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星兴冲冲向敬帝说完深雪和白炎的关系之后,却没见敬帝露出丝毫惊讶,心中不由有些失望。记得她当时可是差点惊掉下巴,自己这位皇兄的定力也太好了点吧?或者说,他早就知道?
送走天星之后,敬帝一个人坐在书房,却根本没有心思去翻看任何东西,只是端起一杯茶慢慢沉思。许久,门外似乎有风吹过,敬帝缓缓放下空了的茶杯,“事情安排下去了?”
“是,陛下!”书房的阴暗处,一个人影缓缓浮现,他全身裹在宽大的黑袍之中,声音低沉而沙哑,“飞鸽传书,再加上调查的时间,估计最多十天,便会有确切消息。”
“十天么?”敬帝皱眉,“这个白炎与菡妃和雪妃都是亲戚,会不会太过凑巧了一些?入宫后对他们第一手的调查资料都在你那里,天禁,你有什么看法?”
“根据入宫时的调查资料显示,他们都没什么问题。若菡是周氏一族的族长之女,擅古琴,不会武功,从小养尊处优,却难得的知书达礼,是有名的才女。之所以会入聚贤榜,只因陛下对商人征收重税,地方官员也对周家百般刁难,她想成为家族的靠山。根据初步调查,未入帝宫之前虽然追求者甚广,她却未与任何人过从甚密,而众多追求者当中并无白炎这号人物。深雪出自酒香亭,是酒香亭倾力培养的几名得利学徒之一。幼时家境贫寒,父母早亡,与她所言基本吻合。唯一担心的,便是她进入帝宫是否和若菡有着类似心思,想将酒香亭的生意扩展到帝都。至于白炎,由于不是聚贤榜中人,因此也没做过细致调查,只是他似乎初入江湖,不喜束缚,因救过长公主殿下,被殿下缠着才勉强做了她的侍卫,后来又是殿下百般劝说才肯做侍卫副统领。看起来,三人似乎都没什么问题。而且,根据前段时间下人的禀报,白炎右侧接近大腿根部的位置,确实有一块伤疤印记。”
“嗯,如此朕倒稍稍放心,不过,还要再查!此时非同小可,务须仔细!还有,那酒香亭最近怎么样?”
“前些年公孙老先生已经过世,现在的酒香亭由公孙破空掌管。以前策帝在位时,与他这位大舅哥的关系一向不好,他虽然伤心妹妹,却对那妹夫没什么好感。这几年自从他接手酒香亭之后,一门心思只想着赚钱,而且为人胆小重利,虽有小才,却成不了太大的气候。”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飘絮的哥哥,朕当年处死飘絮和天羽也是无奈之举,算起来倒有些对不起他们公孙一家。”敬帝叹了口气,“既然没什么大问题,便允许他们到帝都发展。虽然当年对外宣称的是飘絮伤心过度,病死帝都,羽儿年幼走失,可难免外人会如何揣测,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派人多盯着他们。”
“是,陛下。”天禁躬身答应了一声,缓缓后退,似乎又要隐入暗处。
“你做得很好,记住,只要踏踏实实为我办事,你就有着享受不尽的富贵荣华。但若是有人敢背叛我,你知道是什么下场。”敬帝冷哼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瓶丢给天禁,“这是两个月的解药,算是对你的奖赏。好了,下去吧。”
于此同时,酒香亭总店旁边,一处很是简陋的院落之中,公孙破空伸手接住落下的信鸽,轻轻从信鸽腿上取下一根细小的竹筒,从竹筒里抽出一个纸卷,展开,略微看了看,便随手将信鸽放飞,然后拿着那张展开的纸走进屋内。
屋子里没有风,烛火却在轻轻摇曳。通过这微弱的光,大抵能看到屋内最显眼的便是一张竹床,透过床上挂的珠帘,可以模糊看到床上半躺着一个女子,而在床前,两名英气勃勃的女子持剑而立。
公孙破空冲那女子躬身施礼,“禀亭主,是深雪传来的消息。”说着,将手中纸张递给一位持剑少女。那少女并不观看,直接将信纸递给床上半躺的女人。
屋内的光线很暗,一盏烛火并不足以让这并不算大的空间明亮,可那女子却似乎不受丝毫影响,对着信纸皱眉半刻,旋即一声轻叹,“玄天阁重建之后果真设下许多机关,其内布局也与以前大不相同。看来,想将事情探查清楚并没那么容易。”
