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旺突然间有了主意,那就是设身处地,搭梯子下楼。于是说:“路湘,你能把这件事告诉我,直面现实,是对我也是对你自己的信任,我很欣慰,谢谢你。这件事到我这里为止,不必跟其他人讲了。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如果你确实要选择离婚,我支持你。”
辜路湘没想到指导员会这么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正迟疑间,家旺拍了拍路湘的肩,继续说:“但离婚得有一个正当的理由,你现在好好想一想,这个理由该怎么写呢?”
是啊,离婚的理由是什么?说夫妻感情破裂?可刚结婚就破裂啦?原因是什么?说她欺骗自己?说她不忠?证据呢?还有,双方父母那里怎么说?孩子怎么办?这一连串的问题在路湘脑海里纠缠着,一团乱麻似的,理不顺,也解不开,就这么纠缠着在那里,让他心里很烦,很乱,昨天还态度坚决的他,现在已完全没有了主意。他用求援的目光看着家旺,问:“你说该怎么写呢?”
“这个理由确实不好写,匿名信的东西是摆不上桌面的,胡乱猜疑更是没道理,如果你硬要离,只能以性格不合为理由。但这样的理由上头肯定不会批,就是到了法院也不会判,至少还得再来一、两次,拖上二、三年。还有双方亲人的感受,小孩的抚养等等问题,离婚的成本相当高,代价会非常大。不知这些问题你仔细考虑了没有,真的做好准备了吗?”转了一圈,家旺又把难题巧妙地抛回给了他,所提问题具体实在,一针见血,还包含了几分真诚的关心与提醒的。
辜路湘头都大了,他根本没想到问题会那么复杂,更重要的是,他心里还深爱着小于,却因为这种爱过于狭獈、自私和敏感了,是容不得半点杂质和侵犯,哪怕是风吹草动的迹象的。收到匿名信后,他虽然心中难受,以为自己受了欺骗和污辱,但他并没有真正想要与妻子离婚,只是希望小于能对他说明真相,求得他的谅解,以此表示对他的忠诚和发自内心里的爱。可小于偏不按他的意思去做,一直固执而强硬地坚守着她的面子。这使他很是恼火,感到自己做为男人的尊严和权威受到极大损害,于是一味地怄气、使性,想要挽回一点面子和尊严似的。但妻子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地强烈,态度也是一样的强硬,在面子和尊严面前毫不让步,更是不会轻易低头的。双方就这样僵持着,互不相让,使问题不断加码,到了如今骑虎难下的地步。
家旺猜想着路湘的心思,开导说:“路湘,我非常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但离婚是大事,不仅仅是夫妻二人的事,还关系到两个家庭,乃至两个家族,是比结婚更大的事,应慎之又慎才行。确实感情破裂了,不得不离婚,那就离,也是一种正确的选择。但我要问的是,你们之间真的到了必须离婚的程度了吗?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呢?”
此时的辜路湘心里在激烈的斗争着,往事的一幕幕不停地在脑海中闪现。对于妻子的好,他自然是不会忘记的,他知道再这样闹下去不是办法,对大家都是一种伤害,但要他就这样偃旗息鼓地服软和认输,心里又有不甘。辜路湘纠结了半天,对家旺说他心里纠结的,除了匿名信,还有那个孩子。
家旺说孩子的事好办,如果你硬是怀疑,可以去做亲子鉴定。但我觉得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按照匿名信的说法,他们两人最初的恋爱,是在两家吵架成仇之前,那么分手之后,特别是男方结婚之后,怎么可能还会有那种事发生?再说如果孩子不是你的,小于还会那么强硬吗?
