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一个小丑,被这家的主人怜悯,得以走近,却永远无法真正地融入到这个家里,冠以她的身份。
“没关系的,我朋友正在等我,我可以自己去。”蓝心湄坚韧地咬了咬牙,不想再被人看不起,推开了徐姗姗根本就不想扶她的手,固执地往楼下走去。
脚步虚无,她也可以走。
只是,手腕却再一次被人用力拽紧,用力的程度似要将她手腕上的一层皮活生生地摩擦掉,江格希一声冷哼突兀地响起:“耍什么小孩子脾气?你现在的身体还能到哪里去,给我回房好好休息。”
“不要!”蓝心湄用力地伸手要去扒开他紧紧拽住她的大掌,冰冷的温度刺激着她的皮肤,瞬间带来一股冰冷的淡薄,如一根根细细的针,狠狠刺进皮肉里。
她恨死了他的威胁。
也恨死了她的妥协。
她不要在留在这里,看他们两个人继续恩爱。
但江格希并不放过她,大掌狠狠地禁锢着她,冷眸厉喝:“不要任性。”
不要任性?
蓝心湄有些错愕地看向他,索性不再挣扎,她的力气根本没有几许,也根本挣不开他的禁锢,青漾的水眸里渐渐浮起一抹失落:“我哪里任性了?我哪里做错了?”
从头到尾,她哪一点做错了。
她直直地看向江格希,想从他深邃的蓝眸里找出一丝他的愧疚,抑或是解释,也许是房间里的灯光太暗,黑暗得让她已经分辨不出他眸子里究竟还藏着一些怎样的情绪。
一个人,心冷到了极致,会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蓝心湄咬咬牙,低下头,一咬住了江格希的手,心有多痛,贝齿咬得就有多用力。
“你在干什么?”蓝心湄低下头狠狠地咬下去,却蓦地被一只纤细的手给抓起了头发。
脑袋被狠狠地揪了起来,对上了徐姗姗憎恶的眼神,她怎么敢咬她心爱的格希?
果然是下贱的女人!!
蓝心湄被徐姗姗大力的推开了,脚步趔趄,巨大的推力使她狠狠地撞上了身后坚硬的白墙。
墨色的长发松散地垂下,遮住那张苍白到没有一丝血丝的瓜子脸,脆弱得几近透明。
“你怎么能这样?希是你的监护人,你怎么能咬他?”徐姗姗有些心疼地埋怨道。
她将江格希的手轻轻地抬起,灯光昏暗,却依旧看清楚了那清晰的一排齿印留在了修长的手背上,温柔的严沁出一抹湿意。
徐姗姗抬起头,看向并未发出任何言语的江格希,心疼地问道:“希,你疼不疼?伤口好深,都流血了,我去帮你包扎一下。”
江格希并未言语。
蓝心湄冷着眸,站在一旁,纤细的背抵着坚硬的白墙,冰冷一瞬间从背部窜入了五脏六腑之中,逼迫自己绝不能在这些人面前,流露出自己的一抹脆弱。
不值得。
一点都不值得。
蓝心湄冷眸,看着面前的徐姗姗正握紧希的手,一滴滴晶莹滑落在被她咬破的手背上,嘴角僵硬地弯起,她突然觉得,自己真像个泼妇。
没自尊,没骄傲的泼妇。
在不属于自己的地盘,做一些令人鄙夷的事。
也许,她从来就没有在这幢别墅里有过一个真正的身份。
监护人。
呵,他只是她的监护人么?
那她对于他意味着什么?可以随手丢弃的垃圾?
不再看楼梯角的两抹身影,无论他们是亲昵还是暧昧,关她什么事?
她不想再丢弃自己的尊严,太累太累了,从漫无边际的猜测等到,到如今心如止水的凉彻。
谁能够来怜悯怜悯她。
离开,她要离开这里。
心底燃起了一抹希望,蓝心湄的双手支撑着身体的重量,费劲地紧紧扒着坚硬的墙壁,指甲深深嵌进了墙壁之中,白色石灰刺拉拉地嵌进指甲缝里,生疼生疼。
她一步一步往楼梯下走去,每走下一个台阶,她仿佛脱掉了身上的一件坚硬的外甲。
脚步,越走越快,而她的纤细身影却在昏暗的灯光下,渐渐地被拉长,更显瘦弱。
“格希,你要干嘛?”身后传来徐姗姗的一声惊呼,接着是江格希沉稳的脚步声,一声一声,如猛兽一般靠近。
蓝心湄握紧了双手,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心里的紧张和害怕袭击着她的大脑,她慌乱地加快脚步,****的玉足在冰冷的地板上,错乱地往下跑去。
她不要再被他抓住。
更不要被他无语地冷眸。
不要,不要!
