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师徒（二）
明白看着两人凝重的脸色，无奈地问道："究竟你们两个在说些什么，什么错不错的？"
唐瑜站了起来，走到了空谷面前，跪了下来，说："我找到了竹君子的隐居之处，还知会了说要请竹君子到场的江远山，如今竹君子已经被关在了洞庭山庄之中。此事是我的错，若是小兰你心有怨恨，可尽数找我发泄。"
空谷不禁后退了半步，失声问道："你明知道师父将一生功力都传给了明白，你居然将他的行踪告诉江远山那个混账，不是想让师父去死吗？又加上一个恨不得将与所有与明白有关的人都杀了的端木玉，师父这次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明白也感激站了起来，抓住了池水墨的双臂，问道："哥哥，你说！竹君子是不是真的已经被江远山抓住了？"
池水墨点点头，叹了口气，说："此事说来也是我们疏于防范，那时还不知道江远山已经与端木玉有所勾结，想着他只是想请些武林耄耋来撑场面，便告诉了他。可紧接着消息就传来，说是那两人狼狈为奸，意图巩固江远山与九华派的江湖地位。门主已经为此事伤脑筋了两日，想要将人救出来也没有成功。"
空谷一甩袖，大踏步就往门外走。
明白赶紧抓住了空谷的手，说："空谷，你不要冲动，现在去救人，一定会落入那两人的陷阱。"
唐瑜依旧跪在那儿，却厉声道："空谷，若是你现在去了，谁来护着你们教主？"
空谷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了明白，苦笑道："我是真的没辙了，教主，怎么办才好？"
明白张了张嘴，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可半个字都说不出口，只能轻叹一声，说："既然江远山已经囚禁了竹君子，意味着他短时间内不会伤害竹君子。竹君子毕竟是江湖里的老人，要是江远山没有借口杀了他，巴山派与青城派必然会以此为借口问罪于他，他没那么蠢。抓竹君子的这个手笔，不像是江远山会干的事情，倒有几分端木玉的味道。如果对手是他，你就更不用担心，杀手锏之类的东西，他一向是不到最后绝不会动用的。"
池水墨拍了拍空谷的肩膀，说："我那个二师兄，我还是知道一些的，极好名。这次因为他父亲的缘故，他在江湖中的风评早已大不如前，大多江湖人都不愿再与他或者九华派有所牵扯。为了挽救他或者说九华派的声誉，他也不敢就那么杀了竹君子前辈。别人不说，少林派的义净大师也绝对不会放过他的。空谷，你先听听门主的话，坐下来，我们慢慢商量。"
空谷深深地看了池水墨一眼，甩开了他的手，坐到了唐瑜面前，冷声问道："唐门主，那你准备如何应对此事？若是师父他受了一丝一毫的苦痛，我必然让你唐门千倍百倍地还来。"
明白示意百晓生出去探探外面的消息，又将不肯站起来的唐瑜拉了起来，说："这不是怪罪谁的错的时候，想个章程要紧。空谷，消消气。"
"我如何能小消气，如何能不怪她？"空谷吼道："那是养育我长大的师父，若是今日是你爷爷易地而处，你能心平气和地和她商量这些破事吗？"
唐瑜拉了拉池水墨的衣袖，说："先让他们两个谈谈吧。"
池水墨点点头，将唐瑜护在怀中，轻轻推门走了出去。
唐瑜听着房里的动静，深深叹了口气，说："就是知道空谷会乱了方寸，才特地先和他们商量重要的事情，结果……"
池水墨当然了解她其中没有说尽的意思，勉强笑了笑，说："行了，从他为了明白抛弃了固守多年的信念，就该知道，他不是看起来那么个冷心冷血的家伙。你也别跟这儿烦了，有明白劝着他。"
而在房里，这动静很快就静了下来，似乎是这对新婚燕尔正在诉说着情话。
明白捂着胸口，静静地盯着空谷，脑中都是他刚刚说的那句"若是今日是你爷爷易地而处"，过了好一会儿，见空谷安静了下来，说："若是今日是我爷爷易地而处，我必会耐下所有的心思，与唐门主他们好好商量对策，才不会害了爷爷，更加害了自己。"
空谷一抬头，见到明白的神色，知道已经说到了她的痛处，那个如今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有些许示弱的家伙痛了，急忙说："明白，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实在担心师父。"
明白深吸一口气，将空谷按在了椅子上，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说："那个是你师父，也是我的太师父。他爱我、怜我、疼我，甚至将他满身功力都传给了我，我又何尝不想立刻救他出来呢？但对手是江远山和端木玉，就算说他们是故意露了消息给唐门主，让她再传信给我们，来一招请君入瓮，我也不会惊讶。我们如果今天冒然闯入，他们还能以此为借口，说是我们伤了竹君子，再借机把他杀了，栽赃在我们头上。我们不能乱，一定不能乱！等到明日就好，他们总不至于真的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竹君子不利。"
