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炎说的没错,天星的确是来找他兴师问罪的。
“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拉下面子上杆子陪你去禁卫府,为的也不过就是帮你壮壮声势,免得被天翅和梁智小看了。你倒好,把我一个人撇在那里自己先跑回来了!做人可不带这样的,也太没良心了吧!”天星还在门外,声音却早早传了进来。
白炎略显尴尬地看着深雪,深雪眨了眨眼,对他使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站直了身子,轻轻咳了一声,“唷,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得罪我们天星殿下?如果是小事情,有白炎统领在,让他改天去帮天星殿下出出气。若是白炎统领的身份不够的话,我找个机会去和陛下说说。我们大夏帝国,竟然有人敢不给天星殿下面子,这还了得?”
推开半掩的房门,天星愣愣地看着深雪,又看了看一旁的白炎,不由皱紧了眉头。虽然此刻有一肚子火,可还是下意识地走到白炎身边,然后面色不善地看着深雪,“你不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寝宫里,没事儿跑来这里做什么?”
“唷?那么请问,天星殿下跑来这里做什么?据我所知,白炎现在是侍卫统领,已经不再是殿下的私人侍卫了。”深雪看着天星紧张的样子,心中不免有几分好笑,表面上却是冷冰冰一本正经,“而且我做什么,似乎还不用殿下操心吧?怎么说起来,我也算你的嫂子。”
“你!哼哼,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你可是有夫之妇!而且皇兄可并非大度之人,若是让他知道你来这儿,恐怕不会给你好日子过!你想给自己找麻烦我不管,不要连累了白炎!”
“我给自己找麻烦?怎么可能?陛下要是肯为我吃醋,我还巴不得呢!再说,他就算再怎么小气,也不至于把醋吃到我和白炎身上。别说我只是皇妃,就算是他明媒正娶的皇后或者是一介宫女,来看看自己的亲哥哥也不是什么错吧?”深雪冷着脸瞪着天星,再看到她身后白炎一脸惊讶地瞪着自己,心中更是开心,“这可真是天赐良机!白炎,这下子你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今后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愁你不肯帮我!”
“他,你——他是你亲哥哥?不可能!你不是出自酒香亭么?以前怎么没听你们提起过?”天星有些语无伦次,深雪的话太出乎她的意料,一时不知该怎么自处,直觉的,似乎并不大相信。
“我是出自酒香亭,可也是爹妈生养的。有个哥哥又有什么好奇怪?”深雪撇了撇嘴,自顾自找了张椅子坐下,略微停顿,又叹了口气,低下头,语气转为轻柔,“其实是小时候家里穷,父亲早早便过了世,母亲身上有病,还要养活我们兄妹俩,日子很是艰难。那时候我还小,帮不上什么,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哥哥每天都要上山去砍柴,然后挑到集市上,换得几个铜板来贴补家用。后来母亲也去世了,我虽然长大些,却打小便生得瘦弱,哥哥一个人确实养活不了我们两个。恰逢酒香亭到镇上收学徒,说是学徒,其实也就是找一些资质还不错的孩子打小培养,以后长大了再凭着学来的本事为酒香亭赚钱。我和哥哥商量,与其两个人都饿死,还不如我去报名试试,若是侥幸被选上,也能换些银两。上天垂怜,当时报名的那么多人,偏偏就我被选中,换得了二十枚银币。”深雪的声音说不出的悲伤,仿佛记忆又回到了当初,“我知道哥哥一直很有志向,可家中一直贫寒,连饭都吃不饱,又哪里有闲钱给他去出门学本事?当时他已经过了酒香亭选学徒的年龄,我便将二十枚银币都给了他,希望他能去实现自己的梦想。每隔两三年,我们都能见上一次。后来,我在酒香亭得到重点培养,也算衣食无忧了,可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心中最思念的,还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前不久,见到哥哥也进了帝宫,还当上了侍卫副统领,我心里真的好开心。只是我知道哥哥的性子一向好强,断不肯因着我的关系而令陛下特殊照顾,所以才没在那比试中当场相认。在酒香亭中我地位很高,每个人对我都毕恭毕敬,进帝宫后我成了皇妃,有陛下宠爱,有下人照顾。说起来,我很幸福。可我心中最想的,还是母亲能够活着,哪怕还是那一家人分吃一个馒头的苦日子,只要母亲在,哥哥在,我宁可不做这个皇妃,宁可用我所拥有的一切去换!天星殿下,你是长公主,身份超然,想说我犯了什么错都行。可我只是想和自己的哥哥在一起,你明白么!”深雪抬起头注视着天星,脸上,两行泪痕划过,看得白炎一阵目瞪口呆。
“这丫头,不会这真是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吧?倒也真是个可怜人。”白炎叹了口气,心中仿佛有某根弦被触动,想起自己打小就没见过母亲,只与容貌奇丑的父亲相伴,然后就是一个人生活,鼻子酸酸的不是滋味。
“深雪,你,别哭了。”天星回头看到白炎眼中的悲伤和晶莹,心中更是一痛,急忙上前几步掏出锦帕给深雪擦泪,“都是我不好,害你想起了伤心事儿。别说白炎是你亲哥哥,即便不是,你来看看他也没什么大不了。刚刚都是我不好,我这人脾气直,心里有点不快便胡乱说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来,不哭了哈!”
