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师徒（一）
在进洞庭山庄之前，明白可以在外留宿了一晚，等着第二日再说。
空谷有些不解地问道："怎么不进去？这些日子见你愁眉不展，在想什么呢？"
明白看向了洞庭山庄在夜晚中黑影重重的外墙，说："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不安。无启，最近你没收到什么消息吗？九华派太平静了，端木玉不是个会被打不还手的家伙。"
百晓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摇摇头，说："九华派消息传来，这些日子端木玉都在忙着闭关，一步都没有迈出过房门。就连九华派的事务都是交给江荭的，这些日子死在江荭手上的人，已经超过二十人了。没有一个逃脱，死相惨烈。九华派上下也被肃清了一遍，现在消息都很难传出来了。"
明白皱起了眉头，握紧了拳头，说："我很不安，非常不安。每次端木玉沉寂一段日子之后，便会使出些手段来，一次比一次狠。这次他应该也干了些什么，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还有，让你查江远山这些日子的动向，查到了吗？
百晓生也跟着皱起了眉头，说："教主是怀疑，江远山与端木玉有所勾结，准备做些什么对我教不利的事情？可明明端木玉亲手杀了江荻，就算江远山再怎么喜欢他那个武林盟主的位置，也断然不该和杀子仇人有牵连吧。"
空谷想了想，说："怕是不一定，人已经死了，剩下的人得活着。江远山想那个武林盟主的位置，想了一辈子，就算是真的和端木玉联手，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之前在九华山上，他不也是和端木玉联手坑了他自己的儿子？如今他唯一的女儿连身子都给了端木玉，而九华派又是他们江家苦心经营数代的地方，也不是想抛下就能抛下的。江远山这武林盟主的位置比不得当年梵青道长，再加上儿子擅杀同门，弟子是魔教余孽，江湖中已经少有人服他了。若连九华派都丢了，他便真的会被架空。光是这次领着各位掌门上千峰顶的巴山派掌门周秋言，如今便比他有声望的多。"
百晓生赞同地点点头，说："江湖格局这半年来变化太大，本是九华派与武当派分庭抗礼，可随着梵青道长的逝世与端木玉身世的曝光，两派均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再加上少林寺依旧闭门不出，现如今的江湖，也只剩下巴山派、青城派、太湖帮与丐帮了。太湖帮帮主与丐帮帮主暂且不论，巴山派的周秋言与青城派的李丹鼎都不是好相与的。再加上那个经常在他们背后出坏主意的奇兵门门主韩成，这一次的武林大会也定然不简单。"
明白挥了挥手，皱起了眉头，似乎想要挥去缠绕心头多日的不安，说："其他人倒是不担心，只是端木玉此人心计深沉，又对我教甚为了解，还真难保他不干出什么惊天动地之事。"
百晓生与空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安，但也不知如何安慰明白，沉默不语。
明白站了起来，重重关上了窗户，说："爷爷说过，敌不动我不动。好在此次来洞庭山庄，只有我们三个，无咎他们都还在庄子里守着。差人去问问唐门主，看她愿不愿意卖一个人情给我们，看看她是不是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可惜，毕竟本座不是百晓生，知道的还没有你们多。"唐瑜边推门边说，身后跟着池水墨。
空谷冷哼了一声，说："唐门主真是好大的本事，居然能找到这儿来了。"
唐瑜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大踏步走到了空谷的面前，灿烂地一笑，说："那是，这普天之下能拿着我唐门的令牌，不肯付钱又要住上房的，怕也只有你们几位了。"
空谷立刻瞪向了百晓生，说："你做的好事。"
明白轻轻咳嗽一声，好不尴尬地说："唐门主此言差矣，若没有你唐门的令牌，怕我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临近武林大会，各处客栈都住满了，我们也只能狐假虎威，借令牌一用了。可本座也是准备付钱的，只是这儿的掌柜说什么也不肯收，这才耽搁了下来。"
唐瑜拉起了明白的手，说："小白白想住，我自然是双手奉上，一句话都没有。不过，这块令牌似乎是之前我留给端木玉的，怎么会落到小白白你手里？"
明白被"小白白"那三字弄得脸色一红，说："从千峰顶上顺手拿的。那日跟着空谷逃下山之时，总想着不能让自己的剑落入端木玉的手中，顺手便摸了回来。谁曾想，他居然将令牌放在剑边上，就一同拿了。唐门主，此事是本座的不是，令牌立刻奉还。"
唐瑜摇摇头，说："这本来就是想留给小白白你的，只不过是怕你弄丢了，才让端木玉暂时保管。如今也算得上物归原主，自然是要小白白你好好收着。不过，小白白，不要叫我‘唐门主‘啦，我们之间不用这么生分。"