“好在深雪已经找到了帮手,只是不知那白炎是何许人,本领如何,是否靠得住。”公孙破空也是摇头,“亭主,要不要我们派人调查一下,然后再派些人手——”
“这不是人多就能办成的事儿!深雪已是这么多年来最杰出的一个,若她都没办法,派再多的人去也是枉然。而且人越多破绽就越多,弄不好反而自乱阵脚。”女子打断公孙破空的话,“那个白炎的来历,你派人去仔细调查一下。同时,这一批弟子要着力培养,万一深雪失败,有她们在就还有些希望。还有,以后没什么要紧事不要到这里来,让剑儿传递消息就行了。现在你是酒香亭的老板,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盯着你,大意不得。”
“是,亭主。属下谨记。”公孙破空点了点头,却似乎并不急着离开,犹豫许久,才试探着问,“亭主,不知家妹现在——”
“她很好,也很安全。我虽然无法令她恢复清醒,却可以保证她不受伤害。不过现在还不能让你们相见,等再过段日子,她的情况完全稳定下来,我会让人带你去看她。”
“谢亭主!属下对亭主一定忠心耿耿,死而后已!”进屋以来一直神色平静的公孙破空闻言大喜,急忙对女子弯腰行礼,“那属下就不打扰亭主休息了。”见珠帘后的女子摆了摆手,公孙破空顿时欢喜地离开。
“唉,想不到这么胆小怕事的人,为了妹妹也敢去做杀头的事。可为何有很多人,为了一己私利,却可以完全不顾血脉亲情?难道真是身份越高贵的人,品行就会越卑贱么?”看着公孙破空离去的身影,女人叹了口气,良久,背转身子侧卧而眠。
晴空万里,微风轻拂。
今天天敬很开心。开心的原因自然不会是这晴好的天气。
昨夜接到天禁密报,对白炎和两位皇妃的调查结果很详尽,也令他很满意,心情便已大好。今晨又得到摘星楼竣工的消息,天敬更形开心。于是早早便约了若菡、深雪,又叫上天星和白炎,一起前来观看。
所谓摘星楼,其实也是一座塔。只是与九龙塔有着很大不同。
九龙塔不算很高,但塔基凝实厚重,外观古朴、粗壮。摘星楼与九龙塔相距不远,却要高得多,也花哨得多,看起来很是瘦长。
摘星楼也是九层,只是每一层都有三丈多高,总高度达到三十三丈,比九龙塔高了一倍有余。以北方盛产的雪松和南域特有的楠木为梁柱,地板上嵌着金丝勾勒出的图案,外檐铺以琉璃瓦,上包金银箔,点缀着各色珍珠宝石。九层对应九霄,三十三丈象征三十三重天宇,据说,每当夜色来临月光普照的时候,整座摘星楼便会浮现出道道彩光,从远处望,便如天上繁星。而登至楼顶时俯看脚下,会有君临天下、俯视乾坤的错觉。这一座楼耗资甚巨,相当国库正常的三年收入。
原本,天敬对摘星楼构思已久,在初遇深雪时便开始建造,是想给深雪一个惊喜。不过后来又遇到更喜欢的若菡,便自然而然地打算拿这座楼换取菡妃的欢喜。今日得知白炎与两位皇妃确属至亲,心中大畅,考虑到当初所想的名字对天星不利,便将原本摘星楼这个名字改为通天塔。
“这座塔估计都是靠那些扮成流寇的官兵这些年所搜刮的财富所建。单以国库收入,岂能轻易便建造出这么奢华的东西。”白炎随着几人顺着木梯缓缓向上,看着阳光下璀璨的塔身和脚下木板上铺垫的皮毛,不由暗暗叹息,就算以酒香亭和周氏那样的财富积累,估计也建不出几座这样的宝塔。而看敬帝的样子,却似乎只是得到了一件颇为满意的玩具,听着他向众人介绍每一层打算如何布置,白炎心中一阵悲哀的愤怒,“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样的大夏朝廷,实是有不如无。”
“朕很高兴。一来,这通天塔建成,二来,朕遇到两位爱妃,三来,喜得白炎这样的国之栋梁,四来,两位爱妃与白炎又是亲戚。可以说是四喜临门。”天敬满脸微笑地一一扫过众人,“为了让今日喜上加喜,朕今日便下旨,任命白炎爱卿为聚贤榜都守,负责监管聚贤榜,代朕巡守,可先斩后奏。”看到若菡、深雪与天星脸上浮现的喜意,天敬不由对天禁有些感激,这一个聚贤榜都守的职位便轻易笼络了众人,实际上却不过是一个虚名而已,真正掌管聚贤榜的还是被自己牢牢攥在手心的天禁。“为庆祝今日的五喜临门,朕将在通天塔设宴三天!”