“唉!深雪,天星,你们聊吧,我出去坐坐。”
白炎叹了口气转身走进客厅。他是深怕再留下来万一说错了话会穿帮,却不料在天星看来以为他在生自己的气,心里那一肚子火早就在深雪的故事中灭了,当下赎罪一般变着法开始哄深雪开心。
揉了揉太阳穴,白炎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始时他还以为深雪只是故意拿天星开心,等她把故事讲完后他便已经明白,不论那故事的真假,深雪的目的便是将他拉到同一条船上。既然自己没有否认,那么不久后自己和深雪的兄妹关系便会传遍帝宫,至少也会传到敬帝耳朵中。而深雪进入帝宫的目的便是九龙塔,一旦出了什么闪失被人发现,自己也难免会被牵连,所以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努力配合她。“这女人,心思很重啊!”白炎摇摇头,闭上眼睛打坐起来。他却不知道,这边的认亲已经落幕,帝宫的另一侧,认亲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天敬半躺在床上,看着若菡窈窕的背影,心中泛起无限温柔,“菡妃,那些事让宫女去做便好,你怎还亲自动手?”
若菡依旧动作不停,少顷,将温好的茶端到敬帝面前,这才展颜笑道,“陛下,此时臣妾此等羞人模样,岂能让宫女们见到?再说,难道在陛下心中,宫女们温的茶比若菡亲手温的茶味道更好么?”
“呵呵,当然是爱妃温的茶味道更加醇美。朕不是怕你累着么!”天敬坐起身子接过若菡手中茶盏,抿了一下,顿时赞不绝口,“朕平时并不喜茶,总觉得味道有些苦涩,若非天星喜欢,每年的贡品中便早少了这一项。可今日这茶一经爱妃的手,味道却实是甘甜无比,恐怕以后朕再也离不开这东西了。”
“陛下对长公主殿下真是爱护有加。虽名为兄妹,其实就算父女,能如陛下对殿下般情谊的,也是不多。”
“呵呵,我们父皇去世得早,我大着天星二十来岁,从小看着这丫头一点点长大。本是兄妹三人,早年大哥又出了意外,我这做二哥的要不对她好,还有谁能对她好?”敬帝笑眯眯地品着茶,却蓦然看到若菡眼中泛起一丝伤感,心中不由惊讶,“菡妃这是怎了?难道心中有什么委屈?放心,说出来朕替你解决。”
“没什么,只是想到陛下与长公主殿下兄妹情深,我却不能与哥哥常在一起,心中有些难过。”说着,若菡抬起衣袖试了试眼角。
“嗨,我当是什么大事呢,这事儿好办,明天朕就下一道旨,让你兄长到帝宫里任个官职。不过,似乎没听说周族的老族长尚有子嗣啊!”敬帝有些疑惑地看着若菡,身为大夏皇帝,对于若菡的底细他早已摸得清楚,印象中似乎若菡并无兄弟才对。
“臣妾并无嫡亲兄长,却有姑表兄自小便与臣妾关系极好。姑妈为人硬气,恼恨族里嫌贫爱富的市侩,与周家断了往来,尽管姑父去世得早,她却从不肯向家族服软。父亲念着亲戚情分,经常会背着族人悄悄带我去探望他们。表兄家里很是贫寒,性格也像姑妈一样好强。每次去,臣妾最喜欢的便是与表兄一起到山上抓野兔,在臣妾看来,那日子虽然清苦,却很是快乐。表兄待我极好的,那时臣妾还小,在族里又极为得宠,脾气有些娇蛮,他也由着我。一次臣妾贪玩,非要树上的鸟雀,他便爬到树上去捉,结果不小心掉了下来,被树枝刺穿了大腿。我当时吓得呆了,只知道哭,还是父亲听到声音赶了过来,急忙抱着他去医治,后来他腿上一直留着一块疤痕。可从始至终,姑妈和他都未责怪我一句,他还为没抓到鸟雀而歉疚。后来姑妈去世,我们相见的便少了。前些日子听到陛下新任命了一位侍卫统领也叫白炎,臣妾便留了心,后来曾悄悄留意过,虽然已有数年未见,他容貌变化却不大。只是未得陛下允许,臣妾一直迟迟不敢相认。”若菡的声音幽幽咽咽,令得敬帝心中大不是滋味,“臣妾是族中的掌上明珠,可那些人中,除了父亲,并没一人能让臣妾觉得温暖。与白炎表哥虽然相处不多,却实是早把他当作亲生哥哥。刚刚听得陛下对长公主殿下的宠爱,便不由想到这从小便宠爱臣妾的表兄来。扰了陛下的兴致,还望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