“啊!!”随着一声尖叫的响起,蓝心湄纤瘦的身体直直地踩空,缩成了一团,狠狠地从台阶上,滚落在二楼的转角处,砰地一声,重重地撞在了坚硬的墙壁上。
一片安逸。
江格希大步跨下,挺拔的身躯显得急迫,幽蓝的深眸紧紧地锁着那抹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的小小身影,快速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大掌一伸,将她搂进了怀里。
却见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眼睑紧紧地闭着,只剩下如蝶翼般卷翘的睫,挂着一抹晶莹,在颤栗着,摇摆着。
“把私家医生给我叫来。”江格希冷哼一声,他抬眸,看向了站在楼梯上的徐姗姗,幽蓝的深眸里划过一抹冷硬。
“好。”徐姗姗并未过多言语,只是一双媚眼投射出一抹精光,射向正在被江格希紧紧抱在怀里的那抹身影。
江格希站直了身子,一把将昏迷的纤细身影打横抱起,径自上了三楼,将蓝心湄抱进了房间里。
清晨。
和煦的阳光,招摇着几分碎金的光束,跳跃着,钻进了落地窗前掩盖住的纱窗缝隙之中,悄然爬上了那张蕾丝的公主床,投下几分小小的两点。
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床上的羽被,隆起的地方,暗示着有一抹纤细的身影正紧紧地躺在被窝里。
整洁的枕头上,蓝心湄的墨发遮挡住了她的脸,小小的巴掌大的瓜子脸,依稀能够辨别出一丝丝红润的色泽。
小巧的鼻翼间,正沁着浅浅的呼吸,淡淡的,还略带着几分鼻音。
紧闭地双眼,卷翘的睫毛偶尔轻轻地颤栗着,随着她清浅的呼吸,而上下起伏。
叩叩叩。
门外突兀地响起了敲门声,传来慈祥而温柔的嗓音:“小姐,你醒了么?我是田嫂。”
几声关切的嗓音,渐渐地从门板中穿透而过,传进她的耳膜中。
蓝心湄紧闭的双眼,渐渐地睁了开来,露出一双漆黑而干净的水眸,迷离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
她茫然地看了看眼前的景象,眼珠轻轻地转动了一下,才倏地反应了过来,费劲地用双手撑起毫无力气的身子,四肢传来疲软的感觉,麻痹着她的感官。
视线茫然地扫射了四周,自嘲地撇了撇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折腾来折腾去,她却还是在这里。
除了这里,她,又能去哪里呢。
父母早已经不要她了,姐姐又一直恨她,说穿了她不过是江格希捡回来的一个孤女而已!
她有什么资格喜欢他,又有什么资格名正言顺的留在这里,这个家对她来说,永远都是陌生的!
蓝心湄赤足跑到了门边,打开了门,入目的是熟悉的面孔,田嫂正温和地笑着,手中还端着浅盘。
“小姐,你睡了一天一夜了,肚子饿不饿?我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皮蛋瘦肉粥,来尝一尝。”田嫂关切地看了她一眼,走了进来,将托盘放在了房间里的小圆桌上,摆好了碗筷,招呼着蓝心湄过来。
“好。”蓝心湄点了点头,即使没有胃口,她也不想驳了田嫂的心意。
在这个地方,这个家里,田嫂,是唯一一个能给她一种家人的感觉的人了。
坐在了小圆桌前,蓝心湄拿起小勺子,舀起碗里的粥,强迫自己张开嘴吃下去。
一口,接着一口。
她将那碗粥全都吞咽进肚子里,视线却无意间落在了楼下铁门前的那辆宝蓝色的跑车。
茶色的车窗玻璃,依旧让她辨别清楚了那抹冷魅坐在驾驶座上的挺拔身躯。
希要去公司么?
蓝心湄淡淡地想着,视线却迷恋一般,紧紧地锁着那辆正等在门前的跑车,他在等人?
她突然意识到了,这幢别墅里已经住进了一个新的女主人。
一抹穿着淑女风蓝色连衣裙的徐姗姗从铁门中走出,蓝心湄的嘴角自嘲地弯起一抹无比苦涩的笑容。
明知道,这一幕有多么残忍,有多么狠心。
她仍旧贪恋地想要看看,希的表情,徐姗姗的表情,他们的表情。
笑,温柔的笑,宠溺的笑,交耳的一吻,落在了彼此的脸颊上。
蓝心湄静默地抓紧了身侧的裙角,看着江格希倾身温柔的替徐姗姗系上了安全带,见徐姗姗含羞为江格希理了理脖颈间的领带。
看着这些熟悉的动作,她才怔愣地回忆起,她和他,也曾经做着相同的动作。
蓝心湄沉默地看着楼下的一举一动,目光有些涣散,正要转过头,却蓦地对上了江格希那抹幽蓝的深邃眼眸,怔愣地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