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具的出现,无疑让生活变得更加舒适和丰富多彩。日常起居、工作学习、婚丧嫁娶、招待亲朋,家具总是与人们的生活紧密相伴。家具的实用功能,也让我们能够透过它看到一个时代的生活方式。
围绕着桌子的聚拢
在众多的家具中,餐桌是每家每户必不可少的。宋代的时候,桌这个字写成卓,卓就是高的意思。现代人的饭桌包含着很多功能,它是一家人聚会的中心,也是合家欢乐的象征。不管是两三口人的小家,还是四世同堂的大家庭,围绕着餐桌最重要的一项活动当然就是吃饭,这是餐桌的基本功能。
这幅唐朝人画的《唐人宫乐图》让我们看到了大家围坐在一起吃喝玩儿乐的场景,这或许就是聚餐的开始吧。而在这之前,人们还是分餐制的,因为桌子还没出现,大家都是每人一份儿,自己吃自己的。
桌子出现以后,它就被赋予了很多功能,不仅是吃饭,包饺子做饭、看书学习、打牌下棋都离不开它。不管是在室内还是在户外,我们常常都是围绕着桌子聚拢。
一张桌子里的文化生活
这是一张生漆桌,桌面是传统的批布、批灰,髹饰大漆的工艺。和桌面平行的围板叫牙板,牙板的两头做成云朵的式样,因此叫做云头牙板,它是明式家具最常见的标识。
从功能上来讲,棋桌是有单项功能的,比如从清晚期到民国这一段时期,我们看到的麻将桌,就是只能打麻将的单项功能桌了。
这张桌子则是多功能棋桌。人们可以在这里喝茶,也可以在这里吃饭,还可以读书作画等等,而且它的桌面是活动的。
打开桌子的盖面,中间最深凹的部分,是一个双陆棋盘。在唐代的时候,双陆棋最为盛行。它的外形如同一个抽屉,四边带有很高的围板。棋盘的两侧,用象牙或者黄铜镶嵌十二个旗标和一个月牙形的界标。
双陆棋子大概是两种颜色,有用紫檀和黄花梨来区别的,也有用象牙和乌木来区别的。这张桌子的中间一层是围棋盘,这样设计的原因,或许是为了节省空间,也或许是清代的康熙皇帝严禁民间利用双陆棋赌博,因此人们才把双陆棋盘藏在最下层。
双陆棋 是中国古代的一种竞技棋戏,相传是在由印度传入的波罗塞戏基础上,由曹魏时王子曹植糅合六博的特点而创设的,初期有两枚骰子,唐朝末年后逐渐加到六枚。双陆棋子为马形,黑白各十五枚,两人相博,掷骰子按点行棋。双陆棋在唐朝、五代和元朝曾风靡一时,连武则天与后唐明宗也喜欢下双陆棋。
多功能的榻
在宋代以前的绘画中,桌子出现的并不多,反复出现的家具是榻。榻让一家人不用再坐在潮湿的席子上面,起身更为方便,视野也更加宽阔,坐在上面似乎也有了高人一等的感觉。这时的榻成为了一家人的活动中心,因此,榻也具有着多种的功能。
早期的榻比较轻便,是可以挂在墙上的。如果有重要的客人来了,就从墙上摘下来,搁到地上,让客人睡觉,意思就是下榻。榻这个字本身的意思是指塌然接地,也就是离地非常近的意思。
榻被用来坐卧和放置物品,是中国最早成形的家具之一。读书、写字、下棋、刺绣、织补等等,甚至人们在室外歌舞宴乐、消夏纳凉等活动也往往是围绕着榻进行。
我们在这幅古画《北齐校书图》的绘画中,可以看到当时人们使用榻的种种生动场景。
据传,这是北齐时代杨子华描绘的公元556年,几位士大夫在勘校“五经”的场景,一张榻上坐着四个人,吃的、喝的、用的、玩的都在上面。另外,从画上我们还可以看到两只凭几,女仆怀抱类似于今天靠垫的隐囊,右边还有一位侧坐在胡床上。几位士大夫所穿的衣服也和今天有很大不同,薄如蝉翼的披肩,尤其令人吃惊。而且他们拿笔的姿势和现代人也完全不同。想必那时的纸也是很厚的,可以托在手上写。在那个没有桌椅的时代的人,能把文字写得如此绝妙,真的让我们觉得不可思议。
高型桌案的出现,使榻的功能逐渐变得单一化了。古时候的家庭住房在防暑降温方面无法和现代相比,又没有电灯,因此人们的户外活动非常多,家具也常常搬进搬出,正是由于这些原因,榻逐渐变得轻巧起来。
现代人家中有种折叠的弹簧床或者叫行军床,可以供客人留宿时临时使用或带出去郊游。其实,古人早在几百年前,就已有了这种可以折叠的榻。达官贵人外出围猎,或者行军打仗的将军们,为了便于携带,方便露营时使用,制造出各种巧妙的,可以折叠成一个箱子的行军榻。
这只折叠榻,六条腿可以轻易地拆下,而所有的部件可以收进箱体的空间里,折合起来变成一个不大的箱子。有了这样的榻,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高枕无忧了。
后来,古人为了防止榻上的东西掉落,就将建筑的围栏移到了榻上,逐渐形成了罗汉床的雏形。早期的罗汉床,围栏的形式基本上与建筑栏杆一样。稀疏的格栅围在榻上,对人和物品都是一种保护。
再往后,围栏变得密闭,有了挡风的作用,榻和屏风结合为一体。这种家具形式,一直延续到几十年前,稍微富足的人家几乎家家必备。