见路湘不出声,家旺继续说:“我帮你分析一下啊,你现在认定小于对你的欺骗依据的是那封匿名信,可匿名信是谁写的?不知道吧?不管是谁,一定是想要对你和小于不利的人。写匿名信的目的就是想要拆散你们,让你们难受,对吧?你凭什么就认为那些事一定是真的呢?就算是真的,你又拿什么来证明?小于如果不承认,单有那封信是说明不了什么的。你这样硬逼她承认,万一事情不是那样的,不是冤枉人吗,不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吗?就算事情是真的,也都已经过去了,不承认就不承认,何必再去逼她呢?做为男人应该勇于担当,应该智慧宽容,是吧?如果没有感情了真要离婚,完全可以找别的理由,比如性格不合等等,谁也阻拦不住,何必拿此伤害双方的不确定的事说话?我看问题不在是否是真,也不在小于承不承认,而在于你能不能放得下,在于你还爱不爱小于。如果还爱,就能放得下;如果放得下,就有没有发生都一样。试想一下,要是没有那封信,你们现在肯定过得很好;而有了这封信,你们就吵着要离婚,可小于还是小于,你还是你,什么都没变,变的仅仅是你对小于的看法。而这恰恰是匿名信所要达到的目的,所以,我认为你应该立即把那封信烧掉。其实,我们完全可以换一种思路去想,你爱的是你们相认时的小于,不是过去的小于,只要她现在对你好,以后对你好,就够了,对吧?这只是从道理上来讲,你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这样呢?”
“嗯,看来是这么回事。”听了家旺一席话,路湘茅塞顿开,表情松驰下来,语气也变得平缓了。
家旺见路湘情绪有了明显转变,心里很是高兴,他没想到路湘会转变这么快,看似厚厚的冰雪,很快就消融了。
家旺趁热打铁,继续与路湘攀谈:“其实,做为军人妻子也够难的,长期两地分居,里外全靠自己,既要吃得了苦,又要耐得住寂寞,真的很难。女孩子是最现实的,她们之所以找军人,除了看中军人的品质,就是看好军人的事业和前程,如果军人没有了良好的品质,没有了事业和前程,那吸引力是一定会大打折扣的。所以,做为军人,干好事业不容易,要找到你爱又爱你的妻子更不容易。小于跟我讲了你们的一些情况,其实我挺理解她的。你家的情况跟我差不多,都在农村,家庭负担重,小于为此付出很多,包括照顾你患病的母亲。这两年你对她不好,可她还是隔一段时间便去你家。我觉得小于挺好,不仅人长得漂亮,直率开朗,而且对你用情挺深,不管她以前有没有做错什么,凭她现在对你的那份爱,你就应该珍惜她。”
家旺的话春风化雨般打开了路湘的心结,顺着家旺的指引,他重新看到了小于的好,唤起了内心久违的爱。他佩服指导员的口才和谈吐,更佩服他的思维和用心;他庆幸自己碰到了家旺,从苦海中拯救了他的心他的爱情。无需再说什么,他只是“嗯”了一声,感激的泪水便奔涌而下了。
几天之后,夫妻俩得以坦诚沟通和谅解,辜路湘以一个男人博大的爱和宽容化解了矛盾。一个周末,路湘和小于在家摆了一桌酒饭,请家旺和连队其他干部嘬了一顿,幸福和爱意写在夫妻俩脸上。见到这一切,家旺感到无比欣慰。
半年后,辜路湘被提升为连长;三年后又调到C团任副营长,妻女随军来了部队。再次见面的时候,小女孩上学前班了,扎着一对小辫子,用甜甜的声音喊着叔叔好,活蹦乱跳的,像只小兔;小于在镇医院上班,对人热情客气,脸上随时写满笑意,白嫩的皮肤透着奶油般的光泽,眼睛大而有神,明亮的眸子清澈见底,仿佛两汪碧绿的泉水,苗条高挑的身材变得圆润丰满,配上时髦得体的着装,更显得风姿绰约,光彩照人,美得辜路湘牌也不打了,球也不玩了,一下班便回家带小孩,做家务,屁颠颠地围着妻女转,俨然一个护花使者。家旺与路湘两家虽不住在一起,却也经常往来,关系密切。风雨之后是彩虹,数年前的那次风波早已烟消云散,化为了一段不朽的爱情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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