眼睛,但一动不动。他来到她跟前,举起皮鞭打了下去,还说着刚才的命令。她忍受着鞭笞的抽打,但依然没有动一下。
“一直打,到她听话为止!”满脸伤疤的人恼怒地跳起来说。
“只有伊本阿西才能够这样做,等到他明天早上来吧!但她必然得尝到点苦头,让她明白我是命令的人。”
他接着打了几皮鞭,最后坐了下来。丑八怪也学他的样子。姑娘转过身去,慢慢地走回帐篷。
我很想跳下去,用皮鞭惩罚他们!但现在我不得不放弃这种想法,我已下定决心,最后必须要惩罚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