空谷搂住了她的腰，轻轻地问道："明白，我该怎么办？师父虽然不是个什么好师父，但也是给了我所有一切的恩人。如果他这次真的因为我的缘故，有任何损伤，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也更加不会放过自己的。"
明白拍了拍他的后背，就像每次他安慰自己一样，说："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是因为我的缘故。从四月我下苍梧山开始，我彻彻底底明白了，什么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何曾想卷入这一切之中？可还是因为我，爷爷死了，你堕入了魔教，就连竹君子都被抓了。我这次会和端木玉有个了断，不能再让你们中任何一个，因为我再受苦了。"
空谷的声音变得闷闷的，说："不是你的错，都是端木玉的错。"
明白抬头望向了在昏暗油灯下不知道该称为什么颜色的房梁，苦笑道："是他的错，可也是我给了他这么干的借口和理由。行了，别说了，我们先去让唐瑜他们进来吧。"
空谷紧紧地抱住了明白，说："明白，做我真正的妻子好不好？这次我们救了师父他老人家出来，再在他面前拜一次天地，你真正真正地做我的妻子，好不好？"
明白抬起了他的脸，笑了起来，说："好，等我们把师父他就出来，再拜一次天地，我做你真正的妻子。"
空谷太过于开心明白的话，却没有看清楚她那个毫无温度的笑容，立刻点点头。
明白推开了门，看着在门外地上偎倚在一块儿坐着的唐瑜与池水墨，说："进来吧。"
唐瑜有些脸红地站了起来，轻轻咳嗽一声，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抢先调笑道："明教主与空谷长老正是感情笃定，居然这么快就将他劝服了。"
明白笑叹道："唐门主，本座等着喝你与哥哥的喜酒，等着哪天能唤你一声‘嫂嫂‘。"
唐瑜一下子跳了起来，说："什么时候明教主你也会调笑人了？"
明白深深看了她一眼，笑到："自然是跟你学的，我也只有学习这件事才算个本事了。"
唐瑜跟在池水墨身后走进了房间，看到面无表情的空谷还是心中有些惴惴的，讨好地说："空谷长老，您不生气了？"
空谷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声，说："我居然能把你吓得连‘小兰‘二字都说不出口，看来你真的是吸取教训了。别在老酒鬼身后装小媳妇样了，过来坐吧，明日是一场恶战才是。"
唐瑜在听到"老酒鬼"三字时，脸色有些奇怪，但很快恢复了原样，挑了张离空谷最远的椅子坐下，说："我的意思是，明日无论青城派与巴山派怎么挑衅，信天教就仗着人少，只肯答应他们一个门派打一场。从千峰顶一役之后，各派元气大伤，也只有那么几位还能下场跟你们比划两下。但无论是青城派的李丹鼎，还是巴山派的周秋言，都不是你们两个的对手。李丹鼎那个阴冷的性子，必然不敢跟你们硬拼，但若是还想拔得头筹，一定会使出些小手段。无论你们谁下场，只有迅速制服他，就没有其他需要担心的地方了。我现在有些担心的是周秋言，巴山派的掌门。自从他当上掌门之后，就鲜少在人前出手，至于如今他功夫究竟如何，怕是百晓生也不敢断言。但我们有明教主在，他总不至于真的能敌过竹君子几十年的功力吧？只要先让他们退场之后，剩下的就是端木玉和九华派了。究竟再如何，我也不会说什么，毕竟是你们与他的私人恩怨。"
空谷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不想想江远山，如果他下场如何？"
池水墨摇摇头，说："师父如今手中有个武林盟主的位置，自然是知道你们不敢真的逼他下场比武。但如果他真的下场，还输给了你们，他这个武林盟主就真的到头了。怕是他也想着，明日要自矜身份，在主座上看着我们这些晚辈争斗，才能显示他武林盟主的胸怀。"
明白用手轻点着桌子，说："唐门主说得有理，可他究竟准备什么时候用竹君子对付我们？"
唐瑜一摊手，说："老实说，我也不清楚，更加也猜不透如今端木玉在想些什么。明教主才是这个世上最为了解他的人，不如说说，你是什么想法。"
明白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似乎现在还能感受到爷爷鲜血的粘稠，说："他一定会在我们最不防备的时候出手。两个可能，第一个是我们刚刚到洞庭山庄的时候，或者是我们打败了他们所有人的时候。照我看来，似乎都有可能，便是我也不好断言。空谷，兰哥哥，你一定不能自乱阵脚。明日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冷静。师父是我们两个的师父，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空谷郑重地点点头，握住了明白的手。
明白没有把所有的话都说完，如今的她早就学会话不说全了。她在心里暗暗下决心，即便是拼了自己的性命，也不会让竹君子有任何差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