明白拼命想抽出自己的手，却又不敢用内力挣开她，结果手都发红了，却还是只能任由她拉着，轻叹一声，说："还是生分些的好，在这江湖上，本座还不想再被人出卖一次。"
唐瑜夸张地扑到明白的怀中，说："怎么还不肯原谅我？明明这屋子里几个都有份！"
明白苦笑道："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只是本座是信天教教主，你是唐门门主罢了。"
唐瑜撇了撇嘴，说："这样的小白白，可真是无趣极了。行了，跟你们说些正事吧。确实如同你们猜测的一般，江远山已经与端木玉言和了。两人这次在武林大会上要压制巴山派与青城派，更要防止武当派的反扑。江远山许诺给端木玉的是九华派中江家留下的各种秘密，而端木玉就要娶江荭为妻，第一个儿子要姓‘江‘。还真不能怪百晓生探听不到消息，若不是江荭来找我买嫁衣，我也要被蒙在鼓里。"
空谷看着明白渐渐变白的脸色，心中有些不忍，便岔开了话题，问道："既然唐门主知之甚详，为何又要来告诉我们？"
唐瑜那个七窍玲珑的心思，自然是知道空谷的想法，嗔怒地看了他一眼，说："自然是找你们帮忙来了。江远山与端木玉不知道的是，这次武林大会，武当派的人不会来参加。而继任大典上，便是九华派与武林盟主对上巴山派与青城派。我是不想场面太混乱，好不容易平定下来的江湖，可不能再起风波。"
百晓生一巴掌拍在了桌上，问道："唐门主，若不是想我们剑挑武林正派，让他们顾不上内斗吧？这是把我教当枪耍吗？"
唐瑜没有理百晓生，只是将抓着明白的手紧了紧，问道："明教主，您是怎么认为的呢？"
明白用上了内力，挣开了唐瑜的手，说："枪，我们是当定了。就算唐门主没来这一遭，怕是我们从到洞庭山庄来的那一日起，就是端木玉手中的枪了。"
"哦？"唐瑜饶有兴趣地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明白叹了口气，说："刚刚，就在无启说的时候。早就说过了，我没那么聪明。唐门主你是这么打算的，端木玉自然也有这个想法。端木玉在九华派靠着自己的武功和江荭的辣手无情，将手下那些师弟牢牢地抓在手里。可他比我们了解，那样的统治是长久不了的，否则江荻早就赢了。"
百晓生瞪大了眼睛，说："教主的意思是，端木玉为了防治江湖内斗，特地找我们来。他哪有如此忧国忧民？"
唐瑜狠狠瞪了百晓生一眼，说："不是传言中，百晓生知一得百吗？怎么这么蠢？"
百晓生不甘心地回瞪了回去，又想了想，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脸色苦了起来，说："因为我们是信天教，所以他才找我们来的。如果巴山派与青城派想在江湖中一炮打响，靠的不会是围攻千峰顶的功绩，只能靠在这次的继任大典上狠狠打击我教。江湖人太单纯，他们不相信功绩，相信的只有武功和本事。端木玉是指望我们消耗他们两派的人，再自己一举将他们拿下。"
明白点点头，无奈地说："我还是小看了他的心智，居然算计到这个地步。可恶，可恶，可恶，想在算计人上赢他，实在太难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池水墨笑了起来，说："明教主居然也有认输的一天。"
明白笑了笑，笑容还是有些苦，说："那是自然，我也不是神。唐门主，该说说您的想法了。"
唐瑜阖起了折扇，说："江湖这么乱，无论谁坐上那个武林盟主的位置，都没有本事像梵青道长一样震慑整个江湖。既然我唐门注定与武林盟主的位置无缘，那么我唐门要的就是一个没本事的武林盟主。各派互相牵制，才能让江湖勉强安定下来。所以，这次本座要的是，信天教赢下巴山派与青城派的挑衅，战胜端木玉与江远山。"
"唐门主，您要的太多了。"明白说："本座完全可以立刻就带人离开，绝不涉足其中。可要本座带着空谷与无启两人，打赢那么多家伙，真的不是件易事。"
唐瑜捧起了明白的脸，逼着她直视自己的双眼，说："我当然知道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所以我会给出一个合理的代价。洞庭山庄里上上下下都是我的人，即便江远山换了些自己的手下，里面也没有消息是我不知道的。我猜到了端木玉要怎么对付你和空谷。"
明白疑惑地问道："唐门主不是说，不知道端木玉的手段吗？"
唐瑜苦笑了下，说："我是不知道他想怎么对付你们信天教，可我知道他会怎么对付你们两个。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明明我和端木玉联手，也能让整个江湖平静下来，甚至比跟你们合作更名正言顺。可还是之前说的那个，他用来对付你们两人的手段，是在是太下作了。我不会说什么‘士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废话，但让我和他携手，还真不如一刀宰了我的好。"
池水墨上前握住了唐瑜的肩膀，心疼地说："别再想了，其实不是你的错。"
唐瑜靠在了池水墨的身上，闭上了眼睛，说："我知道，可我也不能说，一点错也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