罗汉床的名称由来,没有详实可靠的文史资料记载。比较接近的,是在明末文震亨写的《长物志》中,提到一种尺寸稍小的长方形坐具,俗称“弥勒榻”,常被用来打坐修禅。因此我们认为,中国的家具成形,与佛教的传入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在清代以前,罗汉床经常被放在厅堂的中央,供主人和贵客使用。除了厅堂,罗汉床也被文人雅士用于书斋。茶余饭后,用以阅读经史、观赏书画、赏玩古董,坐卧依凭无不舒适,困了就在罗汉床上小憩一下。
每当有知己来访,便在罗汉床上招待好友;或将小炕桌放在罗汉床的中央,边品着香茶,边吟诗作对;或者下几盘棋,甚至来几碟可口的佳肴,对酌畅饮,乘着酒兴侃侃而谈。
这张由黄花梨木制作的罗汉床,整体简素古朴,洗练的线条,透露出典型的明式韵味。床面是以藤条和棕绳编织的软屉,坐感舒适。
床面之上设三面围屏,两侧略低于正中的围板,远远看去,与常见的明式罗汉床没有太大的差异。然而走到近前,人们会赫然发现另有一番天地。以刀为笔刻画出的“岁寒三友”典雅生动。四季常青的松,刚柔相济的竹,迎风傲雪的梅,于嶙峋怪石间散发着勃勃生机。躺在榻上即可品味四时美景。
逐渐消失的凳子
家具的存在,主要是为了满足生活的需要。一种家具在生活中不需要了,它也就不存在了。比如,在今天都市里的人家,有凳子的就越来越少了。因为我们的生活方式和过去有了很大的改变。凳子的优势是它可以搬来搬去,而且不占地方,偶尔可以把它当小桌使用,也可以用它来登高。
凳这个字最早就是登高的意思。而西北有很多游牧民族,骑马是生活中重要的组成部分,上马凳应该是最先传入中原的。
“凳”这个字最早是写成“登”,有登高的意思,而家具,最早也是为了增高的。在生活中遇到要够高处一个东西时,人们肯定伸手就把凳子拉过来,有凳子的时候,很少拉椅子,原因是凳子没有方向性,人从任何一个边都可以上下。
作为日渐消失的最普通的凳子,却也有用昂贵的黄花梨、紫檀等硬木来制作的,而它们富于艺术性的造型,也让我们知道,家具除了使用功能之外,还被赋予了满足人们精神生活的功能。
承载着祭祀文化的供桌
现在,城里人家已经很少有供桌了。在古时候,晚辈对长辈的早晚问候,年节时祭拜祖先,经商的人供奉财神,初一十五吃斋礼佛,连入行拜师都要跪拜祖师爷,因此,供桌是很多人家的必需品,没有供桌的也会用方桌代替,只是有的简单,有的华丽罢了。供桌的功能,自始至终从未改变,它一直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或者最神圣的地方,是礼制的中心。人们尽其所能,将最好的贡品盛放于上,供养先祖神佛,因此,它承载着人们心中的希望。
历史上,中国的精神生活离不开礼制和祖先崇拜。一家之中最重要的家具之一就是供桌,因为它承载着人们的精神寄托。
这是一张洋溢着浓郁乡土气息的供桌,曾经亮丽的黑色漆面由于岁月的流失显得斑驳而沧桑。榆木的桌面边框不仅宽厚,而且还有拦水线。牙板中间的曲线简洁而又有弹性,延展至两侧时却翻卷出复杂而优雅的透空花型,像披肩一样落在拱起的腿肩上,这形状也有些像传统建筑的屋檐。壮硕有力的三弯腿,是用一根整木挖制而成,并且利用弯曲部分本应该挖掉的木材,镂刻出立体透空的花叶型角牙,不仅增加了弯曲部位的强度,更为肃穆的供桌添上了极佳的装饰效果。长宽都超过一米的供桌,硕大而庄重,体现了人们的崇敬之意。
这张以整块花岗岩雕琢而成的供桌,比我们此前见过的木质家具的年代更为久远。它宽阔的桌面,向外大幅度膨出的腿足,与金元时期的墓葬壁画和出土家具的实物,有着惊人的相似。它完全按照木质家具的外观款式制成,以深浮雕手法,雕刻出精美的花纹。两侧桌面下的角牙,各雕出一朵盛开的莲花。
造型古朴的石质供桌,装饰华丽、雕刻精巧,为我们展示出中国古代家具多彩的一面。显而易见,它的功能是长期放在室外使用的。
实用功能是一件家具的重要属性。正是因为这种实用性,使家具与日常生活的关联更为紧密。小到桌椅板凳,大到床柜架格,无一不反映着一个时期的生活方式。今天的榻与罗汉床早已被组合沙发取代,供桌更是被电视柜取代,顶箱柜、大衣柜也逐渐被墙柜和壁柜所代替。而回望这些留存在世的古老家具,可以追溯我们生活方式的演变和文化传统的遗失与传承。
一件家具的形成,开始一定是出于实用的需求,但人们很快就赋予了它礼仪上的、美学上的种种元素。人类文明的进程,文化的传播,生活方式的改变,无不在它们身上留下印记。面对一件件传世的家具,我们可以凝想,人们是如何围绕着他们生活的,家具的一个微小的细节,都承载